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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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臨!算了!”算命先生見兒子欲雞蛋碰石頭,眼中滿是慌亂,一邊上去扶住年輕將士,一邊擔憂地勸道,聲音也在跟著顫抖。
    這一腳,疼是真疼。年輕將士緩了口氣,強忍著痛與怒,倔強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爹,怕他們作甚,青天白日的,還敢殺人不成?”
    那年輕將士也是訓練有素,反應極快,伸出手擋在麵前,而風隨星的手掌卻停在空中。她雙眉一挑,鳳目裏閃著寒意,嗬斥道:“你敢擋?挨我一記耳光那是你的福分!”
    “咦?我怎麽覺得見過此人。”秋舫見場中突地躥出一人來,有些訝異地問了一句。
    “管你是誰,這洛城是人君的洛城,既不姓墨,也不姓風,別說大小姐,你就是八九十歲的老小姐又如何?再者,我是人君任命的鎮邊將士,打我,還輪不到你!”年輕將士無半點退讓,冷峻的臉微微抬起,嘴角甚至掛著幾分嗤笑。
    “知道我是誰還敢出言不遜,不識抬舉!”言出腿動,風隨星一腳踢去,這一腳沒使法力,但修道之人僅是肉身也比常人強悍數倍,速度之快令人防不勝防。
    正當吳秋舫猶豫不決,卻有一個高壯男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身披銀鱗鎧甲,皮膚黝黑,也許是因為身材魁梧,年紀瞧上去比秋舫大上些許。這小將士也是不管不顧,直衝到風隨星與算命先生中間。
    “怎麽一滴墨下去,突地冒出這麽些來?”秋舫還是不解,他隻精通符道,旁修劍道,而這世間門派林立,有妖有人,有和尚還有道士,他們會的法術林林總總不勝枚舉,每見一樣,少年郎總免不了一頭霧水。
    傅芷略一沉吟,搖著頭道:“鬼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麽法子,反正要用時一滴就能成一條河,不用時就是大海也能塞進他們那些奇怪的容器裏。”
    秋舫聞言點了點頭,他心中頗有些焦急,卜卦與算命本就是兩道,批得了八字的人可不一定玩得轉六爻,且不說這算命先生無錯在先,就以周宗和小師妹對墨宗的厭惡來說,也讓他心生要救上一救的念頭。
    反觀場中,那青年將士若是脫下戎裝也不過一介平民百姓,哪有本事與風隨星的玄妙法術相抗衡,這場鬥毆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勝負早定。
    算命先生見狀,更加慌得失了分寸,拉著青年將士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墨汁裏,口中卻喊著:“小姐饒命。”
    但青年將士可不畏懼,好在他身強力壯,隔著鐵甲,方才的一腳倒沒讓他傷筋動骨。
    他皺著眉頭將算命先生拉到身後,示意他爹不要再求饒。旋即又抬起頭,咬牙切齒地朝著風隨星喊:“我們戍邊將士從不向敵人低頭。”
    這將士嘴上功夫倒是了得,言下之意自然是自己作為夏國將士,風隨星想殺也得掂量掂量。
    可這妖女在洛城長大,有宗門護著,天不怕地不怕慣了,加之東極門的高手們平日裏為免兩邊矛盾激化,也不與她多計較,更是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此刻竟有幾分不把王法放在眼裏。
    她臉上微微勾起一抹冷豔的笑意,像看著螻蟻一般撇了青年將士一眼道:“你隻管受死便好,其他的廢話留著下輩子說吧。”
    話音剛落,地上的墨汁便沸騰起來,像燒開的水,一個接一個地鼓著泡,刹那間蔓延之勢更甚。
    要不得說風隨星的囂張跋扈早已鐫刻在骨子裏,這些墨汁也飽含著她的瘋狂,底下像有狂風助力,被輕輕推起,飄在空中如群魔亂舞。
    又隨她一聲嬌喝:“雨式!”
    那墨汁突然一湧上天,旋即又裂開來,化作一滴滴黑亮雨水,懸在空中燦若繁星。
    不過片刻,又整齊劃一地朝著青年將士爆射而來,如同蝗蟲過境,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屋簷上的瓦片、攤裏的飾品等周遭物事無一不被打得稀碎。
    可那將士卻不退縮,雖說今日他未負長劍在身,但腰間仍不忘掛著一柄短匕。麵對傾盆墨雨,他一邊拚死護著算命先生的周全,一邊急急拔出腰間短匕。
    那短匕像是通了靈性,拔出的一瞬,匕身一亮,光華流轉,傾瀉而出,片刻間也化作一隻巨大白獅,獅掌踏碎了一邊的攤位,橫亙在將士與墨雨中間。
    白獅一出,又是一聲獅吼,響徹天地,震耳欲聾。
    這獅絲毫不懼墨雨的錐心一刺,隻是抬起前掌一揮,那細巧如針的墨汁便被隔在一邊,獅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光幕,隻要墨汁稍一近身,即被光幕吞沒,作了獅子的餐點。
    “厲害!”秋舫一聲驚呼。
    傅芷眼中也流露豔羨之色,歎道:“我還道他不過一介凡人,誰知道深藏不露呢!”
    “他的確沒有道行,這獅子是從那短匕中出來的。”秋舫肯定傅芷的說法後,又多解釋了一句。
    “誒,你如何得知?”
    “你看那短匕上有個護字,想是什麽護命的法器。”
    “護命…法器?”傅芷反問一句,她對這幾個字可是陌生至極。
    秋舫聞言挑了挑眉毛,又道:“我幼時見師父有一把桃木小劍,就問過師父。師父說數百年前,有些得道的高僧與老道知道煉器之法,能將法力封存在物件之中,就算凡人也能驅使。不過師父還說,這煉器之法已失傳於世,無人可知了。”
    “哦!我懂了!”傅芷聽了秋舫的講解,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緊接著又嬌俏地補上一句,“就像荒國人喜養的器妖是嗎?”
    “器妖?”這回輪到秋舫發愣了,道人平常對他所言世事不多,煉器一說也是偶然提起的,至於器妖倒是未曾聽聞了。
    不待傅芷為他解疑答惑,秋舫的眼神又被風隨星吸引過去。
    那妖女也沒料到青年將士還有這手,更加氣急敗壞,再也不顧自己的出手會對洛城造成多大的破壞,亦或誤搭上幾條人命,隻是任憑自己怒意橫掃,將玉手一揮,再變攻勢。
    零零散散的墨雨得了命令,齊齊向下墜去,剛跌到地上就變作鮮活的黑色藤蔓,從四麵八方爬去,一股纏上白獅,一股纏牢青年將士。
    青年將士被這墨汁變作的藤蔓困住,絲毫不能動彈。而白獅身畔的光幕仍在,黑色藤蔓雖然越來越粗壯,但一時半會仍不能攻破光幕,隻能源源不斷地纏來裹去。
    可白獅也奈何不了這黑色藤蔓,常言道抽刀斷水水更流,畢竟藤蔓再盛,本體也是無形的墨汁,白獅的巨掌連揮數次,也無法堵住無窮的墨。
    一時之間,這剛不克柔,柔不破剛,一黑一白僵持不下。
    “這是纏式,聽說小妖女經常用這一招,讓人動彈不得,可以任由她欺辱。”傅芷不屑地說道。
    他們兩人仍在一邊觀戰,心想著有這白獅護身,青年將士倒不至於有性命之虞。
    “姐,你可別用腐式!”一直跟著風隨星的玉麵少年在遠處突地一聲大喊。
    秋舫二人隨聲而望,才想起那個跟在風隨星身後的少年仍舊站在遠處,細看起來,這兩人眉宇間竟有幾分相似。
    “不好,若用腐式,這小卒必死無疑。”傅芷聽了那玉麵少年的話,不禁花容失色,不待吳秋舫回過神來,她跺了跺腳,手中驀地多出一張黃紙符來。
    而那場中的風隨星卻又是一聲冷笑,這聲冷笑顯得凜冽非常,與她衝天的怒氣相映成趣。
    怒氣未散,眉峰已聚。
    “算命不算卦,那你們可曾算到了死期!”
    話音一落,墨汁衝天而起,這一招,是殺招!
    風隨星身後的少年見狀喚了一聲,卻被風隨星直喝一聲“讓開!”。
    集市的地麵,不斷被墨汁侵蝕,竟連隔得稍遠些的東極門二人腳下,也被墨汁浸透了鞋底。起初還看著熱鬧的閑人與商販知道大事不好,紛紛作鳥獸散,連自己的貨攤也不敢要了,生怕被卷入這場一觸即發的惡鬥中。
    城中的人都心知肚明,這風隨星發起瘋來,可不認人。
    “什麽叫又?”風隨星一聽,更加怒不可遏。轉眼之間,她又怪笑起來:“那我今天偏殺你瞧瞧!”
    平常哪有人敢與風隨星這般說話,她話音一落,便是左手微舉,輕彈耳邊懸著的玉製雕花耳墜,墜子應聲而動,從縫隙間滴出一粒黑色的墨汁來。
    那墨汁初沾地時,像魚入大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經片刻,又似水漫金山,正以那滴墨入地之處為中心,方圓幾尺內源源不斷地湧出漆黑透亮的墨汁來,不停歇地向四麵八方漫去,其間更是湧出一眼墨泉,將風隨星托高幾尺,令她立於周遭眾人頭頂,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
    “姐!”
    說罷,又是衝著人群一聲大喊:“墨宗大小姐今天又要殺人了!”
    她一腳踢在鎧甲之上,縱是鐵甲護體,那年輕將士也被強勁的力道震退兩步,伸出手臂抓住一旁的攤子,才勉力站住腳跟。
    “這是什麽?”秋舫又驚又奇,他盯著腳下的墨汁,先是抬起右腳,見那墨汁滴答個不停,又將腳放回墨中,心中疑惑難解。
    “墨汁,就是墨宗的武器,這些墨宗的人,總喜歡藏一滴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的在書裏,有的在衣服上,還有的在鞋裏,也是不嫌髒。”傅芷知道秋舫在疑惑什麽,露出嫌棄的神色解釋道。
    “算與不算是我爹的自由,這位小姐當真是太過霸道!”那年輕將士直言不諱地說道,聲音也有些沙啞低沉,但聽得出裏麵強壓著的怒氣。
    秋舫聽了他這一席話,也猜到這是算命先生的兒子不錯了。
    “怎麽,你見誰都是熟人?”傅芷瞧她這小師兄傻傻的可愛,不免打趣一句。
    吳秋舫不好意思地摸一摸頭,也不知該如何辯解,隻好閉口不答。
    “是了!我與師叔進城,便是他放我們進來的!”秋舫恍然大悟,他對那晚見到的第一個洛城人印象頗深,雖然沒看清容貌,但對聲音卻是牢記在心,一時間竟情不自禁地一拍身邊少女的香肩。
    “區區一個守門的,也敢對本小姐大呼小叫?”風隨星見有人出言頂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騰起右手便要掌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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