第六十四章 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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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外祖母她們來奔喪時,她傷養的差不多,回到甘家趕上了喪儀的最後一程。
    “你不能出麵,棠兒,在證據充足後,由我出麵。你如今隻消安心待嫁。”外祖母厲聲說。
    甘棠和呂循的婚事,提前到了今年八月,因為納吉之禮的事,外祖母怕甘棠獨自住在卞府也會出意外,所以想讓她早入呂家,由呂家朝夕保護她。
    “外婆,您告或是棠兒告,有何區別?甘家這遭無論如何名聲都好不了了……外婆,您與堰國公夫人會次麵吧,若是他們家不願意了,那就待事後——退親,那時甘家有錯在先,便是告到陛下麵前,陛下也能諒解,會允了退親的。”甘棠聲音滯澀,她說到退親兩字時,肩膀抖得厲害。
    甘棠父母雙亡,連個親兄長都沒有,原本金尊玉貴的長房嫡姑娘,眼睜睜看著原本該由自己父兄當家做主的整個甘氏旁落他人之手。
    若非她還有個威名赫赫的外家,使得甘家族人不敢欺負她,她那有資本嫁給呂循為正妻。
    此遭親事,雖呂循是愛重她的,一心盼到她成了他的妻,但他們兩個結親,婚書上寫的合婚誓言,打頭的是呂氏長子嫡長孫及甘氏長子嫡長女,而非呂循和甘棠兩人的名字。
    他們的婚約能成,除了是賜婚,背後的家族也是各自有過商量的,若是甘棠實在太差,雖不能堂而皇之休妻,但呂循以後還可以納貴妾,再甚一步,直接抬平妻入府,然後讓她一直“病體未愈”,讓平妻生嫡長子,掌管呂氏中饋,統領呂氏宗婦也不是不可。
    就像此遭納吉風波,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了,便是那虛無縹緲的玄學,兩個家族的族親們也不敢懈怠,是半步不讓據理力爭,呂循和甘棠根本沒插嘴機會。
    之前外祖母也勸過甘棠,就算對甘二叔有多厭惡,都不要放棄甘氏力量,甘棠雖心裏有抵觸,但她還是竭力去拉攏甘氏力量,比如疼惜她的四叔父一家,比如還算有良心,腦子也清楚的三叔父家,她都有刻意親近。
    可是,如今不成了。
    她這些年受到的災難,不是老天給的,而是她黑了心肝的血親二叔給的。
    她如何認命。
    呂循的心意,甘棠不會懷疑,可等她把甘二叔謀害長兄一家的事捅出去後,不管她是否占理,她都會成為甘氏罪人,日後新上任的甘氏族長一定會把她從甘氏族譜上除名,她這樣名聲有礙的人,呂氏宗親不會要的。
    “不許說這種話,究易那孩子待你一片赤忱,你舍得讓他傷心?”外祖母雖然平常對呂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那都是小打小鬧,算是她們作為娘家人適時敲打甘棠未來夫郎,不是真要拆散甘棠和呂循。
    甘棠再忍不住,原先隻是肩彼聳動,現在她大哭出聲,臉色也一瞬白的可怕,她頭搖的如撥浪鼓,聲音裏帶著濃濃絕望,“我舍不得,外婆,我舍不得!可是,我沒辦法了,我家破人亡啊……我原本可以不用家破人亡的,要是我忍下了,我今後怎麽辦,逢年過節回甘家,看著二叔的偽善麵孔,我忍不了。”
    甘棠的家庭,絕對是個父母恩愛,兄妹親近的幸福家庭,雖然她對早夭的哥姐沒印象,但她相信,若是他們能平安長大,也一定是好哥哥好姐姐,不會幹出甘二叔那個神經病幹的事。
    外祖母一把將甘棠摟進懷裏,惱恨又悲憫同時出現在她臉上。
    大舅母和大表嫂兩個上戰場處理戰後事宜,見到斷體殘肢都不怕的女子,也哭的動容。
    這事要是擱她們身上,她們也不願意就此忍下,然後天天看著殺人凶手在自己麵前晃悠。
    最重要的一點時,這個殺人凶手,說不定哪天還會對自己反撲過來,讓自己也死無葬生之地。
    甘棠當年就很想不明白,為了侵吞甘氏家財,連長兄遺孤都不放過的甘二叔為什麽不怕一朝事敗,惹得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明明甘氏規定了女子無繼承家財的機會,甘二叔就算不喜歡她,隻消給她一碗飯吃,好賴養到十五歲,她就嫁出去了。
    他好好養著她,她必會聽他的話,讓她嫁哪裏她就嫁哪裏,他不喜歡她,直接將她嫁到千裏之外,一輩子都不能回閆隆,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卻原來,甘二叔是一直想要她的命。
    “棠兒,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之事,你莫胡思亂想,好好做你的新嫁娘,你不就是要你二叔血債血償嘛,外婆替你殺了他。”
    讓一個人死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但誠心想讓一個人死,並且還是有錢有權的人想讓一個人死,就太容易了。
    “棠兒,你二叔這段時日去鳳凰縣去的勤,外婆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在路上,日後,你還是幹幹淨淨的甘家嫡長女,呂氏長房嗣婦,罪惡都讓我這個老婆子擔著。”外祖母對外孫女的拳拳愛護之情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個時代,皇權至上,人分三六九等,主家可以不高興殺自己的奴仆妾室,有權之人可以褻玩無權之人。
    若是真的要走到把甘二叔殺了才能解甘棠心結那一步,卞家可以有一千種法子讓甘二叔死。
    “不,外婆,棠兒不能讓你這樣做,這並非戰場,若真如此,那我們與二叔那個殺人魔頭有何異?”甘棠拒絕。
    卞家為武將之家,這幾十年間殺過的人若一個一個計數,怕是一座城都裝不下。
    當年卞家剛追隨先帝,為了博得先帝信任和看中,上陣殺敵時更是手段殘忍凶厲,幾乎是不計代價的要打勝仗。
    可卞家也付出代價了,甘棠的外祖父那輩和舅舅那輩,幾十個兒郎女娘,幾乎死絕。
    卞家至今都沒分過家,不是不想分,而是沒得分的,那一大屋子的喪了夫婿,兒子的孀居深宅內院的女子們,若分家出去了,如何過的下去。
    “外祖母,我不怕……”甘棠原想說自己不怕把甘二叔告了以後會失去的人和物,可她一瞬間傳達周身的冷意,讓她無法說謊。
    她是怕的,她怕自己不能和呂循在一起了,要是她心狠一點……她心狠一點……
    ……
    甘棠急火攻心,暈了。
    待她醒來時,發現垂帷外,屏風後頭有一道她特別熟悉的身影,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
    好像,她在不去追,那身影就要消失一般。
    “究易哥哥。”甘棠急切的喊出身影的名字。
    呂循是在甘棠暈倒的時候來卞府的,之前在大街上偶遇李陌,當時看在李陌好脾氣的份上,他就拉著他將上次談的不歡而散的事,繼續說了,因涉及政事並不好耽擱,所以呂循暫且讓甘棠先行回家。
    和李陌談妥了之後,他就急急趕來卞府。
    之前在監獄司,甘棠驟然聽到甘梨說的故事,那眼神宛如要不計代價的生吞活剝了甘梨,可甘梨和甘棠並沒有直接恩怨。
    甘棠想殺的明明是甘二叔,甘梨的瘋爹。
    他當時就曉得甘棠不會善罷甘休,而這時候無論如何,他都是要站在她這邊的。
    剛剛甘棠暈倒的時候,大表嫂已經把甘棠的想法告訴了呂循。
    而呂循和外祖母是一個想法,他的小姑娘前幾年受罪了,今後她都要一直幹幹淨淨的,那些惡心事就由他去操持,日後,他就是他的小姑娘的依靠,他會給她一個不輸她原來家庭的家。
    甘棠的閨閣裏還有醉兒熏兒,木黎木香幾人。
    她們見甘棠醒了,便給她披衣服,簡單收拾好後,才掀開垂帷,扶著甘棠從屏風後頭出來。
    呂循一把抱住此刻看起來了無生氣的甘棠,“棠兒,該付出代價之人,我不會放過,你若想親自報仇,我就帶著你去看那人的瀕死之狀。你還有大好年華,你和我還有一輩子,為了那樣的人而毀了如今平靜,不值得,之後的一切交給我來辦。”
    甘棠一瞬就將呂循衣襟哭濕,“沒那麽簡單,究易哥哥,我和二叔一家一輩子都無法解冤釋結,日後大堂哥當家,也隻會與我越來越遠,你的妻族怎麽可以沒有得力娘家相稱?”
    甘棠想狠心直接一刀宰了甘二叔,然後從此她放下執念,和呂循好好過日子,可是就如她如今的心情一樣,日後甘大哥一家知道了親生父親之死是出自她手,他們不會放過她的。
    她能與呂循順利定親,除了一道聖旨,還因為她家族得力,她亡故的父兄有同僚同窗們在世俗的禮儀上得看顧她一二,她入呂家後,他們就和呂家綁在一起了。
    說個烏鴉嘴的,要是以後呂家被抄家滅族,他們一個都跑不了,所以她和她們互利共生,若一個先死另一個就會後亡。
    “那我就不要甘家這個姻親了,你舍了甘姓,入卞氏,外婆他們會接納你,我亦會隻要你一個。”
    “你……”甘棠唇瓣被咬出血,“你不要再說這種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