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九章 天道石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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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滿牙床翡翠衾,怨折金釵鳳凰股,將刀斫水水複連,揮刃割情情不斷。
    萬花穀。
    春末時節,百花齊放,萬紫千紅,唯向陽坡上滿坡淩霄花隻有綠色,火紅的淩霄花喜熱,夏季才會盛開。
    對著千丈摩崖的向陽坡卻又有一抹紅色,那是一襲紅衣,描金繡鳳的紅嫁衣。
    春闈大試結束,大紅喜報像雪花般滿撒大明兩京十三省,蘇州府紅袖閣第一花魁林婉兒穿上了件親自繡了七天七夜的紅嫁衣。
    春闈榜單上江南學子南宮商高中榜首狀元,紅袖閣中江南花魁林婉兒等了三個月,卻遲遲沒等來她的郎君。
    “你不會又要跳崖吧?”
    一張像是盈溢著陽光的臉龐靠近過來,同時還遞來一壇酒,散溢著桃花香味的桃花酒。
    “死過一次,暫時不會再想死第二次了!”
    林婉兒接過東方雪遞過來的桃花酒,抱在懷中卻是沒有打開。
    等待南宮商來迎娶自己的三個月時間裏,從最開始欣喜之酒到焦灼之酒、擔憂之酒、絕望之酒,她林婉兒以是喝夠了。
    “嘻嘻嘻!不想死就好,好死不如賴活著!”
    東方雪拽起一根淩霄花莖,灑脫的叼在紅唇間,大咧咧坐到林婉兒身旁,說道“我打小就被師父帶到這萬花穀,除參不透萬花真經,倒也沒啥煩惱,如此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嘻嘻嘻,那就好死不如賴活著,這話還是聽穀內許多師妹們說的,她們身世有些遠不如你呢,不過如今她們都活的好好的!”
    林婉兒喃喃說道“世間有著千般苦,似都要女人嚐盡,最是情苦摧心房,恨都無有著落處。”
    東方雪吐出嘴中淩霄花莖,看著對麵千丈摩崖說道“為什麽恨沒有著落處,南宮商背信棄義,你就恨他唄!”
    林婉兒搖了搖頭,很是迷茫的說道“我卻不知該不該恨他?!”
    東方燕有些不解。
    恨一個人還有該不該、知不知嗎?
    東方燕搖了搖頭,接著一拍額頭,說道“罷了,罷了!既是不知道那就先不知道吧,答案又不會消失掉,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對了,我以央求師父收你入門,為此我可是於師父求了好久,這額頭都快磕破血,你可不能辜負我這額頭呀!”
    林婉兒終是回首看向坐到自己身邊東方雪,盈溢著陽光的笑臉上滿是真誠和期待,額頭卻也是鼓了個大包。
    東方雪挑起嘴角,於林婉兒扯著鬼臉說道“哭哭啼啼是一天,嘻嘻哈哈也是一天,如此何不笑呢,即便有恨那也留在心中!嘻嘻嘻,婉兒,你也笑一個,自從遇見你,我還沒見過你笑呢!”
    春日陽光融融,山穀內百花爭放,林婉兒終是斂去臉上悲色,驀然爛漫一笑。
    不知該如何形容那抹淺笑,隻知那抹笑容綻開時,春光暗淡,百花失色,整座萬花穀中唯此一朵嬌花才堪稱絕豔。
    隻是,一抹絕豔中似又深藏著一分迷茫。。。
    咕嘟咕嘟!
    一襲紅衣仰頭將手中整壇桃花釀一飲而盡。
    紅衣依舊是紅衣,隻不過不是描金繡鳳的紅嫁衣,而是繡滿了桃花的百花衣。
    誰也沒有想到,青樓走出的林婉兒竟然有超然的習武天賦,百煉之下劍法日臻長進,未出半載便學會了萬花穀中諸般上成劍法,如此萬花穀穀主荷語仙直接將其收為親傳,並傳其萬花真經。
    隻不過隨著林婉兒參悟萬花真經越久,修為越深厚,她又開始大量飲起酒來。
    “婉兒,你少喝些!”
    臉上盈溢著陽光的東方雪如今像一朵盛開的淩霄花,除師父不再逼她練功外,東方雪前番外出還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能叫她這朵淩霄花綻放的人。
    “不能不喝!冷!”
    以往隻是悲傷哀婉的林婉兒如今臉上似乎掛著一層冰雪,一雙眸子透露著令人骨顫的寒意,外表臉上如此,內心更如此。
    東方雪握住林婉兒的手,卻是冰冷刺骨。
    東方雪如夏日盛放淩霄花般的臉似乎也被染上幾分寒冷,皺起眉頭說道“難道是因為修煉萬花真經的緣故?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師父她老人家也是,將萬花穀丟給我們後她自己卻是去逍遙了!”
    林婉兒抽出手,似乎不願將自己身上的寒冷傳染給東方雪,搖頭說道“不是走火入魔,萬花真經乃極陰功法,我等女子又本是屬陰,如此一時陰冷很正常,想來待功法圓滿時便會好的,如今也隻能用酒暫壓下寒氣。”
    東方雪點了點頭,又一把將林婉兒抱在懷中,說道“難怪我參悟不透那萬花真經,嘻嘻嘻,原來本姑娘和它相克,本姑娘可是像淩霄花一樣火熱呀!”
    林婉兒臉上難得又流露出一抹微笑,雖是有些牽強。
    東方雪像是想到什麽,五分激動、五分喜悅說道“對了婉兒,我這次出去遇到一個人,武當純陽三俠之一的張澤,果然如江湖傳說的一樣,武當純陽無極功和純陽無極劍一經施展,和一輪太陽一般!那張澤人不錯,哪天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或許武當純陽無極功能夠幫助你除去體內寒意呢。”
    東方雪滔滔不絕的講述外出遊曆,林婉兒臉上不知為何多了幾分擔憂。
    擔憂什麽?
    東方雪每句話中似乎都少不了張澤這個名字,東方雪每次說起張澤時像太陽照射下的淩霄花般開的更鮮豔。
    林婉兒看著東方雪的眼眸,神情難以描述,除了有擔憂,還有憤恨,有失落,有迷茫,種種情感交纏,怕是林婉兒自己一時也搞不清自己心中情緒,隻對東方雪低低說道“你動情了,還是不要。。。”
    “讓開!”
    一柄絕情劍挑開諸般修羅宮弟子,原本如淩霄花一般的東方雪像是被寒潮霜打,熱情洋溢的臉上滿是焦急緊張。
    “東方師。。。東方雪,你已經被我修羅宮除名,我修羅宮不去尋你,你竟然自己尋上門來,還不速速離開!”
    “林媛師妹,念在往日同門情分上,求你告訴我張澤在哪?”
    “張澤已死,你還是快走吧!”
    “不,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半個月前張澤瘋瘋癲癲來到萬花穀,說是要尋你和孩子,不知為何就自刎了!”
    “浴!!W載兀浚 ?
    東方雪像失了魂魄一般,直到一襲紅衣出現。
    東方雪像抓住救命稻草,緊緊抓住林婉兒的手問道“婉兒,你快告訴我,張澤沒死,張澤沒有死!”
    林婉兒眼眸閃過幾分慌亂,不過很快斂了下去,冷冷說道“張澤已經死了!”
    林婉兒的話像是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東方雪呆愣了許久。
    林婉兒也陪著東方雪呆愣了許久,隨著時間流轉,林婉兒眼眸中逐漸生出濃濃的恨意。
    林婉兒恨東方雪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林婉兒恨東方雪不聽自己之勸接觸情愛,林婉兒恨張澤拋棄東方雪自刎而死,林婉兒恨天下所有的男人!
    三天三夜,東方雪和林婉兒就這樣呆立了三天三夜。
    隨著東方朝陽升起,照到呆愣住的東方雪臉上,東方雪眼眸中恢複一抹光彩,照到同樣呆愣住的林婉兒臉上,林婉兒眼眸中的冰冷卻似乎將那朝陽冰封。
    東方雪收起絕情劍,揉了揉臉頰,說道“又是新的一天!婉兒,帶我去看看張澤埋在哪裏吧,你不會因我緣故,恨他恨的將他的屍體喂狗了吧?!”
    林婉兒看著東方雪,有幾分遲疑和不解。
    東方雪舉起手中絕情劍,大咧咧的說道“本姑娘手中這柄可是絕情劍!”
    林婉兒其實也不知她該對張澤有什麽樣的感情,恨他把東方雪帶入痛苦的情感糾葛,還是讚他為東方雪可舍棄生命?
    如此,林婉兒自是沒將張澤的屍體丟出去喂狗,而是埋在了向陽坡上。
    前去向陽坡的路上,東方雪似乎又恢複了原來樣子,開朗熱情的於路過的同門姐妹打著招呼,並於林婉兒說著她於武當山下的生活。
    “嗯,平平淡淡,像是白開水一樣。。。不對,多了小燕兒,倒像是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我的小燕兒就是那朵茉莉花!”
    聽著東方雪平淡的說起她平淡的生活,林婉兒心頭卻不由的不安起來。
    向陽坡的淩霄花開的正盛,唯一叢有些打蔫,因是旁邊一抹墳塚動土時傷到了它的根。
    東方雪抽出絕情劍,挑起一朵淩霄花,說道“好地方!張澤說他最喜歡火紅的淩霄花,最喜歡如淩霄花一樣的東方雪!”
    見東方雪抽出劍來,林婉兒心頭的不安更甚,隻是見她挑起一朵淩霄花,便沒有多言。
    東方雪將淩霄花挑到眼前,說道“對了,林婉兒,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坐在千丈摩崖前的話嗎?”
    不待林婉兒回答,東方雪自顧自說道“你說你不知該不該恨他,眼下如何,有了答案了嗎?”
    林婉兒周身飛升起冰花,冷冷答道“恨不得生吞了他!”
    東方雪搖了搖頭,抬起頎長的脖頸看向朝陽,說道“不,這不是你心中的答案!我來告訴你吧,你之所以不知道該不該恨他,那是因為你心中根本不曾愛過他,愛恨交織皆從心,心中本就沒有,又何談愛恨呢!”
    林婉兒且還未反應過來,一抹鮮紅賤到她眼前。。。
    大地突然劇烈晃動,蒼穹像琉璃一般破碎,鋒銳也被從千麵修羅的碎夢中甩出來。
    “什麽情況?”
    天道石碑前,千麵修羅的心神劇烈抖動著,好像即將崩潰。
    “啾啾!當是觸動到她心神中最不願被記起的記憶!”
    “怎麽辦,怎麽喚醒她?”
    正當鋒銳不知所措時,三莖三色蓮花中那朵火紅並蒂蓮中的一朵飄逸出一抹紅光,化成一朵潔白的茉莉花融進千麵修羅心神。
    即將崩潰的千麵修羅心神終是停止了抖動,緩緩睜開了雙眸,喃喃說道“雪兒的茉莉花。”
    呼!
    鋒銳長舒了一口氣,雖然不知為何生出這般玄妙,但應該和小女賊有關吧。
    “婉姨,情況如何,不行咱們先出去,穩住心神再來唄!”
    千麵修羅搖了搖頭,看著天道石碑喃喃說道“破境之法雪兒早已告訴我,隻是我一直不敢麵對!皆言千麵修羅因愛生恨,由恨練劍,卻不知原來千麵修羅心中本無愛,又哪裏來的恨!”
    天道石碑前,千麵修羅化神顯像一樹桃花花落如雨,隨後卷成一劍直直朝千麵修羅自己心口刺去。
    “愛恨由心,問心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