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烈日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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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貴妃掩在袖籠裏的手攥在了一起。
    薛玄淩也不傻,看薑貴妃臉色不對,就生出了退意。雖然不知道到底哪裏又得罪了這位貴妃,可先走肯定是不會出岔子的。
    這一副溫和大度的模樣,倒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入殿後,香風撲麵,華光灼眼。
    “臣女謝娘娘掛記。”薛玄淩不會傻到在皇宮裏對貴妃如何,自然笑吟吟開口,“今日的確驚險了些,好在並沒有出什麽大亂子,否則臣女還真是愧對父親的教誨了。”
    瞧著薛玄淩這乖覺的模樣,薑貴妃不禁蹙起了眉頭。她向來不喜歡這樣乖覺懂事的小娘子,從前之後那些嫡女才有此等從容氣度,連她,都是入了宮之後,有樣學樣地熬了許久,才熬出半分端莊。
    比起甘露殿,嘉鈺宮更加富麗堂皇,連殿前的台階都是玉石壘砌。
    望著那鋪滿半邊天的晚霞,薛玄淩不由地輕歎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這三哥到底是怎麽混了個大理寺的差事的?皇帝如此明顯的捧殺,他居然半點兒沒察覺,還以為是什麽好事。
    一個被拐出長安十多年的小丫頭,一個養在鄉野,不通禮數的蠻橫娘子,乍一被捧高,就必然會生出無數事端來。
    更別說皇帝先是賜名,後是封郡主,擺明是叫薛玄淩被所有人惦記著。
    世家勳貴們難免要揣度,皇帝如此讚譽薛家娘子,好大排場的封賞,是不是想著讓這個薛家娘子嫁給哪個皇子?
    隻是這些話,薛玄淩也不好對薛柏耀說,故而化作一聲歎息,輕籲出口。
    薛柏耀隻當妹妹在宮裏累著了,連忙將扶著她,說:“外頭給你備了馬車,咱們待會兒直接回家。白日裏,母親為了迎接你回府,特意叫了客似雲的酒席,都是頂好吃的長安佳肴。”
    在薛柏耀心裏,照顧妹妹是他的責任,努力讓家裏和睦也是他的責任。
    “好。”薛玄淩自然看得出薛柏耀努力在緩和她與薑青鳶之間的關係,也不忍心為難薛柏耀,“三哥的心地這般純良,妹妹不禁好奇三哥在大理寺當差時,是怎樣的威風呀。”
    聽到薛玄淩故意打趣自己,薛柏耀憨笑著說:“來日休沐時,你可以與心宜一道去大理寺尋我,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好麽,憨中滿是精明。
    兩兄妹說說笑笑地上了馬車,全然不知街角有兩雙眼裏一直盯著他們。
    見馬車走遠,林池這才抄著手出來,目光興味地說道:“這位薛家娘子,倒是有幾分江湖好爽之氣,就是不知道她伸手如何。”
    作為右羽林衛將軍,林池下意識就把這薛玄淩當成了對手欣賞。
    他身邊的玉麵郎君麵無表情地站著,一動也不動,像是在看那遠去的馬車,又像是在出神。
    “喂,含章?”林池用手肘撞了撞林含章,“你這是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好不容易把你拖出來,你倒還是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兒,真是惱人。”
    林含章眸光微動,睨了林池一眼,接著便舉步走向方才薛玄淩站的地方。
    幾步過去,林含章俯身像是撿起了什麽東西,可等林池過去時,林含章又立刻將手收入了袖籠裏,壓根不給林池一探究竟的機會。
    “你撿了什麽?”林池跳腳追問。
    “沒什麽。”
    “你到底撿了什麽?”林池一看林含章那含笑的眼眸,就知道這人肯定憋了什麽壞,“不會是人家小娘子的首飾吧?啊?你可不能這樣,你可是滿長安貴女心中的玉菩薩,做不出這等放浪形骸的事!”
    “烈日灼目,我拾了些殘陽碎片,僅此而已。”林含章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地說道。
    薛玄淩摸了兩枚銀錁子遞給送她出來的宮人,分別向她們道了句謝之後,這才轉身快步朝薛柏耀走去,嘴裏輕聲問道:“三哥怎麽來了?今日你不是在大理寺當差嗎?”
    “人沒事吧?”薛柏耀抓著薛玄淩的手,仔細檢查她著問:“我聽說那兩個刺客十分凶悍,可有傷到你?”
    被關心著的薛玄淩心頭一暖,吐了吐舌頭,藏起破了了左手,嬉笑地回答:“三哥想多了,就是兩個三腳貓的西夏人,以為我那轎攆是公主的轎攆,這才莽撞出手。不過好在沒驚到公主,不然真是出大事。”
    然後薑貴妃的臉就更黑了。
    可想來想去,薑貴妃自己也覺得好像沒有什麽其他名目能將人留下,是以,在說了好些廢話後,薑貴妃隻能遣了身邊的宮人送薛玄淩出宮。
    彼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薛柏耀一早等在宮門口,翹首以盼著自家妹妹出現。遠遠看到妹妹的身影後,薛柏耀連忙蹦躂著招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要不是宮門口嚴禁喧嘩,薛柏耀怕是要喊出聲了。
    “娘娘可還有別的事?若是沒有,臣女也該回去了。”怕薑貴妃強留,薛玄淩又搬出皇帝來,“陛下說臣女今日受了驚,是該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可氣。
    見薛玄淩還有心情說笑,薛柏耀鬆了口氣,與她轉身並肩往外走,“聽說今日陛下給你賜名了,是個好名字,長安都傳遍了!這下,往後再沒有人敢小瞧你。”
    黃昏天,夕陽甚美。
    裏間,薑貴妃神色慵懶地坐在首位上,眼中浮現出打量。
    端詳薛玄淩許久後,她才悠悠然開口道:“你母親擔心你進宮後言行無狀,囑托本宮對你施加教誨。本宮想著,在你一進宮時就召你過來的,卻沒想到出了那檔子的事。”
    薛玄淩瞧著那滿堂的夜明珠,隻覺得薑貴妃這庶出的風格實在太過明顯,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來人,此間主人到底有多麽尊貴。
    殿門口的兩個宮人在薛玄淩進去後,立刻就將殿門給關上了,行動相當之迅速,似乎是怕薛玄淩反悔。
    底下的薛玄淩行的是郡主禮,不作跪拜。
    見此,薑貴妃的眉梢微微跳動了幾下,說:“如今陛下又是賜名,又是封賞,看來你是討了陛下的歡心,不必拘宮中禮數了……也好,倒也省了本宮為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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