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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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錦這般動作,加上這番說辭,嚇得慕雲卿遍體寒毛都炸了起來,跟踏雪遇到危險時候的表現一模一樣。

    她猛地閉緊了眼睛,緊張的睫毛都在抖:“我不選!我也不要看!”

    她一副寧死不屈的表現,活像是被活捉的敵國習作。

    想到什麽,她又道:“你也不許看!快點把它丟了!”

    見狀,容錦失笑道:“卿卿好生霸道,自己不看就罷了,竟還不許我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你說了要聽我的話的。”

    “那也要成了親、完了禮才算是夫妻,卿卿才好管我,眼下咱們未拜天地,也未行周公之禮,卿卿就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還說自己不霸道?”

    “……”說不過,她咬人行不行?

    見將人逗得差不多了,容錦才安撫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柔聲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讓你看,把眼睛睜開吧。”

    “真的?”

    “嗯。”

    慕雲卿試探著先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打算情形不對就隨時閉上的樣子。

    好在,容錦少見得說話算話,當真沒有逼著她看。

    她想,也許他還是變好了的。

    可單純的慕姑娘又哪裏知道,容錦一反常態那可不是因為他變乖了,而是他不想大婚前夕讓她太勞累,畢竟若看了那避火圖,他也未必把持得住。

    再說慕雲卿誤以為容錦“改邪歸正”了,便進一步要求道:“容錦,把它燒了好不好?”

    擱在他手上,她總覺得沒有安全感,萬一他哪天再翻出來怎麽辦?

    誰知容錦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慕雲卿的眉頭頓時一沉:“為何?”

    她急得拉住他的手:“你不是說……不會讓我看嗎?”

    “是不讓你看,但是我要看。”

    “你要看?!”這下慕雲卿眉頭皺得更緊了:“好端端的,你看它做什麽?”

    “不是說了溫故知新?”

    “……”

    見慕雲卿明顯不信的樣子,容錦一臉真摯地解釋道:“太久沒同卿卿親熱了,我都生疏了,要熟悉熟悉。”

    慕雲卿:“……”她心說你那天幫我洗澡的時候,瞧著架勢可不像手生的樣子。

    再則,他會的花樣還不夠多嗎?居然還要學?!

    回憶一下容錦以往的“壯舉”,慕雲卿隱隱覺得,明晚過後,自己後日未必能下得了床了。

    明明是大喜事,慕姑娘眼下卻有幾分苦大仇深。

    眼見窗外夜色愈發沉了,容錦卻遲遲不肯走,定要看著她睡了再離開,慕雲卿無法,隻得哄他道:“你不好生歇息,明日看起來沒有精氣神,不知道的,隻當你娶我心不甘情不願的呢。”

    “誰敢這麽說,我拔了他的舌頭!”

    “……沒、沒人這麽說,我瞎猜的而已,你別胡來。”她可怕了他了。

    催著慕雲卿上了榻,容錦幫她掖好被子,便安靜地坐在邊上守著她,眸光溫軟,心滿意足的樣子。

    其實他大半夜巴巴地趕過來,就是想見她一麵,同她說上幾句話,好能讓他清楚地感知到,這一切都不是一場夢。

    待到慕雲卿睡熟之後,容錦才起身準備離開。

    走之前,他熄了裏間的蠟燭,又在熏爐裏加了一劑安神香,然後才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經過一兩身邊的時候,他腳步微頓。

    一兩十分機靈地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明日晨起不許去吵她,幾時她自己醒來再著人去王府報信,除了梳妝打扮之外,其他一切繁文縟節全免,你拿著我的令牌,不敢有人違你的話。”

    “是。”

    “還有,記得讓她用早膳。”

    按照大梁婚俗,成親當日,女子在入洞房之前是不可以進食的。

    容錦才不管那些有的沒的,他隻擔心餓壞了他家卿卿。

    芝麻綠豆的事情容錦前前後後交代了一大堆,然後才帶著南星離開了。

    周嬤嬤全程都待在外間,隔著一扇門,將他的話聽了個徹底,不禁暗暗點頭,心裏對這位姑爺是愈發滿意。

    他叮囑的雖然都不是什麽大事,但就是這些微末之處才見真心呢。

    兀自感慨一番,周嬤嬤剛想去裏間添兩塊炭,卻忽覺屋外似有異動,正欲上前查看,就見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梅行思一襲飄然白衣站在門口,周身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仙人一般。

    周嬤嬤大驚:“閣、閣主?!”

    “噓!”梅行思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她小點聲,周嬤嬤還以為他是恐吵到慕雲卿休息,結果就聽這位老人家來了句:“你再把長公主的人招來!”

    “……”還是那副德性沒變。

    梅行思架起兩隻胳膊將袖子往後一甩,端的是翩然姿態,抬腳就往屋裏走:“卿兒呢?我那寶貝乖徒弟呢?”

    “小姐已經歇下了。”

    “這麽早就睡了?!”

    “……嗯。”周嬤嬤心說,您以為誰都和您一樣啊,專挑夜黑風高的時候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口中卻道:“您怎麽今兒才到,小姐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這是哪兒的話,我可就這麽一個寶貝徒兒,她成親我怎麽可能缺席,隻是來時的路上遇到了些小麻煩,耽擱了幾日。”

    聞言,周嬤嬤嘴角微抽,忍不住道:“您別告訴我,您又勾搭上哪家小娘子了?”

    “嘖。”梅行思蹙眉,不讚同地說:“什麽叫勾搭,那叫兩情相悅。”

    “嗬。”周嬤嬤訕笑:“您倒是兩情相悅了,卻苦了小姐,之前差點沒被您那相好的抓去給殺了。”

    “什麽?!”

    “就是那位苗疆聖女,她誤會了您和小姐的關係,四處尋您不得便向小姐下手了。”倒了杯茶遞給梅行思,周嬤嬤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您也這個歲數了,該穩重些了,能不能別再到處拈花惹草了呀?”

    “唉,我也不想,隻是我一見那些小娘子過得不快活,我就想將她們救上一救,讓她們免遭不幸。”

    “……”周嬤嬤想,那些人最大的不幸就是遇見了閣主。

    喝了口茶,梅行思起身走進裏間,見慕雲卿睡得香沉便沒有打擾她,隻是視線掃過她尖尖的下顎,向來好脾氣的梅行思難得沉了臉色:“怎麽消瘦了許多?”

    “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大病,這幾日才有所好轉。”

    周嬤嬤將慕雲卿抱病的前因後果細細道來,梅行思一邊聽著,分神給她搭了個脈,確定她的身體如今已無大礙,這才稍稍放心,不過還是輸了些內力給她。

    見此情形,周嬤嬤倍感意外。

    這老頭子向來吝嗇自己的那點子功夫,別說給人灌內力了,就是叫他指點幾招都跟要他老命似的,能讓他連眼睛都不眨就舍出自己多年功力的人,周嬤嬤估摸著也就她家小姐了。

    更重要的是,這內力若是給了旁人,定會功力大增,可在她家小姐這,也就起個強健體魄的作用。

    運完功,梅行思將慕雲卿的手又放回被子裏,仔細幫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出了裏間。

    周嬤嬤放下帳幔,默默跟上:“這麽晚了,閣主您在何處留宿啊?”

    “啊,我就不住了,這就走了。”

    “這麽急?!”

    “人已見著了,來日又不是沒有見麵的機會,我還得去搜尋給那怨種徒弟女婿治病的法子呢,就不久留了。”

    梅行思說得漂亮,可周嬤嬤卻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難道不是怕被長公主撞見?”

    “……看破別說破。”

    “小姐前兩日還念叨您呢,結果連麵都沒見著,怕是要失落呢。”

    “唉,其實原也沒這般著急,隻是我好不容易探知了玄靈道長的行蹤,恐去的遲了他又不知跑哪去了。”那老雜毛素日神神叨叨的,保不齊他會知道怎麽醫治那心疾之症。

    話落,梅行思自袖管中摸索出幾樣東西交給了周嬤嬤,讓她明日轉交給慕雲卿。

    周嬤嬤瞧著那什麽令牌啊、匕首啊、飛刀啊之類的東西,一看就是出自江湖中,心裏不禁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閣主,這些東西該不會……”

    “都是那些小娘子贈與我的定情信物。”

    “……”她就隱隱猜到了會是這樣。

    梅行思抿唇輕笑,還十分得意的樣子:“那個是逍遙派掌門之物,那個是武林盟主的遺孀所贈,還有那個,丐幫幫主的女兒送的……你告訴卿兒,拿著這些東西,今後她就可以在江湖中橫著走了。”

    周嬤嬤抿了抿唇,無言地點了點頭。

    卻說翌日一早慕雲卿起身後看到枕畔的這一大堆東西,簡直哭笑不得。

    師父總是惹禍是真的,但疼她也是真的。

    “嬤嬤幫我好生收起來吧。”隻是可惜,他老人家走得匆忙,她都沒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給他敬杯茶、磕個頭。

    看出慕雲卿的失落,周嬤嬤寬慰她說:“閣主說了,他此去是為了拜訪玄靈道長,恐去晚了又尋不到對方的蹤跡。”

    “玄靈道長?”

    “嗯,似乎是閣主的舊相識,隻是常年在外雲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閣主此去找他,也是為了治小王爺的病,他說玄靈道長說不定會有法子。”

    “還要師父如此奔波……”

    “小姐倒不必這樣想,奴婢覺得,閣主一路上遊山玩水,保不齊又能給您忙活幾個師娘回來呢。”

    “……”大可不必。

    洗漱之後,慕雲卿見一兩端了早膳進來,不禁覺得奇怪:“不是說入洞房之前,都不許用膳的嗎?”

    “嘿嘿,是主子交代的,小姐您放心吃就是了,不敢有人說什麽的,何況也沒人知道啊。”

    聽一兩這麽一說,慕雲卿這才注意到,房中仍是隻有她們幾人在服侍。

    照理說,她嫁入王府,原該有那府上的嬤嬤來教規矩的。

    餘光瞥見窗外的天色,慕雲卿微驚:“天色已經大亮,我是不是起晚了?”

    “不晚不晚。”一兩連連擺手:“主子特意吩咐不許奴婢們打擾您休息的,昨夜主子離開的時候,往熏爐裏加了些安神香,想讓人睡得安穩些。”

    “可是這時辰……”

    “不妨事的,主子都安排好了。”

    說完,一兩動作麻利地給慕雲卿布菜,“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吃,大有不吃完那些東西就不許她下桌的架勢。

    慕雲卿神色怔怔地喝著粥,心下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竟然就這麽讓容錦給破了。

    而且,旁人成親多是緊張忙亂的,她倒好,吃得飽睡得香,仿佛這場婚事全然與她無關一般。

    吃過飯後,慕雲卿坐在妝台前梳妝打扮,陸成歡和陸成雙過來陪她說話,不多時,寧安郡主也來給她添妝。

    值得一提的是,沉家也派了人來。

    沉鳶因著自己和離歸家的緣故,恐大喜日子的來此平白給人添晦氣,是以並未親自到場,隻派了身邊的丫鬟過來,送了慕雲卿一柄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一個赤金盤螭瓔珞項圈、一對藍寶石南洋珍珠耳環、一支麗水紫磨金步搖、一支梅花琉璃釵……這一整套妝麵,可見其心意。

    陸成雙眼巴巴地瞧著。

    陸家雖富庶,但江南到底不比京都繁華,釵裙首飾也不及這裏漂亮精致,是以她便有些看呆了。

    倒是陸成歡,雖在侯府時也沒當個像樣的千金,但她大抵打從心裏就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全程都坐在慕雲卿旁邊默默吃點心,跟個小倉鼠似的。

    那糕點是樂清瑤從宮裏帶出來的,想著讓慕雲卿拿帕子包了藏兩塊帶著,若餓得狠了,便在花轎上偷偷吃兩口,免得餓壞了。

    慕雲卿唇邊始終噙著一抹笑,一兩大著膽子打趣她,說是因她馬上要見到容錦了才這般高興,殊不知,她心裏想的是,知交如此貼心,乃人生之大幸。

    梳完了妝,慕雲卿這才換上婚服。

    那是一件大紅色銀霓雲錦廣綾合歡曳地長裙,腰封以金線鎖邊,正中間的位置嵌了一顆光滑碩大的東珠。

    滾雪細紗的妃色披帛,一側墜著小巧的鎏金珠子,長長地垂至腳踝處,行走間,金珠輕搖,美不勝收。

    陸成雙看得眼睛都直了:“堂姐……這衣裳好生漂亮,我還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婚服……”

    她從前總覺得,喜服無非就是講究穿個大紅色,與素日她們穿的衣裙沒有多大的不同,如今見了慕雲卿這一身方才意識到自己還是見得少了。

    陸成歡瞟了她一眼,自言自語似的來了句:“那也要看是誰穿。”

    這話倒是不假。

    慕雲卿身上這件婚服美則美矣,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駕馭得了的,這衣裙樣式繁複,配飾又多,倘或換個人穿,難免襯不起這份貴氣,倒須得慕雲卿這般品貌的人才能穿得出它該有的雍容華貴。

    屋外鞭炮聲忽起,一兩忙將蓋頭蒙到了慕雲卿的頭上,由容冽將她背上了花轎。

    鼓樂聲起,鞭炮齊鳴。

    容錦打馬走在前麵,身後跟著迎親隊伍,遠遠看去,大紅一片,豔豔灼灼,像那滿山長得熱熱鬧鬧的楓葉似的。

    按照大梁的習俗,接親的隊伍不是直接從女方家到男方家,而須得沿著京都主街走上一圈,這廂容錦都上了主街了,那邊慕雲卿的嫁妝還有停在長公主府門口沒動的呢,真真是良田千畝,十裏紅妝。

    慕雲卿坐在轎子裏,手裏捧著一柄玉如意,指腹輕輕地摩擦著。

    忽然!

    行進中的隊伍停了下來,連樂聲都止住了。

    隔著轎子和蓋頭,她隱隱聽到有人在外麵高聲嚷了句什麽,直到秋桑在轎旁低聲道:“小姐,是陸公子那邊出事了!”

    “什麽?!”

    “陸家的小廝來報信,說陸公子忽然吐血暈倒,郎中診治後說他是中了毒,但那郎中醫術有限解不了,夫人讓您快過去,說遲了怕陸公子性命不保。”

    話至此處,秋桑也是滿心為難。

    若是去,實在不成體統,花轎中途不能落地不說,問題是沒有新娘子在成親途中改道去別家的道理,這對男方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何況對方還貴為王爺。

    哪怕小王爺不計較,老王爺和陛下那邊也絕說不過去。

    萬一被扣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但若是不去……性命攸關,如何能坐視不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