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聽了方澤的問話，那陰魂一樣的臉上，神色澹漠。
    她的話語，也是充滿這冷漠的聲音。
    “我為什麽要愧疚？”
    “我為的，是開天辟地以來，對智慧生靈而言最偉大的理想，建造一個真正的完美世界，不再有奴役，不再壓迫，沒有痛苦，沒有不足。”
    “完美的世界，在我建成後，會持續百萬年，千萬年，億萬年，乃至永恒。”
    “我是為寰宇中所有的智慧生靈，謀求千秋萬世之功，豈是凡人能質疑的？”
    “如此千秋萬代的事，我做了，為何要有愧疚?”
    “天洲被煉化的部分，還有被抽取壽元之人，我也不是沒給他們位置，雖然有所損耗，但在我的頭腦之中的三萬三千世界之中，已經留有那些死去的人神魂的位置，一旦我的完美世界建成，他們都可以在這個世界重生，並且永生。”
    “我目標偉大，我的做法仁至義盡，盡我所能，我為什麽要愧疚？”
    天帝反問。
    方澤聽到這裏，看著天帝。
    “你剛才的話裏，有一個巨大的錯誤和漏洞，你知道是什麽嗎？”
    方澤問道。
    天帝的麵上神色漠然，問道：“漏洞和錯誤？我怎麽不知道。”
    方澤微微搖頭。
    “天帝，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差別在什麽地方麽？”方澤問。
    天帝皺眉，問道：“是什麽？”
    方澤道：“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就是如果我有理想，我就去燃燒自己，去在競技場中廝殺，去建設，去打拚，去實現我的理想。”
    “我有理想，那就燃燒自己。”
    “而你，你的理想，我不說它對錯，如果你是在燃燒自己，追求理想，哪怕你最終是錯的，我也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對手，你我若是對立，哪怕我殺死了你，也會對你保留一點敬意。”
    “而事實是，你的那個想法，並非理想，而是幻夢。”
    “而且，為了滿足你的幻想，燃燒的是天洲，燃燒的是十萬年倆天洲的生靈的壽元性命，燃燒的是別人。”
    “燃燒自己，犧牲自己，追去理想，哪怕是為了一個夢，也頗為可敬。”
    “可是，燃燒他人，犧牲他人，去追求自己的偉大……嗬嗬，我不止是不尊敬你，我還鄙夷你。”
    “如果說燃燒和犧牲自己的人，是追夢人，求夢者，”
    “而你，天帝，你在燃燒他人，不顧萬千生靈的意願燃燒他人，你這種行為，就是純粹的邪惡！”
    方澤一口氣說出這些。
    天帝的臉上，冷漠的神色開始維持不住，他的表情開始變化，變得猙獰，充滿了怒意和怒氣。
    “你在胡說一些什麽？”
    “我是天帝，是千秋萬代，寰宇內永恒的主人，誰敢說我是邪惡？”
    “你！是你太自私了，用你自私的目光審視我，你該死！”
    “你理解不了什麽是偉大，也理解不了我，你滿口胡言，快承認你的錯誤，去為你那危險的思想去懺悔！”
    天帝暴怒，帶著狂風暴雨一般的怒氣嘶吼道。
    天帝的怒意，在這個世界之中引動了天地變化。
    狂風驟起，電閃雷鳴，漫天雷光雷聲恐怖，摧毀山嶽，大地，一切。
    方澤如同怒海中一葉扁舟，隨時要沉沒下去。
    然而，方澤的表情，卻依然平靜。
    仿佛安寧的在熟悉的院落，秋日餘暉下東籬采菊。
    方澤看著暴怒的天帝，道：“我說到你的痛腳了？”
    “不然，你為何憤怒？”
    “在我問心，去除心魔的時候，很清楚的看見，憤怒，其實是一種恐懼。”
    “當有人威脅到你一些敏感，有可能軟弱被攻擊的地方，才會憤怒。”
    “我走過這條問心路，而你，天帝，你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是什麽，讓你不敢觸碰內心，而用憤怒遮掩？”
    天帝的麵孔，越發的扭曲。
    在這張麵孔上，不斷的扭曲，憤怒，又強行壓製，想要變得冷漠的神情，不斷的接連浮現。
    看起來，像是強行用意誌，去壓製情感。
    見天帝這樣的反應，方澤越發篤定了。
    “嗬嗬，讓我來繼續為你剖析一下，你為何憤怒。”
    “你的憤怒，其實是來自恐懼，這種恐懼，來自於你不敢麵對內心。”
    “你說，你的理想是要創建一個天下大同，沒有私欲的世界，然而，你用的手段，卻是最自私的手段！”
    “建立大同世界，你煉化天洲，抽取生靈壽元，你問過他們，他們同意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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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眼前的我，我同意過麽？”
    “再深問一句，你想要創造的那個完美世界，就算它存在，真的有人想去那樣的世界麽？在那個世界裏，每個人都不是原本的自己了，沒有，食色，情感，沒有自我，真的有人想去你的那個世界？”
    “你不問蒼生，不問他人，一廂情願，去帶著天洲和十萬年的生靈，向那個方向走，你這是什麽？”
    “再深一步，你要的世界，都是在你頭腦中的幻想，它根本就不存在。”
    “你燒掉了天洲十萬年生靈壽元，燒掉如此巨量的資源，就是為了滿足你的一個夢。”
    “你說，你的理想是建立一個無私的世界，可是，天帝，你的所作所為，就是在我所知道的，寰宇間最自私的事！”
    “你，不過滿足對自己偉大的感覺的陶醉，滿足的是你的權力，滿足的是你的傲慢，權力的傲慢。”
    “天帝，你就是這寰宇之內，天下間，最自私的存在，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和你所謂的理想矛盾的存在，你，是何等虛偽，又有什麽資格，去談你所說的一切？”
    “你的心靈，你的意誌，充滿矛盾，充滿破綻！”
    “你又怎麽配得上這天帝之位？”
    “你其實心靈最深處，是知道這些，可你不會承認，而是把你的這些，貪欲，權力的傲慢，藏在一個偉大的說辭之中。”
    “你憤怒，是因為我揭開了你的謊言，讓你那醜陋的內心，可能暴露在你的意識之下！”
    “誅心？我覺得，該誅心！但誅殺的，是你的心！”
    “誅殺你那顆充滿權欲的傲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