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劍來走過來，恭敬從方澤手中接過聖旨，帶著有些激動的語氣讀下去。
    “門下：天下之本在於……”
    聽到內容，在場龍康官員表情頓時一變，十分肅穆，齊齊的起身跪下。
    方澤自然不會跪，而是站在旁邊，靜靜的聽胡劍來讀完。
    內容不多，就是之前和國師談好的事，要韓雲廣和燕離這邊的官員，協助造勢。
    目的，是逼武尊古讚接受挑戰，萬軍陣前，和天外神拳決一生死。
    不多時，胡劍來將聖旨讀了下來。
    “臣稽首上千萬歲壽！”
    韓雲廣，還有吳郡守等人，齊聲回應。
    韓雲廣站起，起身走到胡劍來身前，神色肅穆的接過聖旨。
    後方有副將，連忙上前，轉接聖旨，拿到後方供奉。
    韓雲廣目光轉向方澤，神色有些複雜。
    由方澤轉交聖旨，這本來就不符合禮數規矩。
    可韓雲廣也知道，規矩禮法這東西，麵對到了一定層次的人，就沒有用了。
    律法管不到皇帝，除非皇帝本人願意被律法製約。
    同樣，皇權和禮法約束不了神蘊。
    能約束神蘊高手的，隻有其他神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實力造成的，沒辦法。
    韓雲廣拱手，問道：“不知道袁先生，希望我等如何配合”
    方澤笑了笑，又取出一封信來。
    “這是國師溫苑博的信，他已經做好籌劃，你照著做就行。”方澤道。
    韓雲廣接過，抽出信紙，看了一遍。
    他點頭：“國師對古讚極為了解，如此做法，古讚有八成可能會激怒，和袁先生您一決高下。”
    方澤點頭。
    韓雲廣停頓片刻，再次開口，問道：“剛才，袁先生說有辦法既能保住順州百姓，又能贏了兀博蠻，不知道先生所說，究竟是什麽辦法”
    方澤看向他。
    韓雲廣說的話，有些情真意切。
    看樣子，他是真的想知道。
    方澤頷首，眼中浮現一抹嘉許神色。
    韓雲廣未必就是真的冷血無情，他內心之中，還是在意龍康百姓的。
    隻是，能力所限，韓雲廣會的戰術，就需要燕離百姓做出犧牲，才能贏。
    他承認帶兵不如文牧之，也是事實。
    文牧之不用犧牲百姓，就能贏，而韓雲廣就不行。
    方澤經曆過文牧之精神上一生，某種程度上，是在更高位置，看待韓雲廣的用兵之道的。
    見他是真心求教，方澤點了點頭。
    “韓帥，你剛才說隨時準備死於古讚掌下，我聽得出來是真的。”
    “這等氣魄十分慷慨激昂，我很欣賞。”
    “但，也正因為如此，你多少有些陷入窠臼中，無法看到更多的世界，更多的方法。”方澤道。
    “袁先生說的是什麽”韓雲廣追問。
    方澤淡淡笑了笑，道：“韓帥，這要問你自己。”
    “除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戰術，你真的想不到別的辦法麽”
    “還是你不敢冒險，沒有自信，用其他方法打贏兀博蠻”
    “你隨時準備赴死，是真的隻有這一條路，還是你無意之間，寧肯死去，也不願意在另外更難的一條路上，逼迫自己，從而選了一條看似艱難，實則對你來說更容易的路呢”方澤問。
    韓雲廣聽了，瞬間身體如同雷擊一般，呆立當場。
    方澤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經曆文牧之的一生，其最後擁有那樣的能力，不是天生才能，而是不斷逼迫自己，選那條正確，卻更難的路，逼出來的潛力，塑造成了最後的實力。
    這等能力，不是一句話，就能理解的。
    方澤點出一個方向，能領悟，踐行到什麽程度，就看韓雲廣自己了。
    方澤不是將帥，他不想去考慮怎麽帶兵打仗。
    江湖事江湖了，方澤目標隻是古讚而已。
    ……
    不到四日，燕離江湖之中，傳出驚天消息。
    ‘天外神拳’袁峰，將要挑戰兀博蠻武尊古讚！
    消息一出，如石破天驚，整個燕離江湖都沸騰了。
    神蘊之戰，一向很少，江湖中僅有傳聞，十七年前邪帝曾經摸到京城之外，和國師溫苑博有過一戰，但結局如何，誰勝誰負，無人知曉。
    之後接近二十年內，神蘊之間，沒有過交手記錄。
    而‘天外神拳’袁峰一出現在龍康江湖，馬上風雲驟起。
    袁峰先是在兀博蠻精銳披甲軍麵前，強取了文牧之遺體，後在夏陽怒瀾江觀瀾廬前，戰武尊古讚，將古讚逼入怒瀾江。
    近來，還有消息，稱龍康七絕之一的‘東流客’寇無名，乃是邪帝謝炎的弟子，袁峰當著謝炎的麵，殺了寇無名，並全身而退。
    袁峰已被世人承認，乃是當代第七神蘊。
    而且人很生猛，剛在龍康出現不到三個月，就連戰兩位成名已久的神蘊高手。
    如此猛人，如今高調宣稱，要挑戰古讚，真是勁爆。
    消息，不僅是燕離江湖傳開，甚至兀博蠻那邊，也是奔走相告。
    燕離，應州郡城。
    兀博蠻控製著應州，將此處當做攻占燕離的橋頭堡。
    郡城內，博英會所在。
    數十個龍康，兀博蠻，還有夷人武者，正在緊張運作。
    “趙統領，關於袁峰的消息，我們已經匯總，裝訂成冊了。”一名武者，向趙康說道。
    趙康有些心不在焉，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呃哦，我知道了。”他接過冊子。
    趙康左手，兩根手指不見了，戴著黑色指套。
    他在雲中郡城，偶遇方澤，被懲戒一番，削斷兩根手指。
    趙康當時還準備投靠，可是並非誠意，而是覺得有利可圖。
    卻沒想到，短短三個月，袁峰聲名鵲起，成為了天下第七神蘊。
    不但如此，兀博蠻和龍康實力對比，也有了微妙變化。
    本以為龍康僅有一個文牧之，還被古讚殺死，再無可戰之人。
    卻沒想到，又出了一個韓雲廣。
    韓雲廣，用兵更狠。
    真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兀博蠻這邊，右相紇石烈也感覺到壓力，不敢輕易動兵。
    上麵如此，趙康這些下麵的人，就更不好過了。
    趙康也會懷疑，想著投靠兀博蠻，真的正確麽?
    萬一兀博蠻陷入頹勢……
    他不敢細想。
    趙康搖搖頭，將思緒排出腦海，拿著書冊，去見一位大人物。
    趙康進入博英會後堂，隻見一名中年男人，正在看一份情報。
    此人看起來四十七八歲，兀博蠻人打扮，辮發裘衣，用的卻是銀狐皮毛，華貴非常。
    正是兀博蠻在燕離的主帥，紇石烈。
    趙康調整心情，說道：“紇石烈大人，有關袁峰的材料，已經整理成冊。”
    他將書冊放在案首。
    紇石烈點點頭，卻沒看書冊。
    “趙康，聽說你偶遇過袁峰，還被斬了兩根手指。”
    “你覺得，袁峰和武尊大人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紇石烈忽然問道。
    他聲音低沉，並非一般兀博蠻人洪亮，而有一種心思細密的感覺。
    趙康凝神想了想，道：“我見袁峰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其實隻是強一些的九品高手，不到神蘊層次。”
    “可他的戰績，卻都顯示，乃是真正神蘊層次。”
    “在下武道低微，實在看不出來，隻能說海外武道，和龍康以及兀博蠻大相徑庭，難以判斷。”
    紇石烈點了點頭。
    “你下去吧。”他道。
    趙康連忙退下。
    紇石烈拿起關於袁峰的情報冊子，翻看起來。
    雖然是看情報，可是紇石烈的心，怎麽都靜不下去。
    這幾日，燕離龍康方麵，用了極大的動員力量，將‘天外神拳’袁峰將要挑戰武尊大人的消息，傳的盡人皆知。
    不但龍康江湖人知道，就連普通百姓都知道了。
    不僅僅是龍康控製的區域，紇石烈所在的應州，去大街上隨意找幾個百姓，十有都知道這件事。
    還有，燕離的龍康軍，專門找出二三百個大嗓門，大聲呼喊罵陣，說的全都‘天外神拳’袁峰挑戰的事。
    紇石烈覺得，現在整個燕離，也就剛出生的嬰兒和天生聾啞之人不知道這事。
    他覺得很難決斷。
    一方麵，紇石烈對武尊大人抱有極強的信心。
    紇石烈小的時候，古讚就已經成名。
    兀博蠻不敗戰神的形象，深入紇石烈內心，至今他也這麽覺得。
    另外一麵，紇石烈身為主帥，考慮的事很多。
    他很清楚，武尊古讚，在兀博蠻人心中是什麽地位。
    萬一，說的是萬一……古讚真的敗了，紇石烈不敢想象。
    兀博蠻的士氣，不說全部被削掉，至少也得掉個七成。
    文牧之帶出來的文家軍不弱，至少能達到兀博蠻精銳成的實力，古讚落敗，這邊士氣低落，龍康士氣高漲，那局勢就不妙了啊。
    紇石烈腦海之中兩種想法翻來覆去，少見的有些無所適從了。
    “你在想什麽”
    銅鍾一樣的聲音，忽然在紇石烈身後響起。
    紇石烈心中一震，他回頭看向，隻見一位高大偉岸的男人，站在他身後。
    “武尊大人！”
    “您怎麽來了”
    紇石烈驚喜叫出。
    來者，正是武尊古讚。
    古讚永遠是那一幅萬年不改，青銅雕塑一般的冷酷和無情的神色。
    “袁峰弄出這樣大的陣仗來挑戰我，我當然要給他一點回應。”
    “我也正想找個機會，徹底摧毀他。”
    古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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