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部世界，閃金平原也以割裂崩亂聞名。方燦然很清楚，靈山也往這裏派過人，無一例外，折戟沉沙。
    這個地方，好打不好守，好殺不好管。
    他就要聽一聽，賀靈川膽敢染指閃金的憑恃是什麽。
    “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窮山惡水出刁民’，已經把原因概括得很清楚了。”賀靈川手指頭蘸水，在桌上寫下這兩個字：
    窮。
    惡。
    然後在兩字中間畫了個箭頭。
    “由窮生惡，由惡生亂。”貧窮正是混亂與罪惡的溫床，“反過來看，惡亂的根源，還是這個‘窮’字。”
    方燦然也很有興趣：“那怎麽解決？”
    “紙上談兵，那自然是很容易了。在眼下的閃金，隻要窮人有飯吃、小民有生計、百姓有出路，惡亂之源自行消解。”賀靈川抿了口酒，“即便有人想造反，也沒人想跟著他們砸自己飯碗。”
    方燦然失笑：“也隻有你敢說容易。不是紙上談兵，又要如何？”
    於是賀靈川在“窮”字邊上寫了個“恩”字，在“惡”字邊上寫了個“威”字。
    方燦然：“恩威並施？”
    “既要有菩……聖人心腸，也要有霹靂手段。”賀靈川正色道，“再窮的地方，也會有利益勾連。龍神為何轉世？就是要正本清源。”
    閃金平原上，充斥著貪官汙吏、土豪劣紳、水陸盜匪。
    龍神和黑甲軍，還有他現在一手帶起來的驍軍，就是對付這些東西的。
    方燦然看著桌上這幾個字，也蘸了點水，把“恩”字圈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錢的事兒。你的仰善商會確實是下蛋的金雞，但能應付這麽大一個攤子麽？”
    他也是老商人，這筆賬攤開來算不得了。
    過往奪取閃金平原的英豪，難道就不想好好治理？難道就想民怨沸騰？
    所謂“使民安居樂業”，還要養軍隊殺貪平叛剿匪，哪一樣不燒錢？
    說到底，症結就是手頭沒銀子。
    沒錢，有多少人能守住自己的初心？
    “仰善商會最重要的職能不是賺錢，而是打通資貨運輸的各個關卡，就好比人全身經脈血管通暢，就不易生病。”
    一個穩定暢通的供銷渠道，就是最重要的財富之一。
    賀靈川神秘一笑：“至於錢，正好我最近剛發了一筆橫財，一大筆。”
    最後三個字，咬重音。
    人無橫財不富。
    最近？方燦然想起，這廝要自己幫他處理一大批玄晶，品階各異，不乏極品。
    結合今日昊元金鏡所見，他下意識道：“等、等一下！你這批玄晶難道是……”
    賀靈川眨了眨眼：“對，妙湛天送給我的。”
    “……”方燦然給他一個“信你就有鬼”的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賀靈川笑眯眯：“來來，喝碗湯。”
    兩人都不說破，舉碗把魚湯喝了，味道美滋滋。
    作為顛倒海之戰的最後獲勝者，賀靈川繼承了兩大強者的所有遺產，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留給他。
    妙湛天能帶出來的所有財富、千幻真人大半輩子的積蓄，都便宜了他。
    這兩大陣營留下的眾多法器、資財，那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更不要提玄晶了。
    哪怕幻宗使用了超大容量的儲物法器，運輸這筆財富還是讓賀靈川傷透了腦筋。這還多虧了靈獸膨奇——
    羅老頭去世之後，羅燮接棒飼養員，好生安撫了這頭腹內有乾坤的靈獸，讓它裝載了三萬七千斤玄晶上船。要是沒有這口移動的超大皮口袋，搜遍幻宗和天魔所有遺產，再找不出這麽大容量的儲物空間，全滿了。
    所以賀靈川從顛倒海的滿載而歸，根本不能以金錢來衡量——
    眾所周知，“不能簡單以金錢衡量”的意思，就是它很貴很貴，貴到匪夷所思。
    賀靈川不是鄉下的土財主，不打算把這筆財富挖坑藏好。對一個成功的商人來說，錢要流動起來才有意義，才能履行它真正的價值。
    “這些所謂神仙，在人間抽吸了多少年的脂膏，也該還給眾生了。”
    賀靈川根本不心疼要花多少錢，反正隻要他能贏得龍神戰爭的最後勝利，整個閃金平原都會是他的。
    如果他贏不了，要錢還有什麽用？
    方燦然沉吟：“夠用麽？”
    “隻需要應付初期的消耗就行了，閃金的物價和人工都很低。”賀靈川丟一顆花生進嘴裏，“是你難以想象的低廉。”
    他在閃金做生意，他最清楚不過：“在刀鋒港或者仰善群島雇一個人工采摘棕櫚果的錢，在這裏能雇六七個人，而且是沒日沒夜，往死裏給你幹活兒。”
    盡管閃金平原危險，外地商人還是絡繹不絕，這就是主要原因：
    成本太低，意味著利潤可以提高。
    “再說閃金平原這地方物產實在豐富，隻要我能把他們組織起來有序勞作，很小的投入就能很快有豐碩的產出。”賀靈川通過仰善商會實踐了兩年，早有腹案，“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
    “洗耳恭聽。”
    賀靈川一字一句：“帝流漿快來了。”
    天上死了多少神明，他再清楚不過：“天降靈雨，萬物滋長，閃金平原一定會因此變得更加富饒，閃金平原的生靈也會因此而深受恩澤。”
    靈雨的頻繁到來，一定會開啟全大陸的普惠時代。這就意味著每個生靈都有機會，每個！
    靈氣潮汐到來，就會有無數的弄潮兒。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也是全新的起跑線，我們一定要抓住！”
    這麽好的天時地利，是後發製人的關鍵。
    “帝流漿啊？”方燦然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放下筷子，“賀兄，當年彌天能拿出刑龍柱，是不是與大方壺有關？”
    這麽多年來，他也精心研究過刑龍柱，發現這東西的特性就不像是天魔能做出來的。
    那段時期，彌天與盤龍城、與大方壺關係密切，由此推斷，此物的出現很可能與神物大方壺有關。
    這時候賀靈川也不瞞他了：“不錯。刑龍柱就是大方壺的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