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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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院。
麝月、茜雪並秋紋、碧痕四個大丫鬟正在屋裏抹骨牌,每個人麵前都放著一小堆散碎的銀錢,其他小丫鬟們或三三兩兩或五七成群的聚在一起,或下圍棋、或擲骰子、還有捉迷藏的、解九連環的,各有各的熱鬧。
見媚人一手牽著一個小丫鬟進來,麝月扭頭看了一眼,道:“又是老太太打發來伺候二爺的?”
媚人答道:“她們兩個是瑜二爺的小丫鬟,瑜二爺跟二爺出去吃酒了,二爺讓我把她們倆帶到屋裏玩。”
茜雪笑道:“這兩個小的倒是有福氣的,你把她們倆帶到外院玩就是了。”
“二爺讓我把剩的那碗牛奶酥酪拿給她們吃。”媚人對麝月說道,要是賈寶玉和襲人都不在,這個屋裏的是她做主。
麝月還沒說話,秋紋就炸了:“那碗牛奶酥酪不是給襲人姐姐留的嗎?憑什麽給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吃?”說著,還瞪了小角兒和小梨兒一眼。
她旁邊的碧痕連忙拉住她:“二爺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就是了。”
麝月也道:“左右不過是一碗吃的,下次再給襲人留著就是了。”
秋紋坐下來繼續抹骨牌,嘴裏都囔著:“都是丫鬟,憑什麽我們要伺候她們。”
“媚人,等她們吃完了,你把她們倆帶到外院玩去。”麝月吩咐道。
媚人從櫥櫃裏把用銀碗裝著的牛奶酥酪端了出來,又找來兩個勺子,放在桌子上,小角兒和小梨兒小手拉著小手,坐在一起,用勺子挖著吃,把旁邊幾個小丫鬟看的直咽口水。
還沒吃完,突然從外麵走進來一個嬤嬤,打開櫥櫃一看,掐著老肥腰問道:“有誰看見那碗牛奶酥酪了?”
麝月放下骨牌,道:“李嬤嬤,那碗牛奶酥酪是二爺給襲人留著的,現在又賞給她們倆吃了。”說著,指了指小角兒和小梨兒。
那李嬤嬤走上前一看,不由得大怒,指著小角兒和小梨兒就罵道:“哪裏來的醃臢蹄子,這東西也是你們能吃的?”
小角兒和小梨兒連忙放下小勺子,躲到媚人的身後,害怕的看著滿臉怒氣的李嬤嬤,李嬤嬤不依不饒,伸出手就要去揪嘴角還沾著酥酪殘渣的小角兒。
媚人張開雙手把她們倆護在身後,連忙解釋道:“嬤嬤,她們兩個是瑜二爺院裏的,二爺讓我照顧好她們,這碗酥酪也是二爺叫我拿給她們吃的。”
李嬤嬤啐道:“什麽魚二爺貓二爺的,我怎麽不知道這府裏又多了個主子?”話雖這樣說,底氣卻明顯不足,沒有再去揪小角兒。
正鬧著,襲人從外麵回來了,先看看一臉無辜的小角兒,再看看李嬤嬤和桌子上隻剩了一小半的牛奶酥酪,瞬間明白了怎麽回事。
李嬤嬤見到襲人,氣勢頓時弱了三分,寶二爺房裏大大小小的丫鬟加起來有三四十個,其他人李嬤嬤都不怕,唯獨有些怕這小蹄子,一方麵是她牙尖嘴利,常常把自己懟的啞口無言,另一方麵是她深受老太太和太太的信任,她即便是去告狀,也討不到什麽便宜。
襲人是認識小角兒的,也沒好奇她為什麽會在這裏,而是看向麝月,麝月連忙起身,媚人小聲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說了。
襲人冷笑道:“這牛奶酥酪是老太太賞給我們二爺的,又不是賞給嬤嬤的,我們二爺想給哪個吃就給哪個吃,還輪不到嬤嬤來做主。”
李嬤嬤嚷嚷道:“他從小是吃我的奶長大的,我吃他一碗酥酪怎麽啦?你們沒聽過一口奶三口......”
“嬤嬤不要在這裏蠻纏,她們怕你,我可不怕,大不了我們去見太太和老太太去,要我說,這碗酥酪就是拿去喂狗了,也好過讓你拿回去給你那傻兒子吃!”
李嬤嬤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敢再和這個小蹄子吵,氣呼呼的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踢開地上的圍棋桌子,嘴裏不幹不淨,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襲人讓媚人去拿些糕點果脯什麽的給小角兒她們吃,還貼心的讓墜兒、佳惠幾個小丫鬟帶她們倆一起玩,她們幾個年齡都差不多大,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天興樓,四層雅間。
“寶玉,為兄在此等候多時矣。”
見賈寶玉領著兩個人進來,柳湘蓮起身,拱手笑道。
“二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賈寶玉還沒說完,柳湘蓮就打斷道:“莫非是瑜二爺當麵?眾人皆傳寧國府的瑜二爺生的龍駒鳳雛,有仙人之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世人誠不欺我。”
“都是妄言,何以克當?柳世兄,叫我一聲瑜哥兒便是。”賈瑜拱手笑道。
柳湘蓮今年約莫雙十年紀,身材高挑,生的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身穿淺色皂袍,腰係黑底繡花大帶,上麵懸著一口寶劍,活脫脫的一副遊俠扮像。
“我癡長你幾歲,若是不棄,你我便如和我和寶玉那樣以兄弟相稱如何?”柳湘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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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之不得。”賈瑜拱拱手,紅樓四俠,他隻對眼前的這一個感興趣。
幾人落座後,柳湘蓮讓門口侍候的酒保上了酒菜,賈蘭年歲小,不能飲酒,三人喝了一會,賈瑜問道:“柳大哥如今在何處營生?”
柳湘蓮苦笑道:“叫瑜弟問個正著,好不羞愧,無非是在這京城裏左右亂撞,夜晚便流連於勾欄瓦舍、煙花巷柳,至今沒個立身之所。”
“現如今我也住在榮國府...”
賈寶玉笑道:“你當我以往沒邀請過二郎去我那裏住?都被他推脫了。”
“寶玉,非我不識抬舉,實在是...罷了...來,飲酒。”
賈寶玉端起酒杯勸道:“現如今瑜哥兒也在府裏居住,要不然我讓人給你收拾一套院子出來,我們三個以後日日在一起,豈不快活?”
他很喜歡柳湘蓮身上的俠義之氣,也羨慕他的隨性灑脫,無拘無束。
“寶玉,恕我直言,你那府裏除了門前...”
柳湘蓮還沒說完,賈瑜連忙打岔道:“柳大哥,寶劍可否借來一觀?”
柳湘蓮反應過來,解下佩劍遞給賈瑜。
賈瑜雙手接過,入手的第一感覺就是重。
隻見那寶劍長二尺有餘,嵌銅劍鞘,束住一腔寒意。睚眥吐口,噴出兩尺長虹。
賈瑜微微用力,“呲啦”一聲,寶劍出鞘,寒光冷冽,鋒芒畢露,不由得讚道:“好劍!”
合上劍鞘,賈瑜又道:“此等寶劍,應該飲過很多惡人之血吧。”
柳湘蓮笑道:“不瞞三位,前幾天我在城外閑逛,正巧碰見有一夥強人攔路搶劫,劫人財物不說,還要壞人清白,傷人性命,我便沒有留手,隻用了一劍,就送了那為首的歹人歸了西,剩下的也沒跑掉,全被我縛住,讓那老丈押去送官了。”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柳大哥端的俠肝義膽。”賈瑜讚賞道。
賈寶玉也讚道:“善惡到頭終有報,這等渣滓死在二郎的劍下,也不枉了他們來這世上走一遭。”
柳湘蓮撫掌大笑道:“好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瑜弟果然大才。”
“不知瑜弟對未來有什麽打算?”柳湘蓮又問道。
“自然是科舉入仕。”賈瑜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瑜弟天資聰穎,他日必能高中,將來出將入相,可別忘了我這個貧賤之交啊。”柳湘蓮開了一個玩笑。
......
皇城,皇宮,上書房。
景文帝最近這段時間心情很舒暢,邊關的局勢已經穩定、兩湖的水災也得到有效的的控製、嶺南地區的土著叛亂也被平息、加上自己最寵愛的瑾妃在前幾天給自己生了一位皇子,可以說是四喜臨門,他感覺登基這二十年來自己從來沒有過的這麽舒心過。
想他今年不到四十歲,正是躊躇滿誌,年富力強的時候,即便是像他父皇那樣在耳順之年退位,也還有二十年,他有的是時間去謀劃自己的大事,說不定還能做出一番超越本朝太祖的功業來。
今天休沐,景文帝在上書房批閱各種奏折,掌宮內監戴權在一旁伺候,見自己的主子奮筆疾書,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戴權上前小聲勸道:“萬歲爺,您都批閱快一個時辰了,為了龍體康健,還是停下來休息一會吧。”
景文帝放下禦筆,轉轉酸痛僵硬的手腕,喝了一口戴權遞過來的參茶,笑著問道:“最近都中可有什麽新聞?”
戴權連忙道:“卻有一事,是出自那寧國府的。”
“哦?莫不是那賈珍也跟他老子一樣出家修道去了?”景文帝調侃了一句。
“萬歲爺,那賈珍沒有出家,是把自己的堂弟逼得跳了護城河。”
見景文帝眉頭一皺,戴權連忙道:“外麵都傳那賈珍看上了他那堂弟,名喚賈瑜的...美色...想要行龍陽之好...那賈瑜誓死不從,就被賈珍逼到跳了護城河,幸好搶救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還有呢?”
“靖安侯府的世子娶了吏部右侍郎楊成建的女兒,兩家連了姻,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大事了。”
“不是說那竇詵和楊成建二人有仇嗎?怎麽又做了兒女親家?”景文帝捏了捏眉頭,疑惑道。
那靖安侯竇詵是豐台大營的兵馬副都督,楊成建則是吏部右侍郎,兩個人的官位和權利都不低,走的太近,總不是什麽好事。
“奴才已經讓中車府的人去查了。”戴權躬身道。
“算了,他們正大光明,朕再疑神疑鬼,到頭來豈不讓君臣離心離德?”
“萬歲爺,您可還記得那首勸學詩?”戴權試探著問道。
景文帝笑道:“莫不是那賈瑜作的?”
“萬歲爺慧眼如炬,見微知著,奴才佩服。”戴權跪拜道,不放過任何一個拍馬屁的機會。
“你這老奴才少跟朕來這一套。”景文帝笑罵著,又問道:“有點意思,不過還差點意思,那賈瑜多大了?”
戴權想了想道:“十四五歲。”
“千百年以來,一個家族落寞後要麽徹底消亡,要麽很快就有人再站出來扛起大鼎,那賈家富貴也有百年了,也不知道還能再富貴多久,不過朕倒是希望能在後年的大試上看到那賈瑜的名字。”
一身龍袍的景文帝在窗前負手而立,望著庭院裏光禿禿的銀杏樹,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