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已有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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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張口叫過「父親」了,很小的時候,他經常躲在暗處,看著父親對著長兄百般寵愛,萬般嗬護,小小的他心裏隻有羨慕的份。他多麽渴望父親能像對待兄長那樣對待自己,能誇自己幾句。
為此,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讀書,爭取能讓父親看到自己。可是就在他好不容易被父親誇獎一次,心裏如灌入蜜糖般雀躍的時候,回到母親的小跨院裏,卻看見母親拖著一身的傷從大夫人那裏回來。
母親抱著他流淚,卻從不對他說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聰慧的他感覺到隻要他被父親嘉獎,母親便會受傷,且一次比一次重,記得有一次母親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整個右腿幾乎被廢了。
下人們說是母親犯了錯,被大夫人派人打了板子,他氣不過跑去找大夫人理論,卻被大夫人陰惻惻警告,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得自己母親受苦,誰讓他在父親麵前邀寵,隻要伯爺誇獎他,他的母親就得挨板子,就得在她這個伯夫人麵前磕頭下跪。
從那以後,他學會了藏起自己的鋒芒,再不敢在父親麵前展示自己的聰慧。
後來他入了書院,以為憑自己的努力總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將來若是能考個功名某得一官半職,以後分家出來,就可以帶著母親過清淨的日子。
誰知他才剛考過童生,有一天,他的兄長卻買通書院裏的下人,栽贓他偷了先生最喜愛的一塊端硯,以至他聲名狼藉被書院除名,趕了出來。
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他徹底明白了,伯府容不得優秀的庶子,隻要他稍微表現出色一點,他跟母親都會遭殃。
他們母子遭遇的這一切,他以為父親不知道,後來才明白過來父親什麽都知道,可是他一直裝著不知道而已。之後的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直到有一天他偷偷跟著府裏的一個護衛學武,才算從頹廢中漸漸清醒過來,從此他咬緊牙關,每日夜裏偷偷練武,想要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足以保護自己的母親不受欺負。
隻是不久以後,更大的災難向他的母親襲來,等他匆匆趕回去時,看到的便是滿目的狼藉,母親渾身是血被綁在凳子上奄奄一息。想到那久久不能忘懷的慘痛場麵,沈默心中一陣刺痛。
這個年隻過了一半,朝廷大軍便開拔前往北狄戰場,沈默也要趕回長陵去了,臨行前先去紅葉寺給母親做了一場法事,打算去李府拜別了姑婆後,就扶著母親的棺槨返回。
沈默到了李府,李老夫人知曉他這次離去,就不知幾年後才能回來,想起自己拿外甥女,心裏對沈默更是萬般不舍,索性直接開口提了他跟慎兒的事。
「慎兒是我的親外孫女,從小在我跟前長大,她自幼喪母,是個苦命的孩子,如今到了說親的年紀,她父親那頭這麽多年對慎兒不聞不問,曾寫信說過慎兒的婚事全憑我這個老太婆做主,今日我便倚老賣老一回,想給你們兩個牽個紅線。」
說罷老夫人眼含希翼地看著他。
沈默沒料到老夫人會突然跟他提這個,一時愣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老夫人隻當年輕人不好意思,也不催他隻含笑看著。
沈默很快反應過來道:「姑婆的好意侄孫不勝感激,隻是侄孫卻沒這個福氣,舅舅已經給我定下一門婚事,侄孫萬萬不敢再自作主張,所以隻能跟姑婆告罪了。」
沈默話音一落,忽然內室裏傳來珠簾清脆的響動聲,沈默見老夫人並未說話,也隻當沒有聽見。
老夫人似乎沒有聽到內裏傳來的聲音,隻是遺憾地看著沈默道:「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可惜了,不過你如今就你舅舅一個長輩親人,他為你操心婚事也是應該的,不知對方是什麽樣的家世,姑娘人品如何」
沈默:「我如今孑然一
身,並不奢望娶高門貴女為妻,舅舅說的這門親事,不過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家裏是做生意的。」
麵對莫大將軍,沈默可以毫不猶豫說出自己已經心有所屬的話,可是麵對李老夫人不能這麽說,內宅老夫人更加注重女子的品德,若他在老夫人麵前說出那番話來,給老夫人誤會私相授受可就不好了,所以他扯出舅舅這個長輩,老夫人便不好再說什麽。br>
李老夫人聽完頗為失望地看著他道:「原本想著你尚未娶妻,又是我看著長大的,配我這個外孫女是再合適不過的好姻緣,卻沒想你已經有了親事,唉,也是我們慎兒沒這福氣。」
沈默忙道:「姑婆哪裏的話,慎兒小姐聰慧可人,又貌美無雙,隻要姑婆留心,定能為她尋得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是我配不上葉小姐。」
又說了一會兒話,沈默起身告辭。
李老夫人等人走後,才在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回了內室。內室裏,葉慎兒坐在軟榻上雙眼紅紅的,顯然流過淚。
見老夫人進來,葉慎兒可憐兮兮地望過來。
老夫人憐惜地上前摟住她:「好孩子,你剛才也聽到了,咱們晚了一步他已經定下親事了,唉!姻緣的事天注定,不能強求,你放心,外祖母定會給你留意一門上好的親事,不會叫你委屈了去。」
葉慎兒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落下來。
「外祖母,我不要,我從小就喜歡他,即便他走了幾年,我也一直沒有忘記過他,他怎能不聲不響就定親了呢我不相信。」
李老夫人心疼地替她擦著眼淚:「說什麽傻話,他的年紀在那兒擺著,別人像他這麽大歲數,孩子都已經上私塾了。他到現在還未娶親即便他不在意,他的舅舅也會著急替他尋上一門親事的。聽外祖母的,把他忘了吧。」
葉慎兒邊哭邊道:「他若一直沒有回來,或許我會把他忘了的,可是為什麽他要回來這麽一遭」
老夫人看著她難過的樣子忍不住又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兒呢,當年你們都還小,又相差好幾歲,外祖母都沒往這方麵想過,也沒見他對你有過心熱的時候,你怎麽偏偏就看上他了呢」
葉慎兒緊緊咬著嘴唇不做聲,她惦記了這麽多年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就忘掉,她真的好委屈。
上姚村,果兒正在自己屋子裏翻著一本話本子打發時間,五林吭哧吭哧從外頭跑了進來:
「果兒姐,快,李大人來咱家了,還帶來了幾隻肥羊呢。」
果兒聞言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這麽快就把羊肉送來了她還以為得等到年後了。
果兒:「隻有李大人一個嗎送來多少羊肉」
五林:「還帶著兩個軍爺,騎馬來的,宰好的肥羊一共有三隻,我數過才來跟你說的。」
上次送過來的幾隻肥羊,因為果兒弄出來的新鮮吃法太饞人,全家人接連享用了好幾頓,加上分出來一些肉送給幾家親戚的,如今早就一點不剩了。眼看又有肥羊送過來,五林不用人說便撒丫子跑回來報信。
果兒整理一番身上的穿戴,便帶著雀躍的五林往前院走去。
大伯、二伯正陪著李成說笑吃茶,見到果兒進來,李成爽朗地衝著她道:
「果兒姑娘,奉我家大人之命,又給你送來了幾頭宰好的肥羊,我不急著回去,你叫人把那肥羊收拾了,晚上不用做別的,咱就吃涮羊肉,還有烤羊肉。」
果兒笑道:「感情李大哥這次來,是惦記上我家的做的羊肉了。」
李成嗬嗬一笑大方承認道:「那可不是咱們都自己人了,我可沒跟你們見外,上次姚二哥帶過去的那些調料,涮出來的羊肉那叫一個香啊。
可惜狼多肉少,兄弟們吃了兩頓就沒了,這不,大人吃得高興,便吩咐我再給你們送過來幾隻,我這一有空就立馬來了,就剩下這麽幾隻,可別被那邊的廚子給糟蹋了。」
李成這番毫不見外的話,聽在姚家兩兄弟耳中異常舒服,當即命人把肥羊送去廚房,準備晚上的羊肉盛宴。
果兒眨巴著葡萄眼:「沈大人從京城回來了」
李成:「不是,大人臨走前吩咐的,不過也快回來了,大人這次回來有重要的事要辦,大概不能上你們家來坐坐。」
李成把沈默為母親遷墳的事大略說了一遍,並沒有細說沈默的家世,隻說大人的母親本是萊陽人氏,過世已有兩年,這次算是魂歸故土。
幾人對沈默的家事從未打聽過,現在聽李成一說才知道一些,這裏的風俗是為親人遷墳,自然不能到別家做客。
畢竟是沈大人的家事,李成說什麽他們聽聽就是,絕不多問。
等廚房的人過來說涮羊肉的鍋子已經在主院前廳裏準備妥當,便紛紛起身挪步去了主院。
李成不眨眼地看著果兒坐在一個特製的烤爐前,手裏嫻熟地翻轉擺弄著串好的羊肉,當特製的調料撒上去的時候,用竹簽子串著的大塊羊肉立即冒出滋滋的響聲,隨之而來那誘人的香味直往人鼻子裏鑽,惹得他盡管已經吃飽了涮羊肉,依舊饞的口水直流。
好不容易聽果兒說聲「烤好了」,李成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拿起一串羊肉放進嘴裏嚼開了,連吃了好幾串這才騰出嘴巴連讚好吃,比在長陵弄出來的還要好吃。我就說,要想吃到最美味的涮羊肉,烤羊肉,還得來找果兒姑娘。
他帶來的兩名護衛正吃得眼冒紅光,聞言顧不得說話,隻連連衝眾人點頭。終於吃得肚子滾圓再也撐不下了,幾人才打著飽嗝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