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議室”後，由於事先沒有安排座位，達克和萊特很自然地坐在了最後一排。
    一方麵達克並不想過多參與鳥居鎮的事務，以免之後耽誤前往乃布斯克；另一方麵萊特身後的“暗迷之觸”的確過於搶眼，坐在最後一排再用棉衣遮蓋一下，能避免很多誤會。
    顯然，由於在場的很多男人都是剛剛從前線退下來的臨時征召士兵，這裏並沒有經過什麽打掃或是整理，臨時拉來的木桌上還有些許燒焦的痕跡，就連會議室中間懸掛的“克魯斯德聯邦形勢圖”，都還描繪的是“格納季防線”崩潰前的局勢。
    倒是阿爾喬姆一個人坐在了中間，麵對眾人的位置，他的位置還算整潔，頭頂倒還臨時懸掛了一條寫著“鳥居鎮軍事委員會第三次物資臨時會議”的紅色橫幅。
    除此之外，破敗之風幾乎灌滿了整個會議室，破爛的窗戶隨著冬季的微風搖搖晃晃，一旁的小鎮士兵幹脆把它卸了下來。由於年久失修，電路老化，整個會議室牆壁上連接著蜿蜒金屬管道的電氣燈都成了裝飾物，整個會議室的氛圍偏黯淡。
    好在，再過半個小時太陽就會升到合適的高度，讓這裏充斥著白熾的陽光。
    整個顯得擁擠的會議室內都是清新的自然空氣，倒也使得在場之人的精神都清明了不少。
    “前任鎮長安傑利卡陣亡的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根據可靠消息，他是在外乃布亞山脈邊緣運輸物資時，遭到了失落者的襲擊，丟了性命。”阿爾喬姆輕咳了幾聲，開始了今天的會議：
    “聯邦委員會倒是十分大度，尤其是霍普托夫現任行政長官，約翰裏斯先生，為前任鎮長授予了一枚‘霍普托夫城市英雄徽章’，作為對他陣亡的撫恤，更是對我們鳥居鎮居民在這場戰爭中做出的貢獻的肯定。
    “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夠停止針對前任鎮長的各種傳言，畢竟他是死於戰爭，死於與失落者和聯邦叛徒的戰爭。”
    “阿爾喬姆長官，我反對！”坐在第一排的一位20多歲的青年徑直站立起身，拿起經過機械化改造的右臂，朝著桌麵上狠狠“敲擊”了幾下，使得木製桌麵產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以此表達憤怒。
    “有話好好說，這裏是交流問題、達成共識的地方，不是發泄怒火的場所，‘鐵臂’。”阿爾喬姆同樣顏色嚴厲，厲聲嗬斥道。
    “好，阿爾喬姆長官，既然您讓我交流問題，我便說說我的看法。”被稱作鐵臂的青年半側過身，半張臉麵對著坐在左邊的阿爾喬姆，半張臉麵對整個右邊的鳥居鎮居民代表，用略顯沙啞的嗓音說道：
    “戰爭並不是為任何人洗刷恥辱的途徑，即便死去也不能彌補他犯下的罪孽。近十年間，這位前鎮長安傑利卡至少倒賣了70萬噸糧食、兩萬張皮毛、10萬頭牲畜、5000公斤廢鐵，全部換成了新盧布和白銀，可錢卻盡數不知所蹤。
    “他還私下與失落者達成協議，使用小鎮的物資供給‘奉獻組’，協助他們對抗聯邦，導致乃布斯克和霍普托夫的長官們連年問責。有件事情，我也是才知道，原本這兩座城市的長官每年都會給鳥居鎮撥發糧食和武器，新元548年就撥發了6萬噸各類糧食、蔬菜和肉類，還有一萬隻舊式步槍，20萬發子彈，協助我們低語‘無心人’和失落者，可這些武器，我們一點都沒有見到。”
    “現在，你想要弄清楚這些物資的下落嗎？”阿爾喬姆眼神犀利，看向這位挑事的小鎮軍事長官鐵臂，質問道。
    “當然！這些物資要麽被安傑利卡賣掉，換成了不能吃也不能用的黃金、白銀，要麽被他送給了失落者們，用來維持所謂的‘協作關係’。這些行為我從一開始就反對，可並沒有人能阻止這位貪汙者和克魯斯德奸細。”鐵臂憤憤不平道：
    “如果說，我們小鎮的物資儲備充足，當然可以應付兩個月前的‘聯邦物資緊急征集處分令’，根本不至於全鎮的青年都參加‘阿特拉斯的落幕’戰役，就為了得到那30的免征額。
    “阿爾喬姆長官，你是清楚的，現在這批物資抵達之前，孩子們幾乎連一口吃的都沒了，他們還要長身體，他們可是小鎮和克魯斯德的未來。”
    “任何罪孽都必須得以償還，即便他的身軀已墜入冥界，靈魂已被撒旦捕獲。”阿爾喬姆突然吟誦了一句與宗教有關的句子，而後表態道：
    “我原本對宗教這塊並不感興趣，但克魯斯德的正主教和契丹裏斯的道神教中有很多規範人類道德的內容，值得我們學習。我這裏有一份清單，還有一份圖冊，可以詳細告知你們安傑利卡所貪汙物資的儲存地。”
    阿爾喬姆說著，將幾張地圖和清單的複印件扔給了鐵臂，再由鐵臂傳給身後的人們輪流查看。
    大約過了幾分鍾，阿爾喬姆才猛敲桌麵，製止了人群的喧鬧。
    “任何的罪孽都要得到公正的審判，既然阿爾喬姆的兒子也在戰爭中屈辱地陣亡了，他的妻子逃離了小鎮，那麽，就由我來擬訂一個判卷方案，大家舉手表決。”阿爾喬姆輕咳幾聲，戴上了眼鏡，看向手中早已擬好的方案，朗讀道：
    “鑒於前任鎮長安傑利卡的罪孽行徑，鳥居鎮軍事委員會決定：1、廢除安傑利卡在聯邦委員會及下屬機構內得到的一切榮譽，包括‘城市英雄徽章’，這些榮譽將退還給頒發機構，安傑利卡的名字將從一切小鎮文件和記錄中抹去，無法進入小鎮榮譽館被人瞻仰。
    “2、沒收‘鎮心001’號住宅，改建為招待重要到訪者的旅店。同時，沒收安傑利卡多年來隱匿在神隻邊山的山腰洞窟中的一切物資、武器和貴金屬等不當所得，按比例平均分發給各位小鎮居民。
    3、由阿爾喬姆，也就是我接任鎮長職位，同時兼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主持小鎮的行政和軍事行動，同時完全接受軍事委員會成員們的監督，如有違反聯邦法律的行為，我即刻引咎辭職。”
    “以上內容就這麽多，現在開始舉手表決吧。”阿爾喬姆將方案放在桌上，宣布道。
    很快，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類都舉起了右臂，包括剛才向阿爾喬姆提出異議的鐵臂，都略顯吃力地舉起了沉重的機械化右臂。
    “這麽說，第一項議程就通過了。那麽中午的時候，議程內容會張貼在小鎮廣場上，供居民們閱讀。下麵，鐵臂你來談談這次聯邦補償給我們的物資吧。”阿爾喬姆離開了座位，站在了一邊。
    接著，鐵臂大踏步上前，坐在了阿爾喬姆的位置，開始講述道：
    “鑒於我們陣亡了一千人，臨時聯邦委員會和霍普托夫長官約翰裏斯，還有乃布斯克城市委員會，都送來了各類物資補償我們鳥居鎮。這些物資的性質都是補償和援助，沒有任何額外要求，但實際上，這種行為算是這幾方勢力的示好行為，他們希望我們在後續更為廣闊的內戰中保持中立態度，不要倒向任何一方。
    “這點符合我們鳥居鎮的利益。現在沒有了安傑利卡這個罪孽之人，鳥居鎮可以正常發展，我們是有可能取代官方貿易點，成為東部重要的貿易中轉站的。”
    “說一下這次援助了我們哪些物資吧。”底下有人喊道。
    “好。”鐵臂答應道：
    “那我就說一下。這次援助的物資多數是食物，糧食類食物一共3萬噸，各類蔬菜和蔬菜製品大約1萬噸，肉類1.5萬噸，油料3000公斤，食鹽1500公斤，調料製品2000公斤，活物牲畜頭，優質種子100公斤，罐頭製品10萬噸，各類風幹水果1000公斤。這些物資算得上可解燃眉之急了。
    “至於機械，主要是乃布斯克的援助，城市委員會給了我們生產機械1000台，各類車輛100輛，機械戰車20輛，機械製品6000隻。武器的話，霍普托夫和北烏哈塔城給的最多，有各類舊式步槍支，子彈60萬發，其中銀製子彈3500枚。火箭筒隻，火炮20台，重型火炮10台，包括風信子火炮。其餘的各類小型武器和實驗類武器一共150隻。
    “食物都跟隨三個城市的卡車已經運送到了倉庫，正在分發給各處的居民，武器的話統一交由軍事委員會的武器部來派發。不過目前隻有一半的武器運到了武器儲備倉庫，其餘的各城市還在籌備。我去查看過了，食物並沒有被汙染，武器的話，多數是從戰場上收集的，需要消毒的過程。”
    “鐵臂，我記得貝洛各爾斯克附近的聯邦軍隊交付給了我們一批藥品，已經送到了嗎？”阿爾喬姆發話，問道。
    “已經送到了。”鐵臂頷首，進而匯報道：
    “我們急需的聯邦0號藥劑送來了隻，包括製作的配方和部分生產器具。還有預防‘無心人病毒’的聯邦1號藥劑，一共3200枚，足夠小鎮的居民全部接種了。其他的抗生素、常備藥等等，聯邦交付了一批，足夠我們三年內不用再交易換取。”
    “那就好，從明天開始，給你們一周的時間，帶領清掃隊去神隻邊山頂部清剿一次‘無心人’和野獸，確保周圍10公裏內沒有危險。然後在‘鳥居正廟’裏設置藥劑接種點，安排那些細心的姑娘們，先給孩子們接種‘聯邦1號藥劑’，確保他們不受‘無心人病毒’侵襲，明白嗎？”阿爾喬姆下達了命令。
    “明白。”坐在前排的軍事委員會主要長官們齊聲答應道。
    接下來是有關戰爭和傷亡的內容，包括如何撫恤陣亡家屬，如何避免在後聯邦委員會時期卷入各地的戰爭等等，基本上都是阿爾喬姆提出方案，在場參會者集體舉手表決。
    實際上，大多數都是出自阿爾喬姆的意誌，當然，也符合鳥居鎮居民的意誌，所以沒有什麽人反對，自然也顯得無聊，使得坐在後排的達克和萊特昏昏欲睡，隻想這場略顯無聊的“物資會議”盡快結束。
    不過很快，順利的會議就出現了衝突。
    “阿爾喬姆長官，您真的認為我們能在各地的衝突間獨善其身嗎？”說話的是一位28歲左右的退役軍官，現任鳥居鎮軍事委員會的委員，名叫喬治·張，祖上是契丹裏斯人，不過生於鳥居鎮。
    或許已被克魯斯德文化所同化，除了姓之外，他的行為舉止、語言習慣，甚至是長相都與克魯斯德人不相上下。
    “那你來說說。”阿爾喬姆明顯有些不快，不過還是點了根“內卷花香煙”，邊吸了口，邊做了個簡單的請的手勢。
    “即便我們能在霍普托夫、北烏哈塔城和乃布斯克，甚至是諾瓦亞斯克間保持獨立，也無法避免失落者的進攻。這座鎮子裏除了您的夫人荷風依娃之外，沒有人擁有與失落者對抗的能力。”喬治說道：
    “南部的三點鎮，就是毀在了‘失落者浪潮’下。那些失落者雖然是有意識的強化人類，但他們比起舊帝國時的土著還要野蠻，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他們啃食人類，甚至連頭骨都要嚼碎，屍骸啃食幹淨後才會離開。
    “目前的戰爭的確對‘奉獻組’進行了沉重打擊，短期內他們不會再作亂。可一旦我們不趁著窗口期投靠一方，發展軍事，招納異能者的話，恐怕等不到把鳥居鎮建設成販運各類商品的貿易中心節點，我們就得被像‘渡靈教會’等等還在活躍的失落者組織攻占，被迫成為他們的奴隸或是附庸。據說，他們已經捕獲了一頭從西邊來的野獸，叫作‘普拉米尼之斧’，正在馴化它，成為比肩神明的武器。”
    “這是個需要重視的問題。”阿爾喬姆頷首，表達了部分讚同，道：
    “不過，未必需要真的投靠一方，將我們鳥居鎮的命運寄托在他人身上。我們也有自己的神明之物，未必要比什麽‘普拉米尼之斧’要弱。諸位知道神隻邊山正心位置的‘鎮靈之木’吧，那裏就埋葬著‘抉擇者的遺物’，據說安傑利卡的日記中描述其為‘用於拯救廢土紀元的利器’。
    “我想，那件‘抉擇者的遺物’，或許就是我們鳥居鎮能夠維持中立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