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一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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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舫打小便會憑空馭符,身旁哪有帶著黃紙符籙的習慣,這一時之間也不便出手相助。反倒是傅芷還算機靈,趁著墨汁尚未追來,趕緊再掏出一張護命符來。
    好在墨汁的第二波攻勢晚了片刻,吳秋舫二人麵前升起一層溫暖的輝光,將他們牢牢護住。隻是同時支撐兩道護命符,傅芷顯得手忙腳亂。
    場中的白獅瘋狂嘶吼著,器主有難,它心急如焚,想要趕緊上前搭救,可又被墨汁死死纏住,一時之間難以騰出手來,隻能不住吼叫,把洛城的一角震得天響。
    墨宗能在洛城做到老二,自然有他的底蘊。風隨星修行資質頗佳,縱使算不上道行深厚,可有墨宗法決的加持,可謂是威勢不小,這一手腐式,顧名思義,即是墨有所觸之物,頃刻便被腐蝕湮沒。
    “我還沒來找你們算賬,你們倒趕著來送死。”見到傅芷出手,風隨星暴怒一喝,左手一揮,一股墨泉向二人湧來,這一方集市,登時成了墨海。
    “小師兄你快躲在我身後!”傅芷焦急地喚道,一來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如風隨星,心中不敢輕敵,時刻注意周遭的一切;二來見秋舫遲遲沒有出手,隻道他的本領還不如自己,連忙祭出一道護命符。
    墨意撕碎了長空!
    而傅芷卻嬌怒地盯了少年一眼,又道:“你要是不走,就快發令符求救,師叔們看見必會趕來。”
    “令符是何物?”秋舫不解,東極門的符咒他雖未能完全掌握,但也算都已知曉,可這令符,他卻不知。
    “就是,就是救命的東西。在我腰帶裏裹著,你快拿出來,燒了就成!”傅芷見秋舫這一問三不知的模樣,已經懶得解釋,可她雙手勉強撐在光幕上,不敢挪開,隻好叫秋舫自行去摸。
    而這令符,不過是東極門特製的傳令符籙,尋常弟子均不會憑空畫符,因此同時驅使幾張符咒的能力極其有限,此刻的傅芷完全分不開身來。
    秋舫知道形勢危急,也不敢顧男女授受不親一事,雙唇一抿,紅著臉將手探在傅芷的細腰之上,在一遝符籙裏尋找何為令符。他本就心亂如麻,千張符咒在他腦海裏遊弋,卻不知哪個才是堪用之符。這會又摸上少女的纖纖細腰,心中的羞赧更是無窮盡。
    黑光濃鬱,光幕漸薄。
    頃刻之間,屏障便破!
    不等他拿出那道令符,屏障便碎裂開來,傅芷的臉瞬間失去血色,靈動的雙眼隻敢緊閉,不願看自己會被墨汁如何淹沒。
    此刻,空中卻有兩道靈符飛射而出,躥至空中又四散開去,各懸在東西兩個方位。
    靈符腳下的墨汁突然翻滾湧動,裏麵泛出數道青光,硬生生地撕裂墨海,匯成一個碩大的陰陽太極圖來。
    一時之間,所有的墨汁全都靜止,像懸在溶洞裏的鍾乳石般,又像掛在屋簷下的冰錐。任由風隨星如何驅使,那墨汁也再也不動了。
    吳秋舫情急之下,再也顧不上隱藏自己的真本事。
    傅芷見半晌沒有動靜,疑惑地睜開雙眼,瞧著近在咫尺,卻又不能欺身的墨汁,不可思議地看了看秋舫,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臉確認沒有受傷,一邊疑惑地問道:“小師兄,這是?”
    “陰陽止水符。”秋舫說罷,暗暗鬆了口氣。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不知怎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但雙指卻連畫兩張符咒,使出這一道陰陽和一道止水符來。
    傅芷聞言,愣了片刻,這兩道符她還聞所未聞。愣神之餘,又連忙瞧了瞧天上,一黑一白的兩道透明靈符站定了方位,成一陰一陽之勢,互相對立,底下的陰陽太極圖暗合它們方位,滲出青光定住眼前的一切墨汁。
    少女心中最為不解的是,他們平常使出符咒時,都是燃燒黃紙,以靈力送出,一張符咒可持續的時間雖不是寥寥無幾,但以他們這些小弟子的修為也撐不了多久。
    可這兩張靈符雖具其形,但一點也不像黃紙燃燒之後的模樣,讓道行不深的少女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更何況這符咒最為打破她認知之處在於,陰陽止水符聽似一道符咒,卻由兩張靈符驅使,平常師兄師姐們使符,那都是一張一個,可未見過相互組合的招式,不免讓她看著吳秋舫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
    秋舫不想明言自己的本事,隻好岔開話題道:“小師妹,你且先去救下他們,這墨汁一時半會還動不了。”
    縱然傅芷心中裝著無數問題,卻不敢怠慢,往前一躍,便是落到算命先生父子身邊,關切地問道:“你們沒有受傷吧?”
    “多謝姑娘相救,我們無妨。”青年將士抱拳施禮道,好在傅芷與吳秋舫先後出手及時,除了他先前挨了一腳重踢,倒是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那你們快走吧,也不知道我師兄能撐多久。”傅芷擔憂地看了看秋舫,又瞥了一眼同樣大惑不解的風隨星,朝著算命先生二人說道。
    “爹,你先走。”青年將士用命令的口吻朝著算命先生說了一句,那先生似乎膽小如鼠,看了看風隨星,又瞧瞧吳秋舫,點頭道:“多加小心。”
    說罷,竟是撒腿跑去。
    “你不走麽?”傅芷鄙夷地看了一眼算命先生,雖然心中嫌棄此人的懦弱無能,但嘴上還是忍住了一句罵,繼續與青年將士說道。
    “不走,你們為救我出手,你們不走我便不走。”青年將士篤定地說道,竟有幾分視死如歸的豪情。
    “還是快走吧,我師兄自有脫身辦法的。”
    “不必,你們先走,我就算拚死阻攔,也不讓那個妖女追上你們。”青年將士說罷,有些踉蹌地朝墜落地上的匕首走去,主人此刻脫離危險,白獅自然也無影無蹤。
    傅芷搖著頭歎氣一聲,見此人如此固執,也不知該如何勸導,跺了跺腳,努著嘴站在原地,焦慮地看著空中的僵持。
    秋舫情急之下使出這招,卻不知下一步應當如何,隻好傻傻地站在原地,將難題遞到了風隨星那邊。
    這風隨星平日裏是囂張跋扈,但憑借她的身份,城中倒也沒幾個人跟她硬碰硬,應變之術自然堪憂。加上今日突然鑽出個毛頭小道士,明明穿著像個要飯的,但卻有本事讓她的墨海動彈不得,一時間也不知道應當如何破局。
    她看了看秋舫,嘴角向下撇得更深了,蠻橫地叫道:“小道士,這裏沒你的事,趕緊滾。”
    “你想傷我師妹,那就是與我有關。”秋舫也是不依不饒地回應道,雖然他性子柔軟,不愛與人爭執,但也不喜別人出言不遜。
    “師妹?原來你也是東極門的人,再過片刻,我家墨使來了,你們全得死在這。”風隨星恍然大悟,感情這小子也是東極門的人,語氣裏的不屑更甚。
    秋舫聞言,也是老實巴交地答了一句:“那我等他們來便是了。”
    吳秋舫這話是直來直去,並非嘲諷之意。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進了風隨星耳朵簡直惡意滿滿,一時間她恨得牙關都要咬碎了。
    不待風隨星開口,傅芷又在一旁伶牙俐齒地接道:“哼,你家墨使來了,我家師叔還來了呢,你們也不過是多一個來送命的。”
    “口出狂言!”風隨星聞言又是一怒,連連招手,下意識地想要招呼墨汁去傷傅芷,不過在這陰陽止水符之下,一片墨海紋絲不動,一滴聽使喚的都沒有,場麵頗為尷尬。
    傅芷見狀,不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末了,裝出笑出眼淚的模樣來,抹了抹眼角道:“怎麽,你家這墨是結冰了嗎?不如改為墨冰宗得了!”
    “你!”風隨星雖然跋扈,罵起人來氣勢洶洶,但平常無人頂撞她,跟人吵架的經驗比起時常與兄長拌嘴的傅芷來說,可謂是天差地別,此刻被傅芷一激,也隻得怒喝一聲。
    “我怎麽了?看不慣,你就用你黑不溜秋的髒水來淹了我唄。”傅芷見秋舫的兩道靈符在空中穩如泰山一般,心中更是大膽,繼續揚著臉頰嘲笑道,竟連雙手也插在腰上,絲毫不把懸停的墨汁當一回事。
    可她話音剛落,那墨海竟是驀然一動,像是死灰複燃了一般,一股墨泉高高卷起,直向傅芷奔來,驚得秋舫臉色大變。
    “骨魔使!殺了她!”墨泉之後,竟是傳來一句風隨星歇斯底裏的叫喊。
    “打一場再說!”周宗的聲音在秋舫腦海中響起。
    “若是小師妹命喪於此,別說周師叔,師父也不會饒我。”秋舫在心中默默念道,決意已定,他賡即雙指一並,已有點點光亮在他指尖顯現,箭已上弦!
    “什麽蝦兵蟹將也敢攔我?”風隨星看著吳秋舫二人在那竊竊私語,隻道他倆還在閑聊,竟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胸腔裏的狂怒仿佛快要炸裂,若說怒便能殺人,恐怕這洛城之中已無活物。
    隻是不待他說完,傅芷又著急跺腳道:“都鬧出這麽大動靜了,師叔們怎麽還不來瞅瞅。”說罷,她伸出雙手靠在光幕上勉力支撐著,又微微側過頭來,朝著吳秋舫煞有其事地叮囑道:“小師兄,你雖然打架不行,但逃跑總該沒問題吧。一會我打開一個口子,你就跑出去,頭也不回地跑,跑回去搬救兵,知道了嗎?”
    “也許我…”秋舫瞪大雙眼,也跟著急道,但他的性子終究急不過傅芷,話還沒說完,又讓這小師妹把話頭搶了過去。
    “別擔心我,雖然我打不過她,但一時半會她也殺不掉我。隻不過…”傅芷像是想到了什麽,話鋒突地一轉,“算了,不跟你廢話,你快走,這瘋妖女不知道一會又要幹出什麽事來。”
    秋舫見傅芷此刻緊緊抿著嘴唇,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狀態,卻不忘用符咒護住其他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打定主意,寧願一起死在這裏,也不願當一個拋棄隊友的惡人。
    此刻墨汁在場中飛舞,原本熱熱鬧鬧的坊市早已一片狼藉。秋舫見傅芷緊緊抿起嘴唇,心中更加過意不去,動手與不動手的天秤已經向前者偏去。
    “小師妹,我…”秋舫忍不住張嘴說道,他心中還在猶豫,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側。
    這符籙不及點燃,墨汁已至麵前,秋舫拉起傅芷縱身一躍,登上一側屋頂,驚險躲過墨汁的侵蝕。
    戰場雖未見血,但已混亂不堪。墨意裹著怒,蠶食著每一塊地磚和每一件貨物,一切事物都隨著墨海的蔓延被淹沒在無盡的黑裏,就像天狗食日,那黑,在白日裏喧賓奪主。
    又是一道黑光射來,重重地撞在傅芷苦苦支撐的光幕上,秋舫側頭一看,傅芷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連忙思索當用什麽符咒來救場。
    吳秋舫的這個小師妹本就性子爽朗,平日裏常為師兄弟們鳴不平,她一手拉著吳秋舫躍上身側攤位,躲開墨汁的侵蝕;一手甩出這道護命符,一層潔白光暈登時罩住算命先生父子二人,勉力護住他們周全。
    秋舫見師妹出手,心中暗暗叫好。但也不免慚愧難當,若不是有傅芷在旁,就憑他那陣徘徊於出手好還是聽命好之間的躊躇,估計此處已平添兩條人命了,不由對傅芷的當機立斷肅然起敬。
    活物,距離灰飛煙滅隻需片刻之機。
    好在傅芷先知先覺,手中一簇明晃晃的火焰劃過,一張符咒先墨汁一步而出。
    可傅芷畢竟入門日淺,對修道之人而言,區區五年光景,不過眨眼瞬間,隻能算作三腳貓的功夫。縱然風隨星、吳秋舫等人年紀與她相差無幾,好歹打小便浸淫在各類法決之中,兩相比較之下,傅芷的本事委實矮了一大截。
    如此一來,那潔白無瑕的光暈支撐不足片刻,便有被墨汁吞沒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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