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八章 天道石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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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
山東濟南府汴中城西南有百泉山,百泉山下有處天泉山莊。
這天泉山莊於江湖也是聞名遐邇,倒不是天泉山莊有什麽絕世武功,又或什麽神兵至寶,天泉山莊於江湖最出名的是酒。
傳聞天泉山莊擁有酒泉,擅釀酒,最有名的便是那秋露白。
秋露白如玉,團團下庭綠。
又傳聞天泉山莊莊主醉仙翁伊四海更是珍藏許多千年美酒,江湖大俠都以能飲上一杯天泉山莊的千年美酒為榮。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江湖滿是刀光劍影,而刀光劍影中怎麽能少的了酒氣,說起江湖自然少不了酒,江湖大俠都是好酒之人。
某一日。
天泉山莊最隱秘的酒窖中,一位胡子邋遢、衣衫襤褸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了進來,像個饞了許久的酒鬼,抱起一壇酒咣咣就喝。
“嗝。。。真他娘的痛快!”
“哼!鐵冠那小雜毛,就會討長輩們喜歡,不過背後踹他一腳,害的小爺又被師父好一頓打!”
“嗝。。。還好有這美酒消愁解悶,不然能憋屈死小爺!”
撩起油膩的亂發,露出的是一張約莫二十歲的臉龐,雖是滿臉汙漬,也遮擋不住其英俊。
“嗝。。。這壇才百年而已,隻能算一般般,聽說這天泉山莊中珍藏著幾壇釀自唐朝時期的千年葡萄酒,想來即便不好酒的師叔遇到定也會流口水吧!”
豪飲了三五壇美酒的男子似乎解了饞,饞蟲一去,品味也跟著回來了,開始搜尋起醉仙翁珍藏的那幾壇千年美酒。
噗通!
“誰?”
翻箱倒櫃的聲音終是驚動了酒窖外天泉山莊守衛,男子卻似乎沒有察覺,依舊我行我素的翻找著美酒。
不多時,天泉山莊莊主醉仙翁伊四海和幾位山莊供奉聞訊趕來。
天泉山莊這幾位供奉乃江湖頗有名聲的華北五虎,雖和江湖頂流絕世高手沒法比,五人聯手卻也能輕鬆拿下半步絕世,卻不想那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幾棍便將華北五虎擊退。
“打狗棒法?!”
伊四海看出男子來曆,止住華北五虎,於男子說道“想來閣下應該就是丐幫洪老幫主的親傳弟子柯降龍吧,未過而立之年,便有如此修為,果然年少有為!”
柯降龍?!
於酒窖中翻找陳年美酒的男子正是後來的丐幫三十四代幫主柯降龍。
被山莊主人認出,還被誇讚年少有為,柯降龍倒是不知羞,豪氣的擺了擺手,說道“你這老頭兒倒也慧眼識珠,嘿嘿嘿,小爺正是丐幫柯降龍,今日不請自來,於你討杯酒喝,老頭兒你卻叫人打我,屬實不豪氣、不灑脫!”
伊四海倒是不氣,隻無奈的搖頭說道“柯降龍,本莊主知道你是好酒之人,但身為丐幫弟子,你怎能幹出這等不問自取之事呢!本莊主還聽說過你逍遙無羈,喜歡無拘無束,但身為正派弟子,不說普濟天下,卻也不能想無拘無束就真無拘束吧!”
柯降龍懶洋洋的說道“小爺不過喝了你幾杯酒,怎就這般話多,著實不爽利!至於普濟天下?小爺就是一小叫花子,哪裏管他什麽普濟天下!”
伊四海皺眉說道“洪老幫主怎麽收了你這麽個孽徒,雖然習武資質不凡,但這心性。。。柯降龍,你可知你師父為天下太平、為蒼生安寧,每日奔走之辛勞?!”
柯降龍眉峰一挑,說道“老頭子那是愛多管閑事,北邊戰事於我們一群叫花子何幹,他卻組織幫中弟子忙前忙後,真是。。。要我說就不該管,何不於江湖逍遙自在!”
伊四海搖頭歎息,像是讖言般說道“你柯降龍,終是會誤在逍遙二字上。。。”
北地一間破廟。
廟內一泥像前端坐位老人,須發皆白,臉色卻比須發還白,嘴角幾抹汙血,一身百衲衣卻是幹幹淨淨。
“師。。。師父!”
柯降龍匆匆趕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即將燈枯油盡的師父,丐幫三十三代幫主洪天祝。
柯降龍又驚又怒問道“師父,你這。。。誰傷的你?!”
柯降龍還有些自責,一個月前洪天祝本令他一同北上去處理一些事情,隻是柯降龍閑散慣了,半路偷偷溜走了。
洪天祝強提一口氣息,臉色紅潤了幾分,按下柯降龍,努力擠出笑容說道“還好你小子半路跑了,不然老子為救你,咱們爺倆怕是都要栽在宇文極道手裏。”
也不待柯降龍說話,洪天祝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交到柯降龍手中,說道“這是太監王振於瓦剌也先的密信,他等圖謀擒龍,你速速將此密信帶回京城,交給皇帝,告訴皇帝,不要以為他身邊有些大內高手就能保平安,也先可是請動宇文極道等諸般高手!”
柯降龍將信草草揣進懷中,便要運功助師父療傷。
洪天祝再次將他按下,說道“記住,一定要將封密信送交皇帝,如是真叫瓦剌擒龍成功,大明怕是定會陷入戰火之中!”
柯降龍應付的點了點頭,仍是要為師父運功療傷。
洪天祝第三次將他按下,解下腰間葫蘆,說道“降龍,為師知道你喜歡無拘無束,向往逍遙自在,但世間之人幾人又能真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吭吭。。。罷了,大道理為師卻也不講了,隻是以後丐幫卻是要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將丐幫發揚。。。希望天下再無丐幫!”
柯降龍有些不解。
洪天祝望向大明方向說道“待天下再無丐幫,那定是百姓皆安居樂業的盛世,那時降龍你才能真逍遙自在。。。”
碎夢越來越碎,越來越快!
柯降龍去往京城送信,奈何一身破衣爛衫,未到城門便被京城巡守官兵攔下,本欲強闖,引來諸般大內高手。
亮明身份、道明來意卻是無人理會,柯降龍一氣便將密信扔下就走,懶得理會那皇帝死活。。。
大明皇帝朱祁鎮於土木堡被瓦剌俘虜,且幸有於謙力挽狂瀾,可天下雖未大亂,卻也加重了百姓負擔,民不聊生,無家可歸之人越來越多,丐幫弟子越來越多。
路上,穿著滿是油漬百衲衣的柯降龍看著麵黃肌瘦的流民,手中的酒葫蘆越發沉重。。。
再次出現的柯降龍烏黑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身上的百衲衣也洗的幹幹淨淨,腰間懸著個酒葫蘆卻鮮少再提起。
大明天下兩大俠,武當掌門鐵冠真人和丐幫幫主柯降龍,真正古道熱腸、嫉惡如仇的江湖大俠,但凡哪裏有不平事,不管是江湖之事還是朝廷之事,皆有二位大俠的身影。。。
大明終走出陰霾,逐漸繁榮昌盛,無家可歸的流民急劇減少,加入丐幫的弟子也越來越少。
此時柯降龍須發不再烏黑,古井不波的眼眸中終又添了幾分欣喜和解脫。
洪天祝墓前,柯降龍難得的大醉一場,歪在師父的墓碑旁,喃喃自語道“師父,眼下百姓皆能安居樂業,是個太平盛世了,街頭巷尾鮮少能看到乞丐,咱們丐幫一日不如一日,嘿嘿嘿,弟子準備解散了丐幫!”
柯降龍習慣性的理了理散掉的頭發,又嘀咕道“可弟子如今有些迷茫,師父你說待天下再無丐幫,弟子才能真正逍遙自在,弟子卻不知逍遙自在是什麽了。。。”
丐幫解散未到一年,雲遊至東南沿海一帶的柯降龍又發現不少乞討的流民。
正待柯降龍想找流民問個明白時,突然衝出一幫持刀歹徒,隻見這群人不問青紅皂白就闖進村莊城鎮,殺害手無寸鐵百姓,大肆搶奪糧食財物。
柯降龍自是暴怒而起,將那幫持刀歹徒一並打殺。
之後詢問村民才知,近幾個月沿海突然出現許多倭人海盜,專門沿海燒殺搶掠,大明朝廷卻因禁海之事於那些倭人海盜無能為力。
看著被焚燒的村莊,看著流離失所的沿海百姓,柯降龍不得不開始重組丐幫。。。
柯降龍也曾多次去過紫禁城麵見皇帝,奈何沿海倭寇猶如難治之蘚,怎麽除也除不幹淨,朝廷也越發懈怠,貪官汙吏橫生,東南沿海家族勾結倭寇,致使本還算繁榮盛世的大明卻有越來越多無家可歸之人。
還是洪天祝墓前,此時柯降龍已是須發皆白,提起醉飲江河,柯降龍淺淺飲了一小口,喃喃說道“師父,丐幫弟子越來越多,如今怕不已經是江湖中第一大幫派了,嘿嘿嘿,知道這個消息師父你是開心呢還是難過呢。。。師父你一定不開心吧,弟子也是!”
柯降龍提起醉飲江河又小小飲了一口,迷茫的看著墓碑,說道“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不止東南沿海的倭寇,漠北宇文極道也留下了一堆麻煩,大麻煩!弟子這輩子怕是看不到逍遙自在的影子了,不過還好,沒有辜負師父,沒有辜負丐幫眾弟子,沒有辜負天下蒼生。。。”
墓碑,石碑。
鋒銳從柯降龍的碎夢中回過神來,眼前天道石碑還隱約像是丐幫前幫主洪天祝的墓碑。
看著呆立於天道石碑前的柯降龍心神,鋒銳不由開口說道“身體不自在,但你的心何嚐不是已經逍遙自在!”
一生追求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柯降龍卻是被許多事情牢牢束縛住,每日疲於奔走天下,解決一樁又一樁事情,自是說不上逍遙自在的。
可逍遙自在真就隻是身體上的拘束嗎?
心神上的逍遙自在何嚐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
天道石碑靈光一閃,柯降龍呆愣的雙眸也閃過一抹光,氣息瞬間暴漲起來,喃喃說道“逍遙自在,不在身外,而在心間!”
柯降龍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他終於明白師父洪天祝所說的逍遙自在的真正含義。
曾以為,隻有擺脫了所有的束縛,才能達到真正逍遙自在,但此刻柯降龍意識到,真正的逍遙自在是心靈的自由,是內心的平和與寧靜。
如何內心平和寧靜?
無所悔、無所愧!
身為丐幫幫主,他柯降龍為天下蒼生奔走,又有何拘束,又何曾不逍遙自在!
天道石碑前,柯降龍化神顯像金色神龍騰空而起,直到消散於天際,沒了化神顯像,柯降龍的氣息反而越發強橫。
普濟天下,心得逍遙,無物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