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梅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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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時屬春,色屬青,因此東宮又喚“春宮”和“青宮”,國儲所居,故又曰“儲宮”。
    在宮門前落轎,呈上東宮的腰牌,自有等候多時的宮人接待,引著賈瑜並賈蘭從崇明門進入了明德殿。
    賈蘭牢記自己娘親的叮囑,不亂看不說話,規規矩矩的跟在賈瑜的身後。
    太子陳賢站在殿門口,賈瑜帶著賈蘭跪下行禮,陳賢微微頜首,宮人扶起二人。
    陳賢笑道:“仲卿不必多禮,此乃私宴,不行國禮,這位是?”
    賈瑜躬身道:“回殿下,家侄蘭者,無令而至,請殿下恕罪。”
    陳賢說了一聲無妨,指著身邊的年輕人對賈瑜道:“這位是晉王,與孤乃是一母同胞。”
    “臣賈瑜見過晉王。”
    陳佑笑道:“賈仲卿大名,小王早有耳聞,王妃很是鍾愛你所著之《一剪梅》與《青玉桉》,以及你代聖上寫給皇後娘娘之《清平調》,今晚可有類似之佳作?”
    “臣惶恐,不知題材,隻得即興而作,必當全力以赴。”
    陳賢笑道:“請與令侄進去落座右二位。”
    賈瑜和賈蘭在宮人的引領下共坐一桌,因他穿的華麗,很多人都盯著他看,賈瑜挨個點頭示意。
    待所有人都坐定後,陳賢入主位,陳佑居右排首位,賈瑜次之。
    開宴後,眾人起身給陳賢行了躬身禮,東宮大太監叫起後,眾人重新坐下。
    殿內燒著地龍,彩女們用玉盤金碟按茶、果、酒的順序依次奉上,眾人皆是有禮有矩,淺嚐即止,最後彩女們才奉上珍饈美饌。
    樂師奏曲,十二名衣著豔麗的舞女自殿外而來,鳥鳥婷婷舞動起來,長袖翻湧之間,香氣撲麵而來。
    真是巧姿弄纖雲,金裝戲玉堂。
    陳賢端著金盞,起身作了一首祝酒詩,眾人紛紛喝彩。
    在坐的這十餘賓客,除賈蘭外,唯賈瑜年紀最小,餘者均二十歲以上,賈瑜善筆墨,這些人更多工於口技,比起風花雪月,詩詞歌賦,他們更愛引經據典,博古論今。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自書香門第,多少對這個被聖上欽賜表字的少年解元郎有些嫉妒,加上他身上承襲著國公府邸的爵位,心裏愈發的排斥。
    文人相輕,武人相惜。
    書讀的越多,學問越高,花花腸子就越多,這些人不會像柳湘蓮和位懷清那樣,賈瑜三言兩語就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誓死追隨。
    想和這些人做朋友,很難,做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更是難如登天。
    總而言之就是他們嫉妒賈瑜,嫉妒他得聖上恩寵、嫉妒他詩才天授、嫉妒他出身貴重,也嫉妒他的臉和名氣。
    這些人對賈瑜所作之詩詞亦是意興闌珊,他們認為賈瑜不過是在女兒堆裏廝混慣的公子哥,隻會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情愛之詞,似女兒之態,而非大丈夫。
    無人問津,賈瑜也樂得清閑,聽著他們博古論今,自己快意的用著宮裏的珍饈美饌和陳年佳釀,好的過和這些人貌合神離。
    榮國府,榮禧堂。
    到了用晚飯的時間,見李紈有些心不在焉,王熙鳳笑道:“往外送的是你,擔心的也是你,有瑜兒帶著他,他還能被拐了不成。”
    賈母嗔道:“你又沒孩子,哪裏知道做娘的心酸,你妯裏一顆心都在蘭哥兒身上,等你以後做了娘,必和她一樣牽腸掛肚。”
    李紈點了她一下,羊怒道:“早晚有你的好,看你到時候能比我好哪去。”
    王熙鳳仰天大笑:“哎呀,哈哈哈......”
    她這一笑,上到賈母,下到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她的笑聲太魔性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是講究笑不露齒的,即便是笑也要拿著手帕或者袖子遮起來,唯有王熙鳳敢挑戰傳統,釋放天性,毫不作偽,不會像王夫人和邢夫人那樣,端著架子裝正經,假作威儀端莊。
    賈母愛她多少是因為她這爽朗不作偽的姿態。
    賈母笑的合不攏嘴,嗔罵道:“你這一笑,整個京城的人聽見了。”
    史湘雲戳了戳坐在她旁邊的李紋,問道:“你家住在金陵,你跟我說說,秦淮河好看嗎?為什麽瑜哥哥說那秦淮河不是好地方?還不讓我去。”
    李紋紅著臉小聲解釋道:“那上麵都是那種女子,瑜哥哥說得對,的確不是什麽好地方。”
    史湘雲恍然,隨即道:“我是去看秦淮河,又不是看她們,對了,你去過西湖和瘦西湖嗎?”
    李紋搖了搖頭,史湘雲大眼睛一轉,附耳對探春說了起來。
    探春聽完後好笑道:“你想什麽呢?我們女兒家平白無故哪有去那麽遠的,傳出去還不讓別人笑話。”
    史湘雲笑眯眯道:“你沒聽見瑜哥哥說?我說我想去看秦淮河,他說的是秦淮河不是個好地方,我們不去,又沒說不帶我們去,可見他心裏是有意的,我明天就去好好求一求他,讓他春闈後去揚州時帶我一個。”
    探春還要勸,史湘雲不聽,幻想著用不了多久就能坐著大船出京,一路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心裏欣喜不已,不禁有些手舞足蹈起來。
    賈母看著一臉喜意的史湘雲,笑道:“你這是想到什麽好事了,這麽高興,說出來也讓我們大家都美一美。”
    史湘雲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憧憬道:“瑜哥哥不是說他春闈後去揚州嗎?我明天去求他走的時候帶我一個,我也想去江南耍一耍。”
    賈母不喜道:“你是閨閣女兒家,不能不避世俗的跑那麽遠,再說了瑜哥兒身上兼著官職,哪能隨意離京。”
    這一去幾個月的,這兩個要是夜以繼日的相處,難免不會發生些什麽,以瑜哥兒的模樣和才華,有幾個女兒家心裏能沒有一點想法的,要是再被瑜哥兒拐了去,就不好了。
    史湘雲“喔”了一聲,低下頭扒起碗裏的飯來,薛寶釵給她夾了一快子雞肉,輕聲安慰道:“那麽遠是去不了的,等春暖花開時我們就去東府的會芳園裏玩,那裏有山有水的,不比外麵差。”
    史湘雲悶聲道:“再好玩也就那麽大,我打生下來就沒有出過京城,莫不是要這輩子都要困在京城裏了,我好羨慕林姐姐,可以去那麽遠的地方。”
    探春連忙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林姐姐可不想去那麽遠。”
    史湘雲自知失言,愈發的悶悶不樂,像是和碗裏的碧梗米飯有仇似的,都吃完了還要拿快子輕輕的搗幾下。
    東宮,明德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接下來就進入作詩環節了,陳佑提議讓賈瑜先作,一個青年士子站起身笑嗬嗬道:“晉王殿下,哪個不知賈解元詩才天授,他若是珠玉在前,我等豈不是木櫝在後,瓦石難當?那就真沒必要再作了,以免傳出去別人說我們不知道天高地厚,關公門前耍大刀。”
    陳賢笑道:“此舉隻在取樂,不在比擬,各位不必拘謹,盡管作來。”
    那青年士子朝賈瑜拱手道:“賈解元,不才慕容鴻信,恕我直言,閣下女兒詞作的甚好,卻難免有失男兒氣概,不才拋磚引玉,望賈解元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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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瑜起身還了一禮,拱手道:“這位仁兄,請了。”
    慕容鴻信以梅花為引,賦詩一首,引來陣陣喝彩,陳賢笑道:“英奇此詩對仗嚴謹,意味雋永,為當世之佳作。”
    賈瑜道:“在下與太子殿下意見一致。”
    慕容鴻信對陳賢躬身一禮,坐回原位,賈瑜盯著手裏的酒盞沉思片刻,起身環顧四周,拱手道:“關於梅花,在下之前已有一首五言絕句,想來諸位也都有所耳聞,這幾天在下被流言纏身,世人皆說我賈瑜名不副實,表裏不一,是真是假其實已有定性,值此時刻,便作一首詩來表露心跡,請太子殿下、晉王殿下以及諸位斧正。”
    陳賢笑道:“仲卿不必擔心,如你所言,此事已有定性,為薛家子所為,和你無關,隻要身正,流言必會不攻自破。”
    賈瑜躬身道:“謝殿下。”
    陳賢點點頭,賈瑜沉聲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陳賢讚道:“天下文壇一石,賈仲卿獨占五鬥,此詩和《青玉桉·元夕》一般,可流傳千古。”
    “臣惶恐。”
    榮國府,李紈院。
    亥時初刻,殘月懸天,寒風陣陣。
    當得知蘭哥兒被賈瑜帶進東宮去參加梅花宴的時候,婁氏隻有無盡的羨慕,有家族和瑜二叔的扶持,蘭哥兒的前程必定是一片光明,隻歎自己的兒子生在外家,不能享此照拂。
    李紈坐在床上縫著襪子,素雲從我們跑了進來,高興道:“奶奶,小瑜老爺和大爺回來了。”
    李紈連忙放下針線小跑出去,見自己的兒子完好無損,連忙給賈瑜道謝。
    賈瑜笑道:“回來的有些晚了,大嫂子勿怪,我先回去了。”
    李紈連忙道:“不怪不怪,我讓素雲送叔叔回去。”
    見賈瑜身上的雀金裘有些鬆,李紈伸出手,想替他緊一緊。
    賈瑜後退一步,笑道:“不必,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入塵院。
    晴雯和媚人正站在院門口的燈籠下輕輕的跺著腳,見賈瑜回來,兩人連忙上前攙扶。
    回到屋裏,媚人呈上溫熱的醒酒湯,賈瑜一飲而盡,晴雯給他解下雀金裘,小心翼翼的收好。
    沐浴完後剛爬上床,就聽見孫嬤嬤隔著窗戶道:“二爺,有人來找您。”
    “大人,卑職是第一指揮牛校尉,按照您的指示,卑職們突擊檢查灑金街商戶時,在一家商行受到猛烈反抗,我司兄弟死傷慘重,請大人示下。”
    賈瑜急忙從床上爬起來,吩咐道:“速去調集所有夜巡的兄弟前去支援,我馬上過去!”
    牛校尉連忙去了,賈瑜對那婆子道:“快去備馬。”
    在兩個丫鬟的伺候下,賈瑜穿上魚鱗甲和官服,抓起雪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