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肅清尾巴,終有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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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殺!”
    “殺!殺!殺!”
    雨過天晴,泥濘的王大營校場之上。
    一萬三千餘士卒踏著泥濘的地麵,排列成成百上千個大小一致的方陣。
    手持一杆杆木質長槍,於校場之上堅持不懈地練習著前刺動作。
    動作雖簡單,但整個校場之上卻無一人鬆懈。
    且木質長槍的每一次前刺,均會伴隨著一道震耳欲聾的‘殺’聲。
    未曾身臨其境,便不會明白那萬餘人齊刺的動作究竟有多少的分量。
    一身黑色長衫的許奕手持一杆木質長槍,如尋常士卒一般做著那無比簡單的動作。
    神色間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輕慢,反而格外的鄭重。
    許奕感受著校場之上那如火如荼的氣氛。
    感受著每一次‘殺’字脫口而出時身心上不可避免的微微顫栗。
    漸漸地,漸漸地。
    許奕忘卻了昨夜為錢發愁時的苦悶。
    甚至於忘卻了心中所有的煩惱。
    一顆心完全沉浸於操練之中。
    這一刻,校場之上再無燕王奕。
    刺、戳、點、掃、挑、格、撥、架、擋、淌。
    許奕不記得這些‘簡單’的動作他們一共做了多少次。
    他隻記的他與身旁士卒,甚至於整個王大營內的士卒都極其認真地對待這些‘簡答’的動作。
    戰場不是戲曲,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動作。
    戰場不是雜耍,更沒有那些絢麗卻華而不實的招式。
    戰場上隻有你死我活,王大營所練雖簡單,但每一擊都是直奔要害。
    每一個動作的最終目的皆是一擊必殺。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當激昂的戰鼓聲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傳遍整個校場之後。
    一萬三千餘士卒瞬間收起長槍以一種飛快的速度朝著左右匯攏。
    在曆經短暫的慌亂之後,士卒們漸漸地找到了應有的節奏。
    待適應了節奏之後,集結的速度較之昨日再度快上了幾息時間。
    許奕立身於方陣邊緣,默默地看著周邊所發生的一切,麵色平靜似水。
    兩刻鍾後,一萬三千餘人的隊伍徹底集結完畢。
    一條長龍校場出發緩緩朝著飯堂走去。
    途經中軍大帳旁的二層小木樓時,許奕與穀登雲等數十名士卒默默地自長龍中退了出來。
    此時,陽光漸已盛。
    許奕立身於二層小木樓旁,目送長龍自其麵前駛過。
    待長龍徹底消失於二層小木樓前,許奕轉身朝著二樓書房走去。
    方一行至二樓,便見早已等候多時的趙守。
    “六爺,飯菜準備好了。”趙守將手中飯盒提起,滿臉笑容地看向許奕。
    許奕微微點頭,穿過走廊推開了書房正門。
    “一塊吃。”許奕立身於書房門口微微側首看向趙守。
    趙守左右看了一眼,隨即滿臉憨笑地點了點頭。
    二樓書房內。
    主仆二人時隔多日再度坐於一處同吃一盤菜肴。
    趙守好似格外享受這種隻有主仆二人時的感受。
    用飯期間其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從未消散過。
    但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吃著吃著趙守的眼眶漸漸地紅了起來。
    許奕麵上不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第一次見到趙守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趙守,哭的......真難看......
    從初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睜開雙眼茫然地看著那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趙守以及那滿是陌生的房間,到現在,已然過去了四年時光。
    四年來,主仆二人相依為命,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分別。
    許奕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心中無力地歎息。
    “六爺?”就在許奕愣神之際,趙守眼眶微紅地看向許奕。
    “嗯?”許奕回過神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趙守張了張嘴,滿腔的話音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許奕身軀微微一頓,默默地夾起一塊肉片放於趙守碗中。
    輕聲叮囑道:“去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趙守低頭看向碗中肉片,微紅的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幾息後。
    黃豆大小的淚水滴落在碗中,將那肉片中油腥驅散了幾分。
    “又不是不回來了,哭什麽哭,沒出息。”許奕抬頭看向房頂輕聲笑罵道。
    “六爺......”趙守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隨即伸手抓起飯碗中的肉片,將其放入口中緩緩咀嚼。
    最後邊哭邊笑道:“真香。”
    許奕依舊抬頭看著房頂,輕聲笑罵道:“一塊肉片而已,至於嚼這麽久?”
    “六爺給的,至於。”趙守回味著口中肉片的香味,滿臉鄭重地回答道。
    “慢慢吃,六爺這兒什麽都有,餓不著你。”許奕未曾低頭輕笑著開口說道。
    “嗯嗯。”趙守連連點頭,隨即數次張口卻始終未曾將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說出口。
    話音落罷,二樓書房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主仆二人一人抬頭看向房頂,然其雙眼卻是緊閉,一人雙眼不曾眨動始終看著另一人。
    無人率先打破這份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趙守仿佛將許奕的每一根發絲都記入心中後,緩緩開口打破了這份死寂。
    “六爺。”
    “嗯?”
    “趙守吃飽了。”
    “吃飽了就好......”
    “六爺。”
    “嗯?”
    “時候不早了,書信給趙守吧。”
    “書信在書案左側賬冊最下方。”
    “六爺,我找到書信了。”
    “找......找到了便好。”
    “六爺。”
    “嗯?”
    “趙守退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到了讓人傳個消息......到了那邊好好學,若......若是適應不了就回來。”
    “嗯,趙守知道了,六爺放心吧,趙守一定好好學,爭取早日出師,早日回來助六爺一臂之力。”
    “......去吧。”
    “好。”
    然而開門聲卻時時未曾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
    趙守的聲音再度出現在書房內。
    “六爺。”
    “嗯?”
    “趙守走後......走後......您別老是熬夜了,要記得按時吃飯,趙守聽人說上穀郡的冬天要比關中冷很多,到了冬天您記得多穿些衣衫,還有還有......還有還有......”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裏囉嗦了,好了時候不早了快些去吧,路上能不露宿盡量別露宿,你家六爺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日後若是被我知道你有客棧不住去露宿,那就等著挨收拾吧。”
    許奕話音落罷,二樓書房內漸漸發出陣陣低微的哭泣聲。
    然,此時的許奕根本不敢低下頭睜開雙眼。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許是一刻鍾,又或者一個時辰?
    “噗通。”
    “咚!咚!咚!”
    數道異響過後,趙守沙啞的嗓音漸漸出現於書房之內。
    “六爺,趙守走了。”
    話音落罷,許奕聽到了趙守自地麵上起身的動靜。
    聽到了趙守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聽到了趙守以袖擺擦鼻涕的衣衫擺動聲。
    ‘他還是那麽愛哭。’許奕心中無力歎息道。
    隨後,許奕聽到了書房門被人緩緩打開時的咯吱聲。
    聽到了書房門再度關閉時的咯吱聲。
    聽到了二樓走廊與木梯處傳來的緩慢且沉重的腳步聲。
    好似那腳步聲的主人不願離去正一步一回頭般。
    漸漸地,漸漸地。
    書房內外再無任何動靜。
    雨後微風卷起青草與泥土的芳香穿過窗台撲打在許奕身上。
    抬著頭仰望房頂,但雙眼卻始終緊閉的許奕緩緩低下了透露。
    不知因那清風中攜帶了細微的沙粒,還是因其他原因,許奕緩緩睜開雙眼時兩行清淚毫無征兆地自眼角滑落。
    ‘啪嗒......’
    ‘啪嗒......’
    ‘啪嗒......’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滴落在臨時充當飯桌的書案上,留下了點點潮濕的痕跡。
    趙守的離去是早已注定的結果。
    許奕對這一天的到來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唯一超出許奕意外的恐怕隻有心中的不舍。
    終究是四年的相依為命啊。
    而趙守這一去,快則一兩年,慢則三四年。
    許奕苦笑一聲,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隨即抬頭透過窗台看向王大營正門方向。
    其目光好似穿過層層房舍,穿過偌大的校場,直達王大營正門。
    直達那身騎快馬在十名問心保護下緩緩遠去的身影。
    “我等你脫胎換骨再歸來。”許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不知過了多久,許奕緩緩收回目光,起身行至一旁。
    伸手自銅盆中捧起一捧水,緩緩拭去臉頰淚痕。
    待棉巾拭去臉頰的水痕後,許奕再度變成了那古井不波的燕王奕。
    許奕放下手中棉巾,雙手做出一怪異手勢,將其放置於嘴邊緩緩吹響。
    陣陣清脆哨聲自書房傳出。
    待一遍過後,許奕再度行至書案旁。
    百餘息後,書房外傳來一道細微的腳步聲。
    ‘咚咚咚。’
    “進。”
    得到允許的問心首領輕輕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來。
    “問心拜見主人。”問心首領恭敬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下令道:“兩個時辰後肅清趙守身後的尾巴。”
    “今夜肅清王大營與王府外的尾巴。”
    問心首領麵色一正,滿臉嚴肅地拱手行禮道:“遵令!”
    若無許奕默認,在問心百衛的看護下,王大營與燕王府外又豈會有尾巴的存在。
    而現在,隨著一萬三千餘士卒正是入伍,許奕已然於燕地徹底的站穩了腳跟。
    現如今的許奕又豈會繼續容忍那些尾巴的存在?
    更何況,此事還事關趙守的安危。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兩個時辰的時間,已然足夠趙守安然地走出沮陽城。
    待問心首領離去後。
    許奕自書案右側堆積如山的賬冊下翻出一封早已開封的書信。
    那書信信封落款赫然正是消失許久的平邑伯楊先安。
    許奕自信封中取出那早已看的滾瓜爛熟的書信,神色極其認真地再度翻閱起來。
    事實上楊先安到了各處礦產所在地後,當地官府皆盡心盡力地配合。
    而一些鹽礦雇工再聽聞遣散費的具體金額後,也沒有太過於為難楊先安。
    整個礦產的接收過程用平平無奇,毫無風浪來形容都無絲毫問題。
    真正使楊先安至今仍逗留在外的根本原因便是許奕手中的這份書信。
    書信中詳細闡述了楊先安等人這些時日以來實地勘測礦產的所有數據。
    其中,尤以鹽礦為最,足足占據了書信六成篇幅。
    片刻後,許奕將書信緩緩收起放入袖擺之中。
    隨後再度閉上雙眼於心中默默盤算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奕緩緩睜開雙眼,雙手再度擺出怪異手勢。
    陣陣哨聲自許奕口中而出,快速飛向二層小木樓外。
    數十息後。
    書房外再度傳來陣陣輕微腳步聲。
    ‘咚咚咚。’
    “進。”
    得到許奕允許後,一名問心緩緩推開了房門。
    “問心拜見主人。”問心眼神中閃過一抹激動,隨即鄭重地拱手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吩咐道:“傳辛思玄與屈寶田即刻前來見我。”
    “遵令!”問心鄭重行禮道。
    話音落罷,許奕繼續吩咐道:“此外,夜深後傳一消息於朱家老太爺。”
    說著,許奕微微擺手示意問心附耳過來。
    待問心湊近後,許奕於問心耳邊輕聲叮囑幾句。
    隨後平靜道:“去吧。”
    “遵令!”問心再度鄭重拱手行禮,隨即快速消失於二層小木樓。
    許奕望著問心快速消失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
    隨即邊提筆緩緩整理著昨夜的搞錢思路,邊默默等待著辛思玄與屈寶田的到來。
    兩千陷陣營士卒大張旗鼓地進入王大營,難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若是將人數控製在百人以內,則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許奕此番僅僅隻是將辛思玄、屈寶田等二十餘位陷陣營軍官以燕王府屬官的身份安置在了王大營。
    許奕擁有王大營與燕王府的所有控製權。
    提拔一些王府屬官做軍中將領自然無需他人允可。
    也正因此,辛思玄、屈寶田等二十餘位陷陣營軍官自進入王大營後便被許奕光速‘官複原職。’
    至於其他陷陣營軍官,也已然通過十日二次考核,正大光明地被許奕‘官複原職’亦或者‘升官重用。’
    也正因這些人的存在,許奕才會毫無顧忌地鏟除那些暗中存在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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