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去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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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沒用,我身邊為什麽要有這麽多事?要是我爹娘還在,我與你就能如尋常夫妻一般了,我是你的拖累,我會害了你的。”
甘棠現在很自卑,她想她簡直不知道撞了什麽大運,才會認得呂循,還得呂循這般沒道理的傾心相待,她要是早早知道二叔計謀,她一定會告訴爹娘兄長,讓他們保護好自己,然後待她長大了,就讓她幹幹淨淨的與呂循議婚,與他做一對白首不相離的夫妻,共同打理家事養兒育女。
“不會,你之於我,永遠都是得大於失,不,我得到了你,便擁有了全世界。”呂循說的鄭重其事,擲地有聲。
“棠兒,我也與你說,我呂家後宅,雖無妻妾紛爭,兄弟姊妹們也都甚為和睦,可我身邊也有諸多事。
我爹原不該是堰國公府的繼承人,蓋因當年我伯父一家於戰場失蹤,後今上登基,我家出力頗多,陛下便將公府爵位給了我爹,後來我伯父帶著堂兄歸來,陛下雖多憐惜,也另賜了威勇候爵位給伯父,三代之內,食邑尊容位比親王,可我們兩家的嫌隙還是生了。
棠兒,你也知如今我是一心要大皇子複起的,可他還沒從悲傷重走出,我數次登門,一開始還能摸到門框,如今連街口都到不了,今後我的尊容還不知能延續幾何,若我事敗,你為我妻,也要被原先地位不如你之人踩損。
棠兒,我身邊事那般多包袱那般多,我都未曾想甩了你,還貪心想著你為我新婦後,給我分擔一二。你也不用那般良善,半點你的麻煩事都不肯丟給我,我是你可以依賴的人,也是今後有事要麻煩你之人,我們之間從沒有誰拖累誰的說法。我們是相護依靠的未婚夫妻。
棠兒,外婆願意將婚期提前至今年八月,我私下竊喜了許久,我盼了你五年,要我放棄你,你是要拿走我的命嗎?”
甘棠從呂循懷裏探出頭來,但人還被他摟著,她本就生的如玉一般剔透如花一般嬌媚,麵不修而潔,眉不畫而翠,眸不飾而亮,唇不點而朱,如今哭的梨花帶雨,看著好不可憐。
看著甘棠這樣,呂循真想尋個世間第一好的精美盒子將她置於其中,然後揣進衣兜,不許半點風吹雨打落到她身上。
甘棠被呂循那句‘你是要拿走我的命嗎?’驚到了,她之於他是這麽重要的存在嗎?
甘棠伸出手去描畫呂循精致貴氣的眉眼,她想,這是她爹娘給她尋得守護神吧。
不然當年她被拐賣,怎麽會好巧不巧的被他救下,她都去西川了,他這麽個能一日看遍長安花的郎君還對她不講道理的牽掛思念。
“究易哥哥,你是我爹娘派來保護我的吧,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別的事放棄你,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解我的心結,我不會生放棄你的念頭,我舍不得。
我會好好謀劃,讓二叔付出代價,若是甘家和我生了嫌隙,那我就死死吊著你,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做我的依靠。”
“我求之不得。”
即將多了一個“包袱”,呂循沒有半點不快。
他們是未婚夫妻,這天底下的夫妻,凡能長久的,就沒有一對是不相互依賴,相互麻煩的。
若夫妻當中有一人覺得對方是自己的累贅,或一方半點不自立,讓對方產生累贅之感,那這對夫妻就長不了。
甘棠不是隻會伸手跟夫婿討安逸的人,呂循也不是隻會一味圈住甘棠,不讓她散發生機的人,他們倆會有十分明豔的未來。
……
雖甘棠止住了要和呂循分開的傻念頭,可她心思重,第二天她睡醒,還是覺得身子不舒服,好好的病了一場。
她這一病,也不出門,時間就毫無預感的來到五月。
彼時外頭關於大皇子殿下被刺殺,那些刺客及家屬被毫不留情的斬殺已經接近尾聲。
這一日,甘棠看著院中長得鬱鬱蔥蔥的梔子花。
梔子花香氣襲人,醉兒看甘棠今日著了一身月白裙裳,和梔子花很是相配,她說,“姑娘,奴為您簪朵梔子花吧。”
甘棠緩緩點頭,在醉兒給她簪花時,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說,“今日街市口還有殺膽敢謀害大皇子殿下的刺客的行刑嗎?”
四個丫頭裏,醉兒熏兒才是打小跟著甘棠的女侍,木黎木香更像是護衛,故而隻要甘棠不出行,無須她們護衛,她倆就挺清閑的。
比如這段時間,甘棠生病,她倆本就會醫術,不忙時也會出府去給甘棠抓藥。
有幾次,她倆就正好撞上行刑場麵。
木黎木香答了甘棠,“還有的,姑娘。”
“那咱們去看看。”
李嬤嬤並四個丫頭都震驚不已。
“不,姑娘,您不能去,現場會嚇壞您的。”木黎木香是女兵營出來的,練就一身本領,雖還沒上過戰場,可也見過不少死人傷患,最是知道殺人場麵的可怕。
殺人的場麵的血腥,若是那等心髒不好的,當場被嚇死也有可能。
這次大皇子殿下被刺殺,皇帝陛下下絞殺令,可謂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那些刺客的家屬多是白身老百姓,可因為連坐,明明是家中的某某某去秘密刺殺大皇子殿下,他們半點不知情,但因為犯了律令中的疏忽點查之責,沒一個得逃大難,劊子手的手起刀落間,就紛紛去見了閻王爺。
“無妨。”甘棠淡淡搖頭。
見甘棠之意要出門,李嬤嬤無法,隻得在等套車馬時,跑去知會外祖母她們。
外祖母聽見甘棠要去行刑現場,並未阻止,隻派了大表嫂陪同甘棠一道去。
……
街市口向來是一座城最熱鬧的地方,這裏聚集了三教九流,故而凡行刑都選在這裏,原因無他,隻因國家的統治者,希望能以此震懾住那些普通老百姓,讓他們服管教。
甘家的馬車停在路邊,大表嫂還是怕嚇到甘棠,隻讓甘棠在馬車裏,隱隱約約掀起車簾一角看外頭的行刑場麵。
彼時劊子手正給那一群正要被行刑的男男女女灌酒,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按倒在木樁上,手起刀落就了結了他們的性命。
甘棠手指著劊子手手裏的刀,“大表嫂,那劊子手的刀有多重?”
雖觀劊子手手起刀落就了結了一條人命,可那刀並不輕,至少也有十幾斤,故而做劊子手的無一不壯碩魁梧,幾乎個個都有甘棠兩個壯。
“棠兒,你要作甚?”大表嫂有些心驚。
甘棠很太平靜了,宛如是在問大表嫂,今天天氣怎麽樣。
“我以前聽嫆嫆給我講的話本子說,那些土匪也會使那劊子手用的大刀打家劫舍,大表嫂,那麽鋒利的刀落到人身上多疼啊,你說我爹娘大哥,那天得飲酒,減輕痛苦了嗎?”甘棠兀的痛哭起來,沒一會兒她就捂著嘴幹嘔不停。
待行刑之人,臨死前會被賞賜一碗酒,昏昏沉沉的死算是給他們的最後一點人道。
大表嫂心裏酸澀,她的小表妹,本來就是心思深重之人,偏偏老天爺還給了她這麽沉痛的打擊。
“他們肯定很疼,他們……原不該經曆那般疼痛的,為什麽是他們啊?他們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嗎?好人……不是應該有好報的嗎?”甘棠喃喃念。
甘棠被呂循和外婆他們勸住了,不會為了甘二叔這麽一個不值得的人擾亂自己今後肉眼可見的幸福生活,可是她恨極了,她想讓甘二叔也親嚐此等痛苦。
“棠兒,好人是會有好報的,歹人也不會有好結果,你且等著……”
甘棠如今怨恨難消,外祖母知她心結,已經在籌備讓甘二叔血債血償的謀劃,她是最不怕手上沾血的一個,她會給自己的女兒報仇,會讓自己的外孫女開開心心成為新嫁娘。
甘棠幹嘔時,攥緊了拳頭,待醉兒熏兒兩人掰開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已經帶著血痕,原本柔嫩白皙的手心留下幾截斷甲。
木黎木香大驚,“姑娘,您的手,快……讓奴給您上藥。”
甘棠眼淚擦不盡,人也無知無覺的仍有大表嫂她們照顧自己。
“姑娘,呂世子在前頭。”李嬤嬤想把甘棠的斷甲扔掉,便探出頭於車外去,這一瞧她就瞧見了也在此的呂循。
“……那吳娘子也在。”李嬤嬤有些猶豫不決。
雖然上次她也聽到了吳娘子回來找甘棠的緣由,可後來她沒聽到呂循關於吳娘子身世的解釋,乍然看到呂循和吳娘子又在一塊,她心裏挺沒底的。
甘棠還受不住哭勢,但也下意識湊到車窗邊去看呂循和吳清韻。
吳清韻應該是要離去了,正和呂循行禮。
相較於三月時見到,如今的她便隻是甘棠遠遠看著,也看的清她臉上的血色和輕鬆。
吳清韻離去後,呂循也正要走,這一轉身,他亦看到了甘家馬車。
他斂了臉上的喜色,匆匆過來,急問,“棠兒,怎麽來此處了?這裏血腥味兒大,當心熏著你……怎麽哭了?嚇著了?快些,快些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