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榜下捉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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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水……啦!”
    當真是中氣十足。
    小姐雙眸緊閉,麵帶癡笑,口水順著臉頰流至枕畔上,嘴裏還嘟嘟囔囔著:“好好好,日後必不會虧待於你們”
    榜眼不甘示弱,語氣誠懇:“尤記得當日,家道中落,眾人棄我離我,隻有嬌嬌你不嫌棄,始終信我伴我,拿出月例供我讀書。今日功成,我要以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讓嬌嬌做我的正頭娘子,永享尊容。”
    陽光透過樹葉兒間隙洋洋灑灑投在榻上,樹影斑駁,星星點點跳躍於美人光澤發絲間。
    她睡得好不恣意。
    “嬌嬌,殷郎不負汝所托,高中狀元,今日特來府上提親。”狀元郎覆手而立,光風霽月的形象偉岸卓絕。
    俊俏公子,郎情妾意,十裏紅妝,紅鸞疊賬......
    金嬌嬌想起夢中情景,麵上羞的爬上了紅霞,嗔睨著喜兒,“胡說什麽,膽大包天調戲你主子是吧,小心我割了你舌頭,再把你發賣到城西張大伢子手裏,讓你嚐嚐人間疾苦。”
    喜兒一點兒也不怕,伸長舌頭朝她做了個可愛鬼臉,兩人在合歡樹下嬉笑打鬧了一陣,金嬌嬌才想起今日正事,忙問道:“叫你們去看皇榜,情況如何?可有中榜的?”
    今日乃是朝廷科舉放榜之日,一早她就打發了喜兒樂舒去看榜。
    “這,小姐......”剛才還笑吟吟的喜兒,臉色一變,吞吞吐吐道:“小姐,說了你可千萬別激動啊,我這兒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金嬌嬌一聽就知情況不妙,心下立馬有了決斷,但仍是不甘心的試探:“我也不求什麽狀元探花了,隻要榜上有名就行,一個......也沒有嗎?”
    “我和樂舒仔細看了好幾遍,確實......一個……也不曾上榜。”
    “……”
    幾隻麻雀在亭廊木梁上閑庭散步,微風拂來,院子裏落針可聞,一股窒息般的安靜在空氣中彌漫重生,喜兒望著生無可戀的金嬌嬌,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後,隻聽“啊......”的一聲哀嚎,喜兒隻覺院子猶如台風過境,跟著抖了三抖,被嚇壞的麻雀撲騰著翅膀,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又白瞎了本小姐五百兩銀子,他們一個個都是豬腦子嗎?平時看著人模狗樣,我爹說得沒錯,就是個花架子,活寶!”
    金嬌嬌氣得重新躺回了軟榻上,對著湛藍的天空默默感歎自己悲涼的命運。
    她雖貴為汴京首富之女,穿金帶銀,吃穿不愁,但士農工商,商字排在末端,京中達官顯貴,書香世家向來看不起商賈之家,覺得他們乃是庸俗之人,滿心滿眼泡進了錢罐子,一身銅臭味,上不得台麵。
    傲氣的金嬌嬌從小就立誌做官夫人,長大了嫁狀元郎。
    然官商聯姻本就困難,更何況嫁狀元郎!她有個對頭叫沈妙兒,富商之女,那也是個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做官太太的,貼了萬貫家財也隻博了個妾氏名分。
    妾就更低人一等了,不僅毫無人身自由權,還得看當家主母的臉色過日子,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爭寵之餘還得日日提防著被小人害死,生的孩子還得叫別人母親。
    讓金大小姐做妾那是不可能的,世家門閥的子弟又隻和高門貴女聯姻。
    陸路不通走水路,金嬌嬌另辟蹊徑,將目標鎖定在了那些寒門書院士子身上。
    常言道糟糠妻不可棄,更何況她還那麽漂亮,隻要多找幾個潛力股加以投資,他們金榜題名之日,不就是她揚眉吐氣之時嘛。
    這買賣怎麽看怎麽劃算。
    隻是她自認為的潛力股必須滿足一下要求:
    一、窮,窮得叮當響的那種最好,......最好騙!
    二、書院士子,禮朝有規矩,參加科舉考試的讀書人必須先考入朝廷認定的書院求學。
    三、年紀比自己大,但也不能超過十歲。金大小姐年少無知,曾喜歡過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男孩兒,慘遭拒絕以後,發誓不嫁比自己小的。
    四、帥,這點最重要,金嬌嬌是個妥妥的顏狗。
    這四點必須要同時滿足,否則也在她的候選人之外。
    可惜了金大小姐商業頭腦發達,就是看人眼光遜色,很差,非常差!連著兩年被她讚助的士子,沒有二十也有十五,竟然個個落榜。
    一時竟不知該可憐金小姐運氣背,還是同情那些落榜的士子倒黴。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呢?金嬌嬌思索良久仍然沒有答案。
    “小姐,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來一個詞。”
    金嬌嬌有氣無力地回應著喜兒:“什麽啊?樂極生悲?生不逢時?白日做夢......?”
    “不是不是,是仵作們常說的死不瞑目。”
    “......”
    “哦”
    押注失敗就罷了,刁奴也騎到她頭上,還有天理嗎?
    金嬌嬌垂頭喪氣,一會她爹回來估計又要嘲笑她有眼無珠了。
    “小姐,別喪氣啊,我這壞消息說了,還有好消息沒公布呢。”喜兒蹲在榻邊,安慰道:“您聽了一準高興。”
    金嬌嬌隨手抓了幾顆花生米粒兒,拋向空中,最後呈拋物狀穩穩當當落入了她嘴巴裏。
    現在還有什麽能讓她高興的,除非憑空生出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進士夫君。
    正想著,外院傳來喧嘩的吵鬧聲,金嬌嬌皺著眉頭,正要讓喜兒去看看發生了何事兒,就瞥見劉媽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
    “哎喲,我的小姐,祖宗,老爺都帶著探花郎回來了,您怎麽還睡得下,還不趕緊著梳妝,打扮得美美的好去正廳見您的如意郎君。”
    劉媽是金嬌嬌的奶娘,以前也是十裏八鄉的美人,奈何金府夥食待遇太好了,這些年養了一身彪,硬生生毀了一代佳人。
    金嬌嬌看著劉媽大臉盤子由遠及近,一下子猶如泰山壓頂,真怕她一著急,一屁股坐自己臉上。
    為了保住自己盛世容顏,金嬌嬌立馬坐起身來。
    接著才從劉媽話語中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
    如意郎君,探花郎?
    什麽情況?
    金嬌嬌一臉懵,望向喜兒。
    那小丫頭則一個勁兒的點頭,激動得難以言狀:“嗯嗯嗯,小姐,我剛要說的好消息就是這個。”
    “老爺給您在金榜下找了位探花郎君。”
    榜下捉婿?
    老爺子怎麽這麽不矜持,真有他的。
    此刻心境猶如萬馬奔騰,龍卷風肆意,然而金嬌嬌表麵卻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
    問道:“哦,這樣啊,是個什麽名次啊?”
    “小姐莫不是糊塗了吧,探花郎耶,您說呢?”喜兒眨眨眼。
    探花郎,一甲第三名,也還行吧。
    “那相貌如何啊?”她又問
    劉媽看不下去了,學著喜兒的語氣神態也朝她眨眨眼:“探花郎耶,您覺得呢?”
    探花郎啊,那必得是年輕且英俊之人才可當此稱號。
    “行吧,行吧。”
    說完,金嬌嬌轉身往閨房走,獨留下劉媽和喜兒在園中麵麵相覷。
    怎麽瞧自家小姐那架勢,對此人不是很滿意啊,小姐莫不是磕壞腦子了吧?
    喜兒忙叫住她,疑惑地問:“小姐,你幹嘛去?”
    金嬌嬌停住腳步,一改往日大大咧咧,威風八麵的做派,端的是一副莊重得體,名門閨秀的模樣。
    她優雅地轉過身,也朝院中二人眨眨眼:“回房換衣服啊,你們還愣著幹嘛?不是說要打扮得美美的,好見我未來官人嗎?”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就是金文對她的教育原則。
    喜兒反駁道:“能叫醒小姐就行,又不是花樓姑娘,搞那麽多新鮮花樣作甚?”
    這喜兒和另外一個丫鬟樂舒,乃是從小服侍金嬌嬌的貼身丫鬟,三人一起長大,雖有主仆之分,但情同姐妹,私下裏講話也沒那麽多規矩。
    喜兒伎倆得逞,插著腰咯咯直笑。
    小姐打著嗬欠,“每次都是這一招,喜兒你下次能換個新鮮花樣嗎?”
    此人正式金嬌嬌,汴京城首富金文愛女,年方十九,尚未婚配。
    愛好詩詞歌賦,但不擅長;跳躍灑脫,既能在人精堆裏扮豬吃老虎,也能在世家小姐中沉心靜氣,插花點茶。
    幼年喪母,由金文一手帶大。性子也是沒個定數,壞人中的大好人,好人中的使壞精。
    踏上之人應聲而起,“走水啦,走水啦,哪兒走水啦?”
    喜兒見怪不怪,拾起地上的羊毛毯子,拍去灰塵放到一旁,接著氣沉丹田,大喝一嗓子。
    尤其是這喜兒,因著年歲比金嬌嬌和樂舒還要小兩歲,素日裏就比較受寵,生得伶牙俐齒,最是能說會道。
    小丫頭片子靠近金嬌嬌賊目兮兮的問:“小姐剛剛做什麽美夢了,笑得如此春心蕩漾。”
    “有何不可!隻要是你金嬌嬌”三人異口同聲道:“我們就願意!”
    ......
    “執子之手,與子偕手”俊俏的探花郎深情款款握住金嬌嬌細白柔夷,“娘子花容月貌,我要為嬌嬌打造一座金屋子,金屋藏嬌。”
    被輪番表白的金嬌嬌含羞帶怯,“這可叫我如何是好?小女一人怎可同嫁三位郎君?”
    汴京四月早過了春寒料峭,春光明媚,直叫人心情愉悅,像是有什麽大喜事兒要發生。
    喜兒跨過庭院就見自家小姐躺在大合歡樹下的榻上,毯子不知何時滑落在地無人問津,淡粉色合歡花迎風搖曳,如同姑娘家靈動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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