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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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到的——
    是溫暖的肌膚。
    聲音如寒山飛泉,泠泠入懷。
    林含章靜坐在矮幾後,目光垂落在身前的斷筆上。
    是夢。
    站在他麵前巧笑倩兮的薛玄淩是夢。
    夜深。
    這時,窗外響起了極輕的雨聲,淅淅瀝瀝,滴滴答答。
    林含章聽著那雨聲,心中分神了一瞬,手就被‘薛玄淩’輕輕握著,一路遊走。
    軟玉溫香,觸手滑膩。
    轟隆隆,雨漸大。
    隨暴雨一起,林含章在如汪洋般的甜膩香味中浮沉,如一尾誤入此地的魚。他渴求著唇邊的甘甜,尋找著返回的路……
    哢噠。
    一聲脆響驚醒了林含章。
    他陡然坐直,目光茫然地掃了一眼室內,又看了看自己濕噠噠的袍子。
    “林司業?下雪了,窗戶還是不要開這麽大,待會兒怕是要著涼的。”路過窗口的荀季伸手將架著窗戶的支腳撥開,邊替林含章關窗,邊說:“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也太操勞了些。”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香味,大門洞開。
    林含章左手取了佛經遮住案幾上的斷筆,右手扯來薄被蓋住下半身,含糊回道:“現在就去睡了。”
    他實在窘迫。
    不過是坐得近了些,夜裏便夢到那般荒唐事。
    明明白日他才信誓旦旦地說,對薛玄淩不過是嫉妒。
    明明……
    罷了。
    林含章斂眸再應付了荀季幾句,以言語送走荀季之後,趕忙起身過去關了門。
    這一走動,身下竟涼颼颼的。
    惱怒夾著羞憤上頭,林含章憋著一口氣走回矮幾邊,拿出了從薛心宜那兒得來的食盒。
    冷掉的酥餅幾口下肚。
    十分難吃。
    ——
    翌日,薛玄淩坐進兌堂,看到的卻不是該來講課的林含章,而是侯博士。
    “林司業腸胃不適,外加染了風寒,這會兒不能來上課,由我代課。”侯博士攤開書冊,用手指扣在長案上,示意堂下安靜,“歲試臨近,我也就不講那些課了,和荀博士一樣講題如何?”
    底下眾人自然是應好。
    薛玄淩沒在意,翻找了一下自己的桌下的小書櫃,蹙眉低聲問了句:“我昨天斷掉的那支筆呢?十二娘你拿了?怎麽不見了。”
    範陽公主偏頭湊過去看,“沒呀,我沒見著。丟了就丟了唄,等休沐出去買隻新的就好了。”
    “不要,那是我三哥送我的,隨便丟了不好。”薛玄淩嘀咕著,來回翻找,卻怎麽也找不到斷筆,“昨天下午的時候有看到嗎?當時光記著給你們注明孝經的重點,事兒太多,不記得了。”
    翻的動靜大了,惹得侯博士咳了兩聲。
    範陽連忙坐直。
    “薛大娘子,你來背誦禮儀第十篇。”侯博士不太喜歡薛玄淩,所以看她在地上窸窸窣窣,不免就皺起了眉頭,有意刁難。
    第十篇講的是覲禮,是侯政吉在薛玄淩來兌堂之前教授過的課。
    薛玄淩清了清嗓子,起身拱手一禮,說:“覲禮。至於郊,王使人皮弁用璧勞。侯氏亦皮弁迎於帷門之外,再拜……”
    通篇下來,一字不差。
    侯博士抬手撫須,眯了眯眼睛,端詳薛玄淩許久,才抬手示意其坐下,並開口道:“這一片會是歲試中禮儀的重點,諸君切記要熟記於心。”
    “是。”
    以歐陽律為首的兌堂眾人高聲應和。
    到課後,薛玄淩還是掛記著那斷筆的去向,便喊著其他人幫著一起找。無奈這十三人都快把兌堂的地皮給翻起來了,也找到那斷成兩截的筆。
    “行了,吃飯去吧。”薛玄淩歎了一口氣。
    倒也不是說她非要那薛柏耀送的筆不可。
    隻是在來時,她特意給筆的末端灌了好些朱砂,又以油墨封口,打算趁著夜深人靜,把那枚從李泰手裏順來的東珠解密。
    “沒了就沒了,東西我等休沐的時候再去買。”薛玄淩捏了把眉心,起身往堂外走。
    她一動,其他人自然烏泱泱往外湧。
    艮堂那群人自挨了一頓打之後,就再也沒跟兌堂正麵起過衝突。一來是他們特意知會過助教,讓助教把肉菜分出去留給他們,二來就是他們現在下課的時間比兌堂還早,兩邊壓根撞不上。
    “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
    “林司業,看看我。”‘薛玄淩’雙手攬住林含章的脖頸,騎身坐在林含章身上,強逼著口誦佛偈的林含章睜眼,“我是你的欲念,林司業,正眼看我。”
    床幔不知什麽時候被放下,隔絕了外間飄忽暗黃的光。
    再睜眼,便倒在了床榻間。
    寒冬臘月的天,林含章這屋子裏沒擺炭盆,是以剛一倒在床上,就隻感覺到了錦被那透骨的寒涼。
    可林含章不覺得冷。
    他的體內像是燃燒著一團撲不滅的火,而‘薛玄淩’的到來使得這團火蹭的一下,就熊熊燃燒了起來,幾乎要燃盡他的理智。
    “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
    之前聞到的那種幽遠清淡的木香頓時濃如一張巨網,兜頭罩在了林含章的身上,破天荒地,他使勁呼吸了一口,並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
    即便林含章清楚這一點,身體也還是不由自主地鬆弛下來。他正襟危坐,想要去藏起矮幾上的斷筆,卻發現筆已經不見了。
    幽暗中,‘薛玄淩’的眼瞳澄澈明亮。她伏低身子,溫熱的氣息噴在林含章的耳側,輕而淺地叼住了林含章的耳垂。
    那股木香愈發濃烈。
    油燈昏黃的光照在經文上。
    自從初見薛玄淩起,他似乎就再也無法從佛陀處尋得安寧。
    也許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斷筆上還殘留著一股暗香,絲絲縷縷入鼻,宛如帶著鉤子的暗器,自鼻腔紮在了他心頭。
    白日有關薛玄淩的一幕幕隨即強硬地闖入他的腦海,致使林含章內心紛亂不已。強逼著自己錯開目光後,林含章望向了一旁的佛經抄本。
    想著想著,林含章覺得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恍惚中,有人推開門,身姿綽約,緩步提裙跨了進來。
    “林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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