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弘毅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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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推金山,倒玉柱。聯軍整齊的陣勢,被鐵騎一次又一次踐踏而過。

    聯軍雖然有薛定鍔率領的兩千漢中精卒,終究是以並州兵為主。

    也許並州人戰鬥力並不差,但全真教作為老牌門閥,控製力實在說不上強。

    一半以上的戰兵,都處於聽調不聽宣的小門閥控製之下,並不接受邶具教的直接領導。

    到了這時候,他們首先考慮的也是保全自己的部曲。

    兵敗如山崩便可以想見。

    薛洗顏深知己方兵力不足,她的布置中巧妙地留出了口子,避免激起敵人的困獸之鬥。

    主要打擊的對象並非漢中兵,而是數量居多,卻戰鬥力偏弱的並州人。

    聯軍光是戰兵就多達一萬多,想要一戰重創,談何容易?

    薛洗顏並不擅長打殲滅戰。

    但隻要讓邶具教麾下那些門主土豪們失去戰意,天子峰、全真教聯合援助時信清叛亂的作戰,便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因為是聯軍,所以不存在重整士氣的可能。

    明明四麵八方都是開闊的平原,卻有人依然衝撞在一起,然後不久前還是親密戰友的人們就互相刺殺起來,血流滿地。

    張皇,恐懼,都會讓人瘋狂。

    何況這是血與火的殺場。

    硝煙的氣味,利箭的聲音,無不令這些敗兵神經崩潰。

    即便是士兵,也都害怕死亡。

    他們隻是每戰之前,都堅信死亡的不會是自己,所以為著領主的威逼利誘而來,希望能由軍功和賞賜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

    在兩軍交鋒時,他們因嗜血的瘋狂而麻木,看著己方和敵人的屍體,並不感到懼怕。然而敗聲一起,立刻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撤退,撤退!”

    邶具教橫眉大聲道。

    他是個愛麵子的人。

    既然已經開始兵敗如山倒,他隻能親口宣布撤軍,憑借自己的威嚴,讓軍隊在敗退時還能保持一定的隊形,減少損失。

    這次可是把老本都賠進去了!

    邶具教晦氣地想道。

    之前他想要以假道滅虢之計吞並河東七館,也是吃了不小的虧。可這次已經再次將七館拉入己方陣營,組織這樣一支大軍掃蕩神堂,乘人之危而來,卻還打成了這般模樣!

    半聖高手邶具教縱起飛劍,一道如同滾滾長江的劍氣洶湧噴薄,把馳來的兩匹奔馬切成肉片。

    他所倚賴的還有極高的武力,可以親自斷後。

    一代劍豪嗔目而呼,的確震住了不少人,令神堂健兒皆不敢前。

    但在開闊的平原上,一人的力量,卻也保護不了太多人。

    畢竟算上民兵,聯軍可是多達十萬之眾!

    各部都隻能選擇放棄大量輜重和金銀,引誘神堂兵撿拾,但經濟上的損失,可想而知。

    不必說,五年之內,全真教不可能再組織一次這樣的大舉進擊了!

    “弟子們,快隨老衲歸去!”

    弘毅大師口誦法號,高喝道,身上的七寶袈裟,已經被利箭撕出了幾道破口,顯得狼狽不堪。

    他是河東七館中菩提館的館主,雖是僧人,卻喝酒吃肉,有子女十數人,最喜與女弟子合籍雙修。

    “歸去。大師說的可是歸去極樂麽?”

    蘇廣手持方天畫戟,嘴角帶著笑紋道。

    一向沉肅的他,現在也很有幾分幽默。

    弘毅大師駭然,沒想到避開了騎兵的兵鋒,城裏的敵人卻已經追了出來。

    “施主……”弘毅大師稽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喝酒吃肉殺人放火的淫惡之僧,神不佑之。”

    蘇廣平靜道。

    “阿彌陀佛……”

    弘毅大師看似還要勸說蘇廣,卻陡然間作佛門獅子吼,一團團金光逼人,直取蘇廣而去!

    “好禿驢!”

    蘇廣怒斥道,若非他警惕心強,幾乎吃了大虧。

    他長戟一蕩,勁力如同波紋在空間中發散出來,將那將要成型的金色雄獅頃刻消解,一式“浪裏尋花”,長戟斜插弘毅大師心口,銀色的鋒刃洶湧激蕩,如水波滔滔,幾要散出一片大江大河來。

    弘毅大師急拋出一串佛珠抵擋。

    蘇廣戟上發力,將佛珠震得粉碎,卻見一道流光閃爍,弘毅大師竟然刹那出現在自己身後,不知從何處又變出一口紫金缽盂,向自己劈頭蓋腦砸來!

    蘇廣倒飛戟刃,當地一聲,缽盂顫了數顫,卻又急速旋飛而來,光華暴漲數丈,仿佛化成一輪紫金大日一般。

    當當當當當!

    激烈的碰撞聲,不絕於耳,火星漫天飛舞,充斥長空。

    蘇廣胸中發堵,才知道這禿驢之前全是示弱,其實實力並不在自己之下!

    換成別人,不如蘇廣這樣謹慎持重,怕是吃了大虧,可能會有生命之危。

    但河東七館中六館背叛與神堂的聯盟,忘恩負義,蘇廣自然要取下弘毅大師的人頭,以儆效尤!

    這鋼鐵一樣的男兒挫了挫牙齒,長戟舞得越發驍勇,全是搏命的架勢,隻進不退,隻攻不守,逼得弘毅大師氣喘如牛。

    弘毅大師終究是修真一脈,法寶強勢,肉體脆弱,麵對蘇廣的瘋狂打法,漸漸露出頹勢。

    想要不管自己正在紛亂潰逃的部曲,飛空而遁,卻被蘇廣如同銀蛇一樣的戟式纏住,逃走不脫。

    眼見幾名相好的美貌女弟子自身旁逃奔而過,弘毅大師全然不似以前雙修時都一副寶相莊嚴模樣,倉皇地大叫:“小紅,小翠,快來打救老衲!”

    其實蘇廣為了追殺敵人,深入敵陣,形勢並不樂觀。他看似將弘毅大師壓得死死地,然而因為兩人實力相當,這也耗費了他全身的力量。

    蘇廣的親兵都去追殺其他敵人,此刻蘇廣孤身一人,若那幾個女弟子敢於上來相救,蘇廣說不得至少也要戰敗而逃。

    但她們眼見弘毅大師都已經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哪裏還有半點鬥誌,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也不顧雙修時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一個個飛奔去了。

    弘毅大師極為絕望,唉聲歎氣一聲,麵容變得愁苦無比,佛光不由一斂,被蘇廣找到破綻,刺入心口,一下了賬。

    蘇廣鼓起餘勇,身化旋風,追上那幾名女弟子,也不顧月貌花容,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一戟一個,斬下人頭。

    此時弘毅大師尚未斷氣,眼見蘇廣送他幾個好親親與他團聚,不甘之意稍稍少了些許,吐出一口淤血,瞑目而亡。

    這隻是神堂軍追殺逃敵的一個縮影,整片平原上,猘犬狂奔去未遙,滿地積屍,鮮血流成了小河。

    薛定鍔滿麵血汙,殺出重圍,立於小丘之上,仰天長嘯。

    “蒼天啊,你為何如此待我,為何如此待我!”

    淒厲之聲,如孤狼觸人心懷。

    他本是鐵打的漢子,但屢遭挫敗,心中烈火直貫腦門,突覺眼孔中一股辛辣,竟抑不住地淚水混著鮮血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