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裏斯人的皇帝，為什麽會埋葬在這裏？還有，‘上靈帝’這個稱號是什麽意思？”達克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
    亞達羅尼按照艾歐奇娜的指示，緩慢走到了那扇巨大的石門腳下，望著雕刻著與龍族有關的曆史的巨門，望著其中一幅龍族在“卓根之柱”下遭到慘敗，被徹底放逐的畫麵，感到了一股來自遠古的失落和悲傷。
    他頓了頓，回應達克道：
    “我雖然不知道那位小皇帝為什麽會埋葬在這裏，但他的諡號，預示了整個帝國在他死後不久，即遭遇了一場浩劫。‘上’是炎火帝國皇帝們的通用諡號，代表‘上達天際，與造物為伍’的含義。個別品德不夠的皇帝用的是‘孝’，還有個別的，幹脆不能給予‘上’這種通行的前綴。
    “而‘靈’出自第一紀元時，由炎君的弟弟，炎旦製定的《諡法》規定：亂而不損曰靈，死而誌成曰靈，死見神明曰靈，好祭鬼神曰靈。根據那位小皇帝的品德和行為，這個諡號再合適不過了。”
    眼見達克依舊疑惑，嘴巴翕動著想要再問些什麽，可是淺薄的對東方文化的認知讓他最終不知道從何問起，隻能暫時沉默的場麵，艾歐奇娜進一步解釋道：
    “或許這個‘靈’字還出自‘祖宗顯靈’，慶幸這個國家沒有滅亡在他的手中。契丹裏斯人對皇帝一生的評價都來自諡號，一般來說是十分公正、公允的。畢竟，除了極個別皇帝外，契丹裏斯人並沒有中部帝國的皇帝那樣擁有絕對的權威，能夠我行我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實際上，‘上靈帝’死後，契丹裏斯的政治中心就從皇帝轉向了首相，他之後的首相，從洛恒開始，紛紛在帝國的都城‘炎城’內建立了自己的統治中心，稱為‘府’，一般稱之為‘霸府政治’。此後的皇帝話語權逐漸喪失，直到‘新元危機’前期，因為處理‘無心人病毒’不利，地方軍團反叛，其首領穀兵攻克了炎城，短暫建立了東方共和國，並以此向我們克魯斯德和日涅人建立外交關係。”
    “還有這麽一段曆史，我說怎麽部分新元前期的文件裏麵將契丹裏斯稱作‘炎火（共和）聯邦’呢。”達克若有所思道，也同亞達羅尼一起看向了麵前的巨大石門。
    “後來，東方共和國，也即炎火（共和）聯邦僅存在了78年就分崩離析，長達四千年的帝國統治，讓炎火帝國的皇室勢力遍布全國，加上人們對皇帝的同情和帝國的認可，炎火帝國得以恢複，新任皇帝炎興因為部分改革重新獲取了一定的權力。”艾歐奇娜進一步講述著炎火帝國的曆史，道：
    “那位小皇帝，也就是上靈帝的姓名已經無據可考，即便這裏是他的墓地，我們也無從知曉他的姓名。他存在於世時，刻意隱藏了名諱，認為皇帝是造物主之子，不能被人窺伺姓名，否則神明的威嚴將會降罰帝國。
    “他在小時候被一條以靈魂體存在的龍族所救，當他執政之後，他便決定通過一切手段將龍族釋放，所以製造了‘龍慶’。當然，結果你們看到了，龍族們紛紛從龍境中解脫出來，雖說失去了絕大部分的龍族力量，但漫長的壽命和超越常人的體質被保留了下來。上靈帝雖因龍慶時降落的隕石丟了性命，但他完成了他的誌向與承諾，值得在死後麵前龍族元首，獲得神位。”
    “那麽，又回到第一個問題了。既然這樣一位統治者，國家在他活著的時候雖然混亂，但並沒有致命傷害，他又實現了他的誌向。那麽，按照契丹裏斯的規矩，他值得被埋葬在契丹裏斯境內風景優美的群山之下，為什麽會埋葬在這裏呢？”達克困惑道：
    “外乃布亞山脈即便在蒸汽紀元時，克魯斯德國家實力最為強盛的時期，也屬於邊境荒涼地帶。否則，就不會隻有北域壘這一座半城市了。北麵是極寒特區，除了冰魔人部落和部分異獸種族，很少有人來這裏。要不是這裏發現了大量的油氣資源，恐怕曆任克魯斯德皇帝都不會過分關注這裏。”
    “你是想問，上靈帝被埋葬在這裏，是為了刻意隱瞞一些事情嗎？”艾歐奇娜用帶著機械的，沒有絲毫情感的聲音，回答道：
    “的確如此。當年，篡權上台的首相洛恒並沒有對全國的絕對壓製力，加上西部和北部的兩座重大地方軍事機構，它們獲取了克魯斯德皇帝查理十二世提供的先進武器和火炮裝備，已經準備隨時南下勤王，為皇帝複仇。
    “洛恒為了維護他統治的合法性，加強法理宣傳，不得已將上靈帝塑造成了一個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瘋子。或許是洛恒親手弑殺了上靈帝，可對外宣傳時，卻說他是死於天火墜地的意外事故。”
    “當時，因為靈石，天空中隱蔽起來的浮空神域被成功召喚，那裏存在著或許是史前文明創造的科技武器，留下了足夠神秘但並無危險的神域。可洛恒的女兒洛思潔卻死在了那裏。”亞達羅尼轉身，看向達克灰色的眸子，認真解釋道：
    “然而，天空與地麵的龍境之門均被成功開啟，兩扇門共同作用，產生共鳴，故而能在短時間內徹底廢除‘龍境’內的一切限製和禁錮，釋放了絕大部分的龍族同胞，重回人間。
    “我是因為當年被囚禁在卡洛夫之門後，按照設定，必須由神明或半神親自開啟，才能在主要‘龍境’被廢除後離開，故而沒有機會看到龍慶現場。但抉擇者告訴我，兩扇門同時開啟，大量的龍族力量會與火焰係魔源力產生共鳴，引導隕石從宇宙墜落人間，導致災禍。這一點上，沒有任何人告知過上靈帝，或許是刻意的隱瞞，或許隻是神秘學水平欠佳。總之，他死了。”
    “後來，作為停兵休戰的談判籌碼，上靈帝的屍體被送入了西境當時的地方總督，西部軍團最高指揮者安可山的手中。之後，地方與炎城中央簽訂了《彌戰條約》，在克魯斯德帝國的見證下，地方服從於炎城，炎城不再追究與上靈帝有關的一切人類，包括他本人的屍體。”艾歐奇娜有條不紊地講述道：
    “大約20年之後，炎火帝國內部發生了叛亂，各地方開始不服從炎城的指揮，開始割據。為了取得對炎火帝國的政治幹預，在未來的貿易上取得足夠的主導權，當時的皇帝伊凡十八世下令為上靈帝修建了這座‘無名地宮’，用來安葬早已死去多時，被製作成木乃伊的契丹裏斯皇帝屍身。
    “隻是，克魯斯德人終究對契丹裏斯文化了解得十分有限，加上絕大多數的精通契丹裏斯文化的東方人對克魯斯德並不友好，不肯為伊凡十八世服務，因此，這裏的建築風格才顯得如此不倫不類。不過，能夠確定的是，與這位皇帝的木乃伊軀體共眠於此的，還有一位神明，以及一件與龍族有關的序位魔物。”
    “我能得到它嗎？”亞達羅尼脫口而出，看向艾歐奇娜，問道。
    “當然，他原本就屬於您。”艾歐奇娜的回應令兩人感到十分意外，仿佛從昨天開始，直到現在站在地宮入口邊緣的一切，就好像是神明們預先轉動了命運之輪，刻意設置的結果。
    “地宮中的神明也在等待著您的來臨。您知道的，造物主以命運來束縛各位序位神明，而神明們以命運為人類和一切智慧生靈做出安排。既然您的目標是離開這裏，前往東方，實際上，將上靈帝的身軀送到這裏來的契丹裏斯人，他們原本的願望也是離開這裏，回到家鄉。”艾歐奇娜回答道：
    “隻是，當時契丹裏斯已陷入混亂，克魯斯德帝國又已開始針對艾溫特萊向乃布斯克投放‘天罰之火’的行為展開報複，戰爭使得他們停下了回歸故土的腳步，永遠與後代一起留在了乃布斯克，為這位將龍族釋放於人間的偉大皇帝守衛陵墓。
    “隻是可惜，因為工業化時代後魔源力的不斷枯竭，加上廢土紀元後非凡力量的徹底失衡，龍族們很少再能恢複原本龐大的身軀了。能夠維持巨龍姿態戰鬥的龍族，多半已被暗夜之主主導的力量蠱惑了心智，淪為了供人驅使的工具。”
    “你指的是瑟耶？那條從龍蛋中孵化出來的黑色幼龍？”達克問道。
    “對於地宮建成後的事情，我並不知曉，那些擅長占卜的仙者們隻向我講述了龍族將會來臨的預言信息而已，至於之後的事情，由於變化繁多，他們也無法真正洞悉每一個平行宇宙，自然無從做出判斷，下預言。”艾歐奇娜那寶石般的雙眼盯著亞達羅尼的身軀，說道：
    “不過預言中說您會成為那個協助恢複【秩序】的龍族強者，你的使命就是讓【混亂】回歸【秩序】，讓世界存在的一切回到它原本的軌跡上去。或許現在，契丹裏斯人也正如這座地宮中沉睡的神明那樣，等候著你的到來。
    “當然，神明和龍族的聖物就在這扇門之後，跨過這扇門，我會引領你們前往最為核心的區域，繞過那些機關和陷阱，避免你們因為懼怕受到傷害而破壞這裏的安寧。”
    “那麽，艾歐奇娜，這扇巨大的石門，你有鑰匙嗎？能把它打開嗎？”亞達羅尼轉而仰視石門，用渾厚的低沉之音詢問道。
    “很遺憾，我是地宮的外圍的守衛者，在您到達之前，我沒有資格進入其中，自然沒有鑰匙。但是，這座石門並非隻需要鑰匙才能開啟，您的血液，照樣可以把它打開。”艾歐奇娜語調冰冷地解釋道。
    “我明白了，看來，開啟這座地宮的巨門，也是認證身份的必要步驟，既然如此，我便嚐試一下。”說著，亞達羅尼用力搓了搓脖子上緊緊纏繞的“契丹裏斯環玦”。
    這次，“契丹裏斯環玦”竟然散發出了濃鬱的紅色光芒，以及灼熱到正常人無法忍受的溫度。
    緊跟著，一片烈焰從它的表麵陡然而生，環繞著亞達羅尼的脖頸開始熊熊燃燒。
    可奇怪的是，火焰並沒有順著衣物或是頭發向其他位置蔓延，似乎“契丹裏斯環玦”的力量將它們限製在了有限的範圍之內。
    做完這一切，亞達羅尼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他向達克要來了一把軍用小刀，翻開肮髒的袖口，用力朝著腕部割了下去。
    不知是由於“殤”的氣息過於濃重，還是兩人的認知短暫被地宮中存在的非凡之力幹擾。總之，濃鬱的龍族鮮血的確是從亞達羅尼的腕部開始滲出，進而如汩汩溪流般流淌而出。
    隻是，並非向下流淌，而是向上！
    血液們瞬間扭曲、變幻為了無數如鬼怪般哭喪著臉的精靈，它們紛紛發出奇怪的令人意誌崩潰的嗡鳴聲，像極了大批工廠機械同時啟動時的噪音。
    這些扭曲的龍族血液幻化的精靈們開始在空中肆意地舞蹈著，它們的肢體紛紛外翻，有些甚至倒扣著扭曲、斷裂，呈現出一幅詭異的芭蕾舞場景。
    不過最終，它們倒還算是符合了亞達羅尼的意誌，紛紛湧向了巨大石門的中心位置，那隻龍族元首雕塑的額頭處，露出的一枚東方寶石處。
    轟！轟！轟！
    沉重的石門向兩側退去，一股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腐臭與令人窒息的灰塵味道撲麵而來，使得達克和亞達羅尼被迫短暫屏住呼吸，防止吸入含有細菌或是有害物的空氣而留下病根。
    好在，這處地下遺跡與外界應該存在多處相互連接的暗道，地宮內外的空氣隻是在瞬間就完成了互換，重新回歸了正常的屬於地下世界的氣味。
    “請隨我來，那位神明，那件聖物就在裏麵，它們都在靜靜地躺著，等候著龍族的到來。”艾歐奇娜用冰冷的機械聲音說完，便徑直頭也不回地“走入”了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