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畢竟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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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南城,灑金街。
這條街是南城中最熱鬧的,都中七成以上的小叫花子都聚集在此,他們時常拉幫結派,在叫花頭的帶領下爭搶地盤,這也是迫於無奈的生存之道。
在死去的流浪孩童中,真正因為餓、凍、病的隻占一半,剩下的都是死於意外、被人欺辱和幫派火並中。
至於為什麽大部分的小叫花子都匯聚在南城,主要有三個原因,首先,這裏行人和遊客密集,他們乞討和扒竊的機會多,其次,很多酒樓每天晚上都會把殘羹冷炙用泔水桶收集起來,放在後院,他們可以借此裹腹。
最後,大戶人家遇到喜事時,便會到此布施,可以說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回,有的發幾個饅頭、有的發碗熱粥,不過撒銅錢的倒是很少見。
一個身穿錦服,懷胎六甲的胖公子手裏捧著一碗水盆羊肉,吃的稀裏嘩啦,滿嘴流油,跟豬一樣哼哼著,一雙綠豆大小的王八眼左瞄右瞥,形容猥瑣,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他身後跟著兩個豪奴,一個手裏提著一個鳥籠,裏麵有兩隻學舌的虎皮鸚鵡,另一個手裏拿著一根二尺多長,油光發亮的深紅色棗木棍,不停拍打著自己的手,不懷好意的四處掃視。
一個衣著破爛,渾身髒兮兮的小叫花子跪在地上,抱住胖公子的腳,哀求道:“大爺,俺妹妹生病了,求您發發慈悲,賞俺幾個銅錢去抓藥吧。”
胖公子一腳將其踢開,小叫花子“嗚咽”一聲,顧不上疼痛,爬過來抱住他的小腿,哭道:“求求您了,俺妹妹快要死了,您可憐可憐俺們。”
拿鳥籠的豪奴把鳥籠放在地上,從旁邊的茶攤上端起一個蓋碗,把茶水潑在小叫花子的臉上,從地上撿起一張紙隨意抹了抹,奸笑道:“三爺,這髒東西還是個母的呢,長得還不錯,要不帶回去洗洗,今天晚上就送到您床上?”
胖公子摸著下巴,打量了幾眼,吸了吸口水,一臉的淫笑,說道:“先養上十天半個月的,留著慢慢玩,要是今天晚上就**,肯定會死。”
小叫花子嚇得連連後退,下意識的抓起地上的石子就砸,石子正中胖公子的豬臉,一個豪奴舉起手上的棗木棍,怒罵道:“不識好歹的下流玩意!還敢動手,今天非要把你腦漿子敲出來!”
“啊!”
小叫花子尖叫一聲,雙手捂住頭,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高高揚起的棗木棍被人輕飄飄的握住,豪奴扭過臉,大罵道:“哪個狗日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看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在眼前無限放大,“噗”的一聲悶響,豪奴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聲,足足飛出去兩丈遠,摔落在地上,於灰塵中掙紮幾下後就沒了動靜。
“老湯,這拳法真不錯,改天有時間教教我。”
湯指揮使收回帶血的拳頭,笑嗬嗬道:“公子,這叫長拳,為太祖皇帝所創,在軍中廣為流傳,人人皆可練之,您要是想學,我隨時可以教您。”
賈瑜指著胖公子,問道:“那有沒有太祖長巴掌,賞他兩個吃。”
劉校尉抱拳道:“公子,這個倒是沒有,不過我這巴掌可以一用。”
見有熱鬧瞧,來往的行人紛紛圍了上來,劉校尉走上前,一下子就把兩百多斤的胖公子給拎了起來,左右開弓,在他肥到冒油的豬臉狠狠的抽了兩下。
胖公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抽懵了,巨大的衝擊力讓在他原地旋轉了兩圈,接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開臭嘴吐出一口血,裏麵還有三五顆黃牙。
提鳥籠的豪奴沒有猶豫,拔起腿就跑,看樣子是回去搖人了。
胖公子坐在地上,嘴裏像是塞了兩顆雞子,含糊不清的說道:“你知道我舅舅是誰嗎?他可是萬年縣的縣尉,你打了我,他一定會把你抓起來蹲大牢,再把你滿門抄斬,有種你別跑!”
一頓劈頭蓋臉的威脅後,胖公子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了,也沒有去管那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豪奴。
這家夥原來就是威脅倪二的那個,賈瑜聽他說此人在外麵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直接送到他手上來了。
一個老者走過來勸道:“公子,您還是快走吧,等一會他們家養的那些瘋狗來了,您可就走不掉了。”
“多謝老丈提醒,我這兩個伴當以一敵十,他來多我就打多少,無妨。”
劉校尉把小叫花子扶了起來,賈瑜笑道:“你不要著急,等我把這些壞人都送走,就去救你妹妹。”
小叫花子大腦一片空白,呆呆的看著明明一身普通衣服,卻難掩貴氣的救命恩人,有些不可置信。
賈瑜坐到茶攤的長椅上,不用吩咐,茶博士連忙端來一壺最好的熱茶,並幾盤糟醃的小食,有鵝掌和魚塊。
小叫花子直勾勾的盯著小食,不停的咽著口水,賈瑜對她招了招手,饑餓戰勝了恐懼,她抓起魚塊就往嘴裏塞。
“地痞流氓和潑皮無賴是抓的差不多了,但這些地頭蛇,淨街虎卻除之不盡,我算是明白了,真正害民的除了官,就是這些仗著親友是官的人。”
三天的時間,皇城司和五城兵馬司共逮捕了四千五百七十二人,經過刑部、皇城司、萬年縣縣衙連夜審問,最終有一百三十二人因惡貫滿盈,罪無可恕,並在十數萬百姓的請求下,被押到菜市口當街斬首示眾。
一千二百多人被送到西山挖煤,八百多人被送到軍營服苦役,剩下的都被賈瑜移交給五城兵馬司,打掃大街、疏通下水道、清理護城河,以及去城外修建城池、官道、溝渠和驛站了。
這三天賈瑜都沒有回寧國府,一直坐鎮在皇城司中司衙門,此次行動共查抄出來近十五萬現銀,以及糧食、布匹和貴重物品不計其數,斬獲頗豐。
他隻留下三萬兩銀子做為孤兒院的啟動資金,糧食和布匹也留下來支用,剩下的十二萬兩銀子和貴重物品,以及三把萬民傘都被他送到宮裏去了。
賈瑜花銀子在城外買下了一處村莊,做為孤兒院,並且向京城治下八縣散布消息,允許普通百姓家免費領養,並且每年都可以得到八兩銀子,直至被領養者成年為止,他又製訂了不定時回訪的規則,以免這些人苛虐、販賣、殺害被領養者,若有違背,一律嚴懲。
被領養者願不願意被領養也全憑自願,若是不願意,孤兒院會教他們一技之長,小女孩可以學女紅和各類手工藝品,小男孩學的東西就太多了,到年齡還可以直接去從軍。
對於這些舉措,愛民如子的景文帝很是滿意,表示要先看看成效,如果快心遂意,便逐步推廣到全天下。
湯指揮使和劉校尉默不作聲,賈瑜翹著二郎腿,磕著瓜子,優哉遊哉的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未幾,一陣由遠及近的喊殺聲從遠處傳來,茶博士戰戰兢兢,顫聲道:“公子,您還是快走吧,他們吃了這麽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啊。”
他大概是怕被牽連,賈瑜從袖兜裏掏出幾個銀錁子放在茶桌上,笑道:“老湯,你覺不覺得現在的景象和三個月前在那個邱家鎮如出一轍?”
湯指揮使哈哈大笑,手指頭捏的啪啪響,問道:“伯爺,要不要故技重施?我送他一記斷子絕孫腳。”
劉校尉迫不及待,一馬當先的走到街中間,指著十幾個氣勢洶洶的打手喝道:“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老子一個人就能把你們全部操翻,不然都對不起老子在關外殺的那七條蒙狗!”
“他媽的,哪個傻大膽敢欺負我兄弟,不知道我妹婿是賈瑜嗎?”
薛蟠拉著胖公子,推開人群,見到賈瑜,瞬間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賠笑道:“妹婿,原來是你呐,差點大水衝了龍王廟,你繼續,你繼續。”,說罷,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你回來。”
薛蟠撓著大腦袋,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賈瑜皺眉道:“我不是讓你這段時間好生在家裏待著的嗎?你還要打著我的名義替你這狐朋狗友做主?”
“妹婿,我在家裏都快憋出病來了,我隻是嚇唬嚇唬人而已,哪裏敢拿打著你的名號行事啊。”
賈瑜警告道:“你再跟你這些狐朋狗友混,遲早要混到皇城司大牢裏去,你要是想故地重遊,我現在就送你進去住上十天半個月。”
薛蟠頓時覺得菊花一緊,下意識的捂住屁股,連忙道:“不想不想,我以後再也不跟這個家夥玩了,妹婿,你都好幾今天沒有去找我妹妹說話了,她可一直在念叨著你呢。”
“我天天家國大事都處理不完,哪有時間兒女情長,別貧了,趕緊回去,再讓我知道你打著我的名號嚇唬人,就別怪我不給你妹妹臉麵了。”
薛蟠連連點頭,帶著兩個貼身小廝灰溜溜的跑了。
胖公子這才知道對麵是哪個,咽了口唾沫,幹巴巴道:“寧伯爺,我和薛兄是至交兄弟,咱們都是自己人呐。”
人群中有人喊道:“賈青天,這人仗著他舅舅是縣尉,欺男霸女,強取豪奪,求您替我們做主呐。”
《騙了康熙》
有一人開了口,圍觀的百姓們紛紛附和,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來。
賈瑜對劉校尉吩咐道:“把他送到中司大牢去,嚴加審問,依法重懲。”
胖公子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那皇城司是人待著的嗎?聽說神仙進去了都得脫層皮,他爬過來抱賈瑜的小腿,大哭著求饒。
劉校尉把他提溜了起來,對蠢蠢欲動的打手們喝道:“皇城司辦案,哪個敢阻攔,誅其滿門!”
這幾天皇城司的威名可謂是是如雷貫耳,在菜市場殺的人頭滾滾,已經到了小兒都不敢夜啼的地步,打手們一陣躁動,帶頭的丟下棍棒,餘者紛紛效仿,如驚慌之獸,四散而去。
正好有兩個南司的兵士過來查看,見是頂頭上司,連忙行了軍禮,然後押著鬼哭狼嚎的胖公子走了。
百姓們一陣歡呼,紛紛誇讚“賈青天為民做主”,幾個小叫花子跑了過來,大喊道:“二妮姐,快走,前麵有大善人在撒銅錢呢。”
正在吃東西的小叫花子一聽說有人撒銅錢,丟下手裏的糟鵝掌就往外跑,賈瑜起身道:“老湯,速去中司傳令,讓各司都指揮使立刻帶人收納都中所有的流浪孩童,全送到萬年縣縣衙,讓王縣令他們盡快安排,告訴兄弟們,都他媽的溫柔點,別嚇著這些孩子了。”
湯指揮使抱拳道:“伯爺放心,保證不會出任何的差池。”
榮國府,賈政院。
昏迷四天的賈政慢慢睜開了眼睛,周姨娘朝外麵大喊道:“老爺醒了,快來人呐,老爺醒了!”
未幾,除了禮佛的王夫人和被禁足的趙姨娘,榮國府裏所有大大小小的主子都來了,賈母坐在床邊,流淚道:“政兒,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娘怎麽活喲。”
賈政環視一圈,沒見到賈寶玉,顫聲問道:“那個畜牲呢?瑜兒呢?”
“老爺,二弟有幾天沒回家了,他一直都在皇城司辦差,您放心,他已經代您寫了賜告,遞交到工部去了。”
賈璉回答了賈政第二個問題,然後看向賈母,等她回答第一個問題。
“那個畜牲呢?”,賈政又問了一句,賈母對鴛鴦吩咐道:“去把二太太和寶玉都請來。”
一盞茶後,麵色淡淡的王夫人領著畏畏縮縮的賈寶玉走了進來,賈母讓眾人都回去了,屋子裏隻剩下她們四人。
“畜牲!畜牲!”
賈政叫了兩聲,掙紮著爬起來要去抓賈寶玉,賈母喝道:“政兒!”
“母親,我生了這個有悖人倫的畜牲,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了,我今天不把他勒死,再一頭撞死,還有什麽臉麵苟活於世?”
賈母怒道:“你少來這套,寶玉他不過是一時被那下賤東西給帶壞了,又不是他的錯,他已經被你好侄子送到宗祠跪了兩天一夜,你還想怎麽樣,你要把他勒死,就先勒死我,一了百了,幹幹淨淨!”說著,就把事先準備好的一截麻繩往賈政手裏塞。
賈政把麻繩丟掉,大哭道:“母親,您這是逼兒子去死啊,兒子怎麽能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寶玉,過來給你老子磕幾個頭,此事就過去了,以後哪個都不許再提,不然老婆子我絕不依他。”
賈寶玉瑟瑟發抖,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口稱“父親,兒子知錯了。”
賈政看都不看他一眼,賈母知道小兒媳婦辱罵賈瑜的事瞞不住,便主動把這件事說了,王夫人跪下來,哭道:“老爺,妾身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淑清!你到底想幹什麽?瑜兒哪裏得罪了你,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他的父母,上次你讓人在外麵傳他克父克母,讓我受盡別人嘲笑,說我管家不嚴,你是要和這個畜牲一起把我逼死嗎?來人!拿紙筆來!”
外麵哪裏還有人,都被賈母給打發走了,王夫人哭著認錯,賈政老臉慘白,想起瑜兒往日對自己的種種孝順之處,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自己,全心全意為這個家著想,自己的妻兒一次又一次辱罵詆毀他和他的父母,他卻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就心痛、慚愧、難過到不能呼吸。
“政兒,你聽我說,你要是把二太太休了,在宮裏的大姑娘可怎麽辦?她這麽多年在宮裏吃了那麽多的苦,她要是因此被送回來,那不是要她的命嗎?你好歹想想你女兒,好歹想想二太太這麽多年為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者說了,你侄子都不追究,你還計較幹什麽?我知道他對你孝順,但你要記住,他畢竟是外人,不是你親兒子,以後真出了什麽事,他不會管我們的,真正能幫到家裏的,隻有大姑娘啊。”
賈政張嘴“啊”了半天,到底沒有再說出休妻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