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虛空好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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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陽雙手抱拳,目光盯著童貫的雙腳,回答道:“小人也想隨監軍出征,建立不世之功業,隻可惜當年我尚且隻有十歲。不過家父倒是曾為安塞巡檢(邊防武警隊長),作戰時曾協助大軍進攻河湟四州。小人仍且年幼之時,父親就常與我講起監軍故事。”
    “哦,他是怎麽說的?”
    陸陽回道:“父親說童監軍深謀遠慮,體恤軍士,尤其是聖旨到時,全賴監軍魄力,我軍才能旗開得勝。”
    聖旨到時?這可以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當年宋軍合兵十萬,以王厚為帥,童貫為監軍,兵發湟州。適時,宮中失火,宋徽宗以為是上天警示,連忙下旨令童貫,禁止大軍出兵。
    可是童貫收到聖旨之後卻是麵色不變,將聖旨收入袖中,言道:“無事,陛下祝我等旗開得勝。”
    後來宋軍就連戰連勝,一舉收複了河湟四州。
    童貫也因此遷為福景殿使,襄州觀察使,以內侍之身曆任兩使,這就是童貫飛黃騰達的開始,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稱讚的功績。
    但這事不是誰都知道的。
    當時在大帳中的,隻有身為主將的王厚,和少數宋軍高級將領,其中就包括種師道。
    雖然此事在戰後童貫和徽宗就心照不宣了,童貫得了升職,徽宗得了賢名。但是難保在場眾將裏麵沒有人看出來真實情況,尤其是老種。
    童貫有些吃不準老種到底是什麽意思,準備拿此抗旨之事威脅自己嗎,不會,這事早就翻篇了。那又為何要借這小子之口,舊事重提。
    此事雖然本質上是抗旨,但從結果上來看,宋軍收複了河湟,陛下也高興了,這已經是完全翻過去了。結合老種信中話語,難道是向我示好不成?
    待我再試他一試。
    童貫笑眯眯的說道:“不用緊張,給他看座。你父親還跟你提過什麽。”
    一旁的小廝從屏風後麵搬出了一個小圓凳,陸陽過去坐下,但隻敢坐半個屁股。
    “回稟監軍,我父親還曾提到監軍有開疆擴土之誌,飲馬北海之心。”
    “他是如何知道的?”童貫聲音突然變大,全不似一般太監陰柔,反倒充滿了陽剛之氣。
    陸陽急忙起身,把腰彎成九十度:“小子不知禮數,衝撞了太尉,還請恕罪。”
    童貫看陸陽著樣子,卻是不像是老種派來試探自己的。
    一點基礎的彎彎繞都不會,根本沒混過官場。但是他所說的東西卻不得不使童貫心生警惕。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再來取回信。”
    陸陽不敢耽誤,保持著作揖的姿態退出了大堂。
    終於出了童府大門,隻見路對麵神機軍師朱武正在來回踱步,拿手撫須,似是在思考問題。
    突然間他目光一閃,正好看到了從童府中出來的陸陽,他連忙迎上去,問道:“哥哥,此去為何如此之久,等的小弟都要急死了。”
    陸陽沒有正麵回答:“先回客棧,回去再說。”
    兩人迅速離開了童府之外。
    李忠史進原本應該在客棧等候,但是史進少年心性,來到東京便忍不住想出去玩耍一番,李忠其實也有類似的想法,禁不住史進一再蠱惑,便和他一起出去轉了轉。
    原以為陸陽他們最早也會在午後回來,於是吃完中午飯便回到了客棧,為防陸陽知道他們出去過,他們連酒都沒喝。
    李忠和史進在客棧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二人回來,心下焦急,史進好幾次想出去尋找陸陽,卻都被李忠攔下,他怕史進年輕氣盛,萬一陸陽真的出了什麽事,史進莽撞之下會把自己也搭進去。但是眼看就要傍晚了,李忠自己也有點坐不住了。他吩咐史進在客棧稍等,自己去童貫府外看看情況。若是真的出了意外,他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史進看李忠一走,便悄悄的跟在後麵。
    陸陽和朱武快步向著客棧走去,東京城雖然沒有宵禁,但是遇上禁軍盤查,朱武的身份總是不方便。
    陸陽先一步踏進客棧大門,迎麵遇上外出尋找的李忠:“兄弟,你這是去哪啊?”
    李忠看是陸陽,連忙迎上去:“哥哥出去這麽久,可急死我了,事情如何,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
    陸陽搖了搖頭,示意幾人上樓回房再說。
    後麵跟的史進因為離得太近,在拐角的時候被眾人看到了一個背影。
    李忠歎了口氣:“大郎擔心哥哥出事,硬要出去尋訪,我擔心他年輕,好心辦了壞事,就讓他在客棧等候,方才滿口答應,沒想到他還是跟了出來。”
    幾人回到房間,默契的沒有再提史進的事。
    陸陽先倒了杯茶潤了潤喉,朱武開口道:“哥哥,到底什麽情況,總該給我們個準信了吧。”
    陸陽放下茶杯,回答道:“童貫老賊一準是把我當成老種經略相公的諜子了,方才我在童府,他早就在家,卻要晾我一天,見我之後又在言語試探,想知道我與老種經略之間到底有多近的關係,我原想順竿爬,拍拍他的馬匹,卻不想拍到了馬蹄子。不過看他今日的態度,不像是會拒絕的樣子。”
    李忠膽小,聲音顫抖的說道:“那老賊不會要拿咱們吧?”
    陸陽回答道:“不會,別忘了咱們的身份。現在咱們是正經商人,也是老種經略相公的信使。他童貫就算察覺到什麽也不會動咱們,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
    朱武算是聽了個大概:“哥哥,既然童貫這邊事情已了,咱們何時去拜會李家?”
    陸陽按了按頭,說道:“明日我再去一趟童貫府邸取書信,下午就去李家。”
    眼看天色不早,眾人吹了燈睡覺。
    現已是半夜三更,童貫府內卻是燈火通明,今日見過陸陽之後童貫就一直睡不著。
    他起身找來外麵守候的老都管,吩咐道:“著趙良嗣過來見我。”
    現已入秋,晚上冷的緊,童貫披著大耄,緊了緊圍脖。
    趙良嗣聽聞童貫傳喚,不敢怠慢急忙來到童貫府邸。
    趙良嗣原名馬植,童貫去年出使遼國,遼地大族馬氏子弟馬植獻聯合女真攻滅大遼之計,童貫將其改名為李良嗣,藏在使團之內,暗中帶回大宋。
    歸宋之後,他便向趙佶獻策:“女直各部恨遼入骨,若遣使自登萊涉海,與之交好,合約攻遼,則國可興也。”
    徽宗大喜,賜皇姓,是為趙良嗣。現任提點萬壽觀直龍圖閣學士加右文殿修撰。
    日後出使女真,與完顏阿骨打合約攻遼的便是此人。
    童貫按著太陽穴,向眼前的趙良嗣問道:“良嗣,你覺得攻遼之事,是否已經泄露了。”
    趙良嗣滿臉的疑惑:“恩相此言何意啊?”
    童貫將今天陸陽帶著老種經略的書信到來,和兩人之間的對話與趙良嗣一一細說。
    趙良嗣聽完了,卻是鬆了口氣:“啟稟恩相,不管攻遼之事是否泄露,此事對我們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童貫眼神一亮:“且與我細細說來。”
    趙良嗣唱了個喏:“回太尉,若此事沒有泄露,那今天白日那小子便是隨口胡謅,故意迎奉拍馬。老種經略真的隻是想和太尉修好,借著這酒的生意和太尉加強聯係,沒有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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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繼續。”
    趙良嗣來到桌邊拿起三個茶杯,指著其中一個道:“若是老種經略已知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會到處亂傳,而且那個送信的小子所說的話倒像是老種經略提前準備好的,用來暗示太尉,那麽他此次遣使來訪,對太尉,便有三個好處。”
    趙良嗣撩了一下衣袖。
    “首先,太尉欲圖燕雲,屆時必請西軍,種家在西軍將門之中至關重要,種師道又是種家的頂梁柱,有他的支持,圖燕戰事,勢必會順利不少。”
    童貫點了點頭:“不錯。”
    “其次,老種經略在信中所提到的那種酒,若是真有那麽好,這也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到時候可以充做軍費,或者加強太尉身邊的護衛力量。”
    童貫的眼神已經漸漸有了變化。
    “最後,便是皇商李氏,李氏是京城四大皇商之一,之前我們一直和其接觸,那邊雖然沒有明確拒絕,但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若是能趁著此次合作,讓雙方搭上線,必能引為一大助臂。”
    雖然童貫也是“六賊”之一,但和其他五人最大的差距就是他手下沒有大商人能為他提供大筆的資金。
    他雖然掌控樞密院,所有的軍餉都要從他手裏過,但是北宋的軍餉層層盤剝,想讓下麵的人聽話,他就不能做得太絕,總得給人留點。
    要說最缺錢的,那肯定是他童貫了,現在這個世道,叫做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他不僅要給朝中各個官員送禮保持關係,更重要的是給宋徽宗去搜集各種奇珍異寶,來維持住趙佶對他的寵信。因此李氏的支持,甚至比前兩個好處還要有吸引力,因為李氏是四大皇商之一,手裏肯定有各種奇珍異寶,李家的商鋪開遍全國,總能找到很多稀奇的寶貝。
    童貫鬆了口氣:“照你這麽說,好像還真是利大於弊。”
    “良嗣隻是客觀分析,全憑恩相判斷。”
    童貫笑嗬嗬的道:“你就是這張利嘴啊,哈哈哈哈。”
    “來,幫我磨墨,我想想如何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