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看上去已不知有多少年紀，一頭發已然灰白，麵容更是飽經風霜，洗得發白的花布衫，是農村山間常見的老婆婆打扮。
    剛剛林綰那一躲，踩在落葉上也有不小的聲響，此時老婆婆也朝著林綰的方向看過來，恰巧對上她的眼睛。
    林綰心道不好，趕緊縮回腦袋，卻為時已晚。
    老婆婆見是林綰躲在樹後麵，像是大大鬆了口氣：
    “嚇死老太婆，我還以為遇上了野豬，原來是個女娃娃，你躲著我幹什麽，我老太婆雖然老了點，也不會吃人的。”
    老婆婆語氣詼諧，但林綰全身緊繃在緊張之中，卻是笑不出來。
    “真不騙你，我住在這山裏都幾十年了！是活人，別躲了，大白天怪嚇人，讓我這個老婆子心裏發怵。”
    林綰聽見她說已經住了幾十年，心念一動，看老婆婆的神色不像是有假，身上穿的衣服也著實樸素，這才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
    老婆婆見著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哎呀！你是從外麵過來的小姑娘吧，你是哪家的啊，我們這山裏可沒有你這麽齊整的，是城裏進來的吧？”
    林綰理不清她混亂的語序，隨便點了點頭，緊張地看了一眼周圍無人，這才湊上前來，抓住老婆婆有些粗糲的手：
    “奶奶！我是被人綁進來的！他們跟我家人有仇，要殺我！”林綰隨口扯了個謊，倒是半真半假，“我這會趁他們不注意跑出來估計已經被發現了，我才二十來歲，不想被殺，奶奶，你能不能幫幫我……”
    在這荒野之間，她要想跑下山去，且不說時間和體力是否允許，估計沒走多遠就能被啞嗓男的人發現了。
    更何況他們手裏還有槍！
    林綰麵上是一副可憐欲泣的表情，心下卻拉緊了弦。
    但要是能夠借住在當地居民家裏，她就不信那個啞嗓男能挨家挨戶地搜她的影子！
    等個幾天過了風頭，啞嗓男估計找不著她也走了，總不能在這荒山上死耗，她再問問居民有什麽下山的交通工具，到時候再跑出去。
    林綰心中敲定了主意。
    那婆婆低頭看了一眼林綰白皙細膩的手，和眼前清麗漂亮的年輕麵孔，心中也信了林綰的話，他們這荒山裏，但凡子女有點出息的早就都把父母接走了，逢年過節也沒回來幾回。
    麵前這個年輕水靈的女娃娃，也隻可能是被人從外邊帶進來的。
    “我知道了。”老婆婆反握住林綰的手，臉色凝重，壓低了聲音，“你跟我這邊走。”
    老婆婆指了指她剛才爬上來的地方，下邊居然有一條歪歪扭扭的青石階梯，往下是蜿蜒的小路，有上麵的一大排樹木作為遮擋，倒是隱秘得很。
    在林綰離開廢棄工廠之後約莫半刻鍾，啞嗓男帶著負責接應的人員趕到。
    “人呢？”
    站在啞嗓男身邊的，是一個穿著銀色特製製服的青年人。
    本來應當睡在角落裏的林綰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下沾著鮮血的繩索和牆壁，以及被丟在一邊的眼罩，和落灰地麵上留下的淩亂腳印。
    人早就不知何時跑出去了。
    想到自己當時扼住林綰下巴時，對方身體似乎有些異樣的僵硬，啞嗓男在心底咒罵了一句，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跑了！不過在這裏她也跑不了太遠，我們追！叫上亞索，盯緊了，我倒要看看，她怎麽飛出這座山！”
    林綰跟著老婆婆走了一段距離，眼前出現了一幢用石板和黃泥砌成的低矮民房，牆上塗著的白粉早已脫落，屋頂上仍舊蓋著老式的磚瓦，鋪了一層厚厚的柴枝。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房屋門口的板凳上，正盯著眼前一隻跳躍的麻雀出神。
    “就是這了。”老婆婆把林綰領到屋子前麵，“比起你們城裏頭的洋房，我這老房子寒磣了些，先將就住一段吧。”
    林綰感激她救自己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眼前的光景？趕緊點了點頭，連聲道謝走進了屋子。
    “你肚子餓不餓？我去拿點吃的給你。”
    雖然林綰連聲說著不用，老婆婆還是轉身走到灶房，從屋頂掛著的竹篾吊籃裏麵拿了一隻幹饅頭給她。
    林綰接過饅頭，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後邊菜地裏摘點豆角來，一會炒個菜，兒子，你去把院裏那隻公雞殺了，一會煮了燉點湯。”
    “不用的！婆婆！”林綰一聽，自己本就是來躲災的，已經給人添了麻煩，怎麽好意思還要婆婆殺雞款待，趕緊上前拉住那個中年人，“我不餓！晚上再說吧！”
    老婆婆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林綰：
    “那行，你就先在屋子裏坐著吧，千萬別隨便出去，一會他們要是找過來，給你抓個正著就不好了。”
    林綰用力點了點頭，她當然不會到處亂跑。
    老婆婆見她答應，也就樂嗬嗬地走出門去，到菜地裏摘點新鮮菜去，偌大的屋子裏隻剩下林綰和那個中年人麵麵相覷。
    氣氛有些尷尬。林綰摸了一下口袋，果然她身上的手機零錢早就都被收走了，頓時有些沮喪，否則她興許還能聯絡上人，或是給老婆婆一點錢作為答謝，也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中年人隻是用有些好奇的目光打量了她幾眼，畢竟這山中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陌生人了，他也隻是和老母親相依為命，靠著家後邊的幾畝地勉強養活自己。
    林綰抬手，在小腿上拍死一隻蚊子。山野之中的蚊子著實不少，她方才逃跑的時候一路都被咬了不少包。
    “用這個抹兩下，你皮肉嫩的，這山裏的毒蚊子就喜歡吸這種香的血！”
    那中年人走過來，手裏拿著一個小綠瓶給她，林綰接過來一看，濃重的風油精味頓時在麵前泛開。
    塗上之後，被蚊子叮咬過的地方稍清涼了些，但仍舊繞著她身上裸露的皮膚嗡嗡旋轉，弄得林綰很是煩躁。
    林綰垂下頭，看了一眼房間內的被褥和竹木的桌椅，忽然抬起眼睛望向中年人：
    “大哥，可以問問你們平時都是在哪裏買生活用品的嗎？這附近還有什麽小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