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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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雖緊急,慕雲卿卻並未慌亂,敏感地嗅到一絲不對勁:“你說……是誰讓我過去?”

    “是夫人。”

    “是她……”按照常理推斷,陸成舟出了事,沈琴芳為表關切有此一言乃是情理中事,可慕雲卿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好端端的,陸成舟怎麽就中了毒呢?

    換個角度想想,若這毒就是那個冒牌沈琴芳的手筆呢?

    容錦性情孤僻冷漠,一貫不將她以外的人放在眼裏,尤其是她認識的男子,他更是欲先除之而後快,倘或她在與他的大婚典禮上拋下他去找別人,他還不得鬧翻了天。

    沈琴芳或是她背後之人刻意布下此局害她陷入兩難之地,擺明就是看中了容錦這易吃醋的性子。

    他若動了大氣,不定鬧出多大的事兒來呢。

    秋桑感其所感,自然知道此事有多不易抉擇:“小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慕雲卿斂眸,最終做了決定:“去叫容錦過來。”

    陸成舟必須要救!

    不僅僅是為著他們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還有二叔和嬸母待她和瀾兒的恩情,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他不管。

    眼下,也唯有試著哄一哄容錦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結果讓人意外的是,還沒等秋桑到容錦跟前,他就已經率先掉轉馬頭回來了。

    眾人眼見他一把掀開了轎簾,不覺倒吸一口涼氣,有那膽小的甚至往後退了幾步,不知這位小王爺要做什麽。

    慕雲卿還蒙著蓋頭,不知外麵的具體情況,隻是初時聽聞一陣馬蹄聲響起,跟著眼前忽然一亮,同時一陣涼風迎麵撲來,一隻白淨修長的手掌伸到了她的麵前。

    她錯愕地抬頭,視線卻被大紅蓋頭擋住,隻有餘光掃到了那人手腕處和她同色同紋的袖管。

    容錦微微俯身,手又往前伸了伸:“卿卿,來。”

    “容錦……”

    “不怕,有我在。”無論遇到什麽事,他都絕無可能將她置於那樣無措的境地,他會幫她掃清一切障礙,甚至包括他自己。

    他明明沒有多說什麽,但隻這五個字,卻讓慕雲卿安了心。

    她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下一瞬便落入他的懷中。

    容錦將人抱上馬,隨即翻身而上,對前來報信的那名小廝道:“將人送去康王府。”

    那小廝一愣,忙道:“可我家公子中毒昏迷怎能輕動啊,這路上顛簸萬一嚴重了怎麽辦?”

    “那就任他等死吧!”

    語氣冷硬地丟下這麽一句話,容錦一勒絲韁便策馬而去。

    駿馬飛馳,紅衣烈豔。

    直到那兩人一馬已沒了身影,眾人才恍然回過神來。

    這成親之日花轎遊街,結果新娘子和新郎騎馬先行,隊伍於後抬著個空轎子吹吹打打,簡直是聞所未聞,但甭管怎麽說,容錦此舉算是解了這困局,好歹慕雲卿沒有在中途改道去別府,陸成舟那邊也不至於耽擱了醫治,勉強算得上是兩全其美。

    再說王府那邊,聚在門口看熱鬧的人還有王府門前的侍衛瞧見容錦騎馬帶著慕雲卿回了府,無一不瞪大了眼睛瞧著,青天白日的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呢。

    陸成舟和他們幾乎是前後腳到的,不過是從王府的後腳門進去的,直接被送去了客院。

    容錦帶著慕雲卿隨後趕過去,連堂都沒拜,什麽踢轎門、跨火盆啊之類的步驟就更不用提了,全都略過了,南星他們雖都在心裏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卻也知道人命關天,何況傷的又是慕雲卿的娘家人,哪能坐視不管。

    慕雲卿頭上的蓋頭早就摘了,這會兒提著長長的裙裾快步走進房中,院中灑掃的下人見了忍不住三五個聚在一堆竊竊私語。

    “那就是小王妃啊,當真生得極美,跟仙女兒似的!”其中一名婢女手撐著掃把,呆呆地望著門口的方向感慨道。

    “光長得漂亮有什麽用,和咱們小王爺看起來相配才重要呢,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檀郎謝女……這往後啊,我看那風月話本的主人公就都有臉了。”

    “誒你說,這小王妃會不會難伺候啊?”

    “那老話說得好,相由心生,長得水靈靈的一個大姑娘心底自然也壞不到哪兒去,而且你瞧小王爺跟前跟後的架勢,保不齊啊,小王妃還能管管他,這往後咱們的日子說不準就好過了呢。”

    “但願如此,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這幾個小丫頭聚在一塊你一句、我一句地嘟囔好一會兒,別說,她們講得倒頗有幾分道理。

    容錦縱容慕雲卿的這個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們兩個人一起出現在客院,可是讓陸家夫婦好生驚訝,心裏也愈發對慕雲卿感到愧疚,總覺得是因為他們的緣故,讓她在容錦麵前失了分寸。

    陸成舟毫無生氣地躺在榻上,麵色慘白,唇色發紫,氣若遊絲,眼瞧著就要不行了。

    慕雲卿一邊讓一兩去取她的針包來,一邊讓人將陸成舟的衣裳給脫了。

    陸成雙不解道:“堂姐,這是……”

    “我需要先施針封住他身上的幾處穴道,護住他的心脈。”否則的話,怕是她診完脈,藥還沒熬好呢,他人就已經涼了。

    餘光瞥見容錦站在不遠處,慕雲卿原想說讓他先去前頭招呼客人,可轉念一想,他們還沒拜堂呢,喜宴自然也尚未開始,此刻讓他一個人出去還不如不去。

    何況,他未必肯聽。

    給陸成舟施針後,確保毒藥不會侵入五髒,慕雲卿才又給他搭了個脈。

    不幸中的萬幸,那毒藥雖然凶猛,但護住了心脈,她便有足夠的時間去配製解藥。

    不過,這毒不好拔除,一來耗時太久,二來解毒之時也會讓中毒者痛苦不堪,猶如死了一遭。

    而且即便解了,身子骨也會大不如前,再想仗劍習武怕是不能了。

    想到陸成舟中毒後帶來的種種連帶效應,慕雲卿的眸子變得愈發幽暗,解毒既非一日之功,那陸成舟自然就不會在她和容錦大婚後便回江南去。

    若獨留他一人在此,隻怕二叔和嬸母會不放心,鬧到最後,可能那一家子都要留下。

    這下那個冒牌的沈琴芳倒是無需為難到底該是去是留。

    容珩他……好歹毒的心思啊!

    診完脈,慕雲卿又給陸成舟放了血,分神口述了一份藥方讓下人出去抓藥,回來煎了好給他服下。

    因著劇痛,期間陸成舟無意識地掙紮,暗紅色的鮮血蹭到了慕雲卿的手上,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一兩和南星趕緊上前將人按住,這才讓慕雲卿得以繼續給他放血。

    毒血清除一部分,加上刺痛的緣故,陸成舟幽幽轉醒,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榻邊的慕雲卿。

    一襲雍容豔麗的紅衣,愈發襯得她膚光勝雪、鬢發如墨,眉目點染,如墜星河。

    她一路和容錦策馬顛簸而來,方才又是施針又是放血的折騰,發髻難免有些散亂,幾縷碎發垂自額前垂下,平添了幾分慵懶,漫不經心的美,卻更加勾魂攝魄。

    “卿兒……”陸成舟微微啟唇,嗓音嘶啞,虛弱至極:“我是在做夢嗎?”

    慕雲卿隻當他是誤以為自己死了,遂朝他笑笑,安撫道:“我已幫兄長針灸過了,好歹保住了性命,至於那毒須得服藥慢慢清除,急不得。”

    “卿兒。”

    慕雲卿具體說了什麽,陸成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進去,他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慕雲卿看,那滿眼的愛意和柔情都要化作一潭春水溢出來了,看得旁邊的一兩和南星膽戰心驚的。

    一兩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容錦,暗戳戳地挪了挪身子擋住了陸成舟,免得他的眼神被自家主子看到,那下場……一兩估摸著他一定會成為第二個沈拓。

    慕雲卿向來心細如塵,連一兩和南星都發現了陸成舟目光的不妥,她作為被他目光鎖定的人,自然也覺察到了。

    在她心裏,一直隻當陸成舟是兄長,和麵對沈晏或是容冽都是一樣的,而且她一直以為,陸成舟待她也是如此,沒想到,竟是她一時疏忽了。

    她自認不曾做過什麽容易引起對方誤會的事,也沒有說過引人遐想的話,可事到如今依舊走到這般局麵,看來日後還是少來往得好。

    慕姑娘想得通透,可架不住陸成舟這會子心裏糊塗,滿心滿眼都是她。

    換作平時清醒的時候他還能克製一二,但眼下他方才從生死之間走了一遭,行事便不似平日那麽有分寸,竟忽然伸手握住了慕雲卿的,神色動容道:“卿兒,我……”

    饒是慕雲卿素來淡定,也被陸成舟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

    倒不是她覺得自己被唐突吃了多大的虧,而是想著容錦還在旁邊呢,她怕他一怒之下把陸成舟的手給剁了。

    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慕雲卿下意識轉頭看向容錦,那個表現簡直和踏雪偷吃小魚幹被抓到時一樣。

    容錦的目光凝在陸成舟的手上,冷冰冰的眼神仿佛在考慮是拿匕首挑斷他的手筋還是拿鋸子鋸掉他的手。

    慕雲卿立刻起身,往遠離榻邊的方向挪了一步,故作淡定地說:“一兩,兄長既已清醒,你便帶著人將他好生送回去,再去藥鋪備好七日的藥材送去陸宅,以便日日煎服。”

    “……是,奴婢遵命。”

    都已解了毒了,陸成舟自然不宜再繼續留在王府,尋常日子倒也罷了,關鍵今日是慕雲卿和容錦成親,沒道理大舅哥隨著新娘子一塊住在這府裏,恐惹人笑話。

    陸乾和何氏自認已經給慕雲卿添了許多麻煩,當然急著帶陸成舟回去。

    倒是陸成雙,麵色隱隱有異,忍不住問:“堂姐,兄長他傷得如此重,萬一回去之後再出什麽問題怎麽辦?”

    話落,不等慕雲卿回答,一兩便搶先道:“姑娘不必擔心,您若信不過我家小姐的醫術,自然也就不會巴巴地帶著公子趕來讓她醫治了,眼下毒既已解了,剩下的事情尋常大夫便解決得了。”

    聞言,陸成雙皺了皺眉頭,目露不悅:“我在和堂姐說話,哪裏輪得到你一個丫鬟插嘴?”

    “雙兒!”陸乾語氣微沉,大有嗬斥之意:“幾時養成這般驕縱跋扈的性子,什麽丫鬟不丫鬟的!”

    陸乾早年混跡江湖,後又和慕萬崇一起經商,對尊卑之分並不那麽在意,自然見不得陸成雙言辭間對人如此輕賤。

    教訓完陸成雙,他才轉向慕雲卿道:“卿兒,你快去忙你的,別耽誤了好時辰,成舟既已無恙,我便讓你二嬸他們先送他回去,好歹二叔得看著你出閣才是。”

    “二叔……”

    “好了,快去吧,別讓外麵賓客等久了。”陸乾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道。

    “嗯。”

    點了點頭,慕雲卿忙走到容錦麵前,注意力從陸成舟的傷情上一轉移,她心裏的愧疚便再次鋪天蓋地的襲來。

    容錦什麽都沒說,隻吩咐人送一盆溫水進來,默默幫她洗去手上的血漬。

    陸成舟被人抬出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不知道容錦要洗去的是那些毒血,還是他留在慕雲卿手上的感覺,總之那個動作充滿了濃濃的占有欲,看得人心下酸澀不已。

    慕雲卿不知陸成舟心中的感受,不過即便知道,她此刻也無暇顧及了。

    任由容錦拿帕子幫她擦拭雙手,慕雲卿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的臉上:“容錦……對不住……”

    “嗯?”他抬眸,瞳孔被她的身影占據,眼底澄澈,沒有絲毫的責怪和埋怨:“為何道歉?”

    “耽誤了吉時,還害你被人議論。”

    “不關你的事。”幫她把手擦幹之後,容錦又給將她散在鬢邊的發攏至耳後,柔聲道:“是他們的錯,我知道卿卿沒有不願嫁我,這便夠了。”

    他說著,從秋桑手中接過蓋頭重新蒙在了她的頭上,頭一低,薄唇輕輕印在了她的額間。

    他溫柔而堅定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去正廳。

    前前後後耽誤了好一會兒的工夫,外麵好些賓客還隻當今日這婚事成不了了呢,可又不敢貿然離開,隻得硬捱。

    好在,最後總算是等到了那對璧人相攜而來。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後,由喜娘將人送入了洞房。

    本來還需喜娘唱賀詞,再掀蓋頭、飲合巹酒的,結果容錦前腳帶著慕雲卿進屋,後腳就把所有人都趕了出來,搞得下人個個莫名不已,卻又不敢反駁。

    對於那位小王爺而言,規矩,就是用來破的。

    慕雲卿見他遲遲坐在榻邊沒有動,不禁催促道:“你還不出去宴客?”

    誰知他卻來了句:“管他們呢。”

    話音未落,他忽然伸手摘下慕雲卿髻上的珠釵和步搖,任由她一頭青絲如瀑一般散下,柔順地垂至腰際。

    慕雲卿一驚:“誒……做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