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薛玄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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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病弱早夭的、意外亡故的,當今皇帝膝下一共十四個兒子,十一個女兒。
皇子滿二十歲,便會由皇帝親自賜字,賜字之後便是冠禮,出宮封王開府,而公主們則是及笄之後,以封號出宮建府,以待皇帝親自擇婿。
“哈哈,好,皇後覺得如何?”皇帝反手拍在易皇後的手背上,心情很好的樣子。
“陛下。”何武貴於滿身鎧甲哐哐作響,大步行至甘露殿殿門外,跪下稟道:“兩名刺客乃是西夏人,據他們坦白,說是為了擄十四公主而來,想要用十四公主換取西夏王子。”
作為中宮之主,皇後理當給出意見,隻是皇帝有話在前,易皇後就算不想讓薛九入宮,也不能說出半個不字。
於是她微微一笑,側頭對皇帝說道:“臣妾也覺得,是該有個心思細膩的師傅過來教導教導十四郎他們,隻是陛下您可得給薛娘子一個官職,這樣薛娘子在教習時,才不會束手束腳。”
禁軍統領何武貴過來時,皇帝已經坐下來,神態和氣地與薛九話起了家常。易皇後則眉目溫順地站在皇帝右側,一手搭在皇帝肩頭,一手虛架在身前,盡顯端莊。
皇帝像是在哄孩子似的,笑眯眯地朝薛九招手。
“你父親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尋來的孩子,竟是至今沒有冠以正式的名字。依朕看,便叫玄淩,如何?”
幽遠出塵謂之玄。
超凡脫俗謂之淩。
是極好的名字,隻是用在薛九這種從外麵尋回來的,光有身份,並無涵養的小娘子身上,卻有幾分承受不住的貴氣。
易皇後眉頭微微蹙起,搭在皇帝肩頭的手也攥緊了,心思不可避免地飄到了太子身上。
她不禁懷疑,皇帝給薛九取這樣的名字,是不是抱了其他心思?
“玄淩謝陛下賜名。”薛九從善如流地起身,跪坐在了皇帝身邊,“隻是郡主之名萬不敢當,還請陛下三思。”
皇帝看薛九拒不受郡主之名,倒也沒惱,而是問她:“為何不想要郡主之名?郡主可比縣主好得多,將來在薛家,你也不怕被人壓著。”
看來,薛家家裏的大小事,都逃不過皇帝的耳目。
“臣女隻是覺得,該是臣女的,那就是臣女的,多的臣女不能要,也不應該要。”
薛九這番回答大大取悅了皇帝,再加上她那嬌憨的神態,一時間竟讓皇帝有了一種女兒繞膝的錯覺。
皇帝的那些女兒嬌則嬌已,卻多了幾分縱。如太原公主,如榮安公主,平日在皇帝麵前,無一不是仗著榮寵驕縱異常。
而薛九這樣的孩子,懂事、聽話、身手不凡,還如此熨帖,滿眼濡慕,叫皇帝不禁感慨,薛卿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其實薛九敢這麽回答,是有倚仗的。
大皇子李顯在世時,曾三拒封王,並稱自己隻願在父皇膝下盡孝,不想要開府成家。
當時皇帝問李顯,倘若其他手足建功立業,將他這個囿居深宮的長子比下去了,他當如何?
李顯的回答是,我是父皇的兒子,我在父皇膝下盡孝,與其他兄弟在外建功立業,並無二致。
皇帝又問,那你就不怕,朕將太子之位給了旁人?
李顯卻隻是微笑,說如果是自己的東西,那麽別人怎麽搶都搶不走,不是自己的,強留也留不住。
薛九的回答無可避免地讓皇帝想到了已故的長子,他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慈愛,暗藏憂傷。
“該是你的,便是你的,望安一名仍舊屬於你,隻是往後便是望安郡主了。至於你妹妹,就讓她當個建安縣主吧。”
金口玉言。
隻一炷香的時間,皇帝又是賜名,又是封賞的事,立刻傳遍了長安。
眾人議論中的薛九、薛玄淩,此刻正與皇帝皇後同坐一席,吃上了一頓頗為豐盛,卻又相當拘謹的飯。
直至過午,薛玄淩才被放出甘露殿去。
可她卻沒有就此離開皇宮。
前腳薛玄淩踏出甘露殿,後腳貴妃薑氏就使了人過來傳她去嘉鈺宮,來的還是貼身侍奉薑貴妃的姑姑。
說的是薛家,而不是她薛九。
看來薛亦涯早就已經為寶貝女兒在皇帝眼前吹過風了。
薛九垂著的臉上浮現一絲嘲諷,心想道:她薛心宜是薛家的女兒,我薛九卻不是……不是因為我年幼走失,不是因為我養在外麵十餘載,而是因為薛心宜的母親是薑青鳶!
先前何武貴口中的十四公主就是其中一個。
易皇後如此說,便是希望薛九能拿出點強硬手腕來,好好折騰一下皇子公主們。當然,最後折騰成個什麽樣,跟她沒有關係。
“臣女不敢討要封賞。”薛九仍舊匍匐著,聲音懇切地說:“為陛下分憂是臣女本分,而且,臣女已經是陛下親封的望安縣主了,再索要旁的,未免有些得寸進尺。”
皇帝沒說話,目光落在薛九的背上。
過了會兒,他沉吟一聲,說:“朕當年的確封過你薛家一個望安縣主。”
如今還留在皇宮裏的,是包括十四皇子在內的六位未行冠禮的小皇子,而公主隻有兩位。
好家夥,薛九眉頭微跳,易皇後這是還沒開始,就給她上眼藥了。
“這樣,朕封你為郡主,可好?”
“建安郡主,這聽上去可比望安縣主要威風多了,將來你在宮中行走,也不必請示或等召,來去自如。”
“人先看著,給平輿去封信,讓他自己查查是怎麽回事。”皇帝揮了揮手,轉頭望向薛九,問:“你身手不錯,可願意到朕的宮中來教導皇子公主?”
平輿,就是如今的西夏王。
崇武十三年的慘案後,西夏被太子打得俯首陳臣,自願將國中大王子送入長安為質子,一送,便是六年。
聽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門外的何武貴應了聲,哐當哐當地離開了。
而跪坐在底下的薛九聽到皇帝那一句話之後,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她倒是想拒絕,隻是拒絕便意味著要當眾拂皇帝的麵子,其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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