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教而誅?君子之誅!賜袞冕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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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學院,浩然堂。

    隨著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嚴院長眼神冰冷,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心學之道。

    不論何人皆可學。

    自己若是坐視心學大行其道。

    那世間恐怕再無朱聖門徒、朱聖理學的立錐之地!

    理學和心學,絕非簡單的學說之爭。

    在嚴院長看來。

    這是正道與歪理邪說的對抗,就如當初文聖誅少正卯那樣。

    子曰: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

    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

    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得免於君子之誅。

    而少正卯兼有之。

    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誅。

    這段話出自禮聖的著作。

    是不是他假借文聖之口說的並不重要,重點在於上麵的內容。

    人有五種罪惡比盜竊還可惡。

    心達而險,內心明白世事,知道善惡好壞,卻還要去做險惡之事。

    行辟而堅,行為邪僻卻頑固不改。

    言偽而辯,言論虛偽還說的有理有據。

    記醜而博,專門記一些醜惡的東西,而且還拿出來嘩眾取寵。

    順非而澤,順著違背道德的思想來傳播邪說。

    這五種罪惡,但凡身上有一種,就免不了要被君子誅殺,而少正卯五惡兼具,乃是小人中的桀雄,所以文聖才將他誅殺。

    而今,在嚴院長眼中。

    蘇長歌的心學忤逆朱聖之說。

    即便天地認可。

    那也絕對是歪理邪說。

    心達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蘇長歌此人五惡以具其三。

    這樣的人必須誅殺!

    心念至此。

    嚴院長看著台上金光籠罩的蘇長歌,心中升起一股殺念。

    這一刻,他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

    這不是不教而誅,更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效仿文聖誅少正卯,為了天下百姓不被歪理邪所帶偏的君子之誅!

    而與此同時。

    台下作為文聖後代的孔興儒。

    對於蘇長歌的心學。

    並沒有像嚴院長等人那樣憤怒。

    反而覺得此子有絕世之才,若幹年後或可成為一尊天地大儒或者半聖。

    至於說威脅,文聖之後,衍聖公曆經亞聖、禮聖、董聖、朱聖四位聖人,什麽時候會因為他們的聲望而感到恐懼了?

    不僅如此。

    儒道的影響力越是壯大。

    衍聖公的地位越是尊貴。

    畢竟隻要是讀書人,走的是儒道,那就要尊崇文聖。

    故而,真正對衍聖公有威脅的。

    不是儒道內的新學說。

    而是像仙門、佛門、武夫這樣,不修儒道的異教徒。

    簡而言之。

    就是動搖文聖在世人心中地位,或者是觸犯衍聖公家族利益的。

    才是孔興儒的敵人。

    而蘇長歌的心學顯然不在此列。

    “蘇狀元弱冠之年便能開宗立說。”

    “老夫佩服。”

    孔興儒開口,起身來朝蘇長歌拱手,表達心中的敬意。

    雖然是立新言,立新說,得到天地認可,但作為當代衍聖公,除了皇帝、聖人以外,孔興儒沒必要向其他人深拜。

    “衍聖公客氣了。”

    見狀,蘇長歌拱手還禮。

    雖然不喜歡孔興儒之前讓自己逐出趙恒的做法,但一碼歸一碼。

    而這一幕落在嚴院長的眼裏。

    讓他更加憤怒了。

    因為這代表以衍聖公為首的儒學世家,承認了心學是儒學一派。

    理學,危!

    正此時。

    天空中的異象緩緩消散。

    一切恢複原樣。

    “就差一點。”

    “就能直接突破到儒道六品。”

    蘇長歌感受到修為停在七品明意境,心中暗忖一句。

    但想想也對,這個世界的心學雖然是自己第一個提出,但心學畢竟不真是他自己的學問,而是前人之澤。

    之所以能引動天地異象。

    靠的大部分都是陽明先生的道理,以及自己對心學的理解。

    能突破到七品已經算不錯。

    隻不過,等將來修習心學的人多了。

    憑借教化之功,他的修為也會一直增長,就是過程慢了點。

    而此時,正當蘇長歌心中思索著。

    突兀間。

    外麵傳來一陣急切的呼喊聲。

    “院長!”

    “院門口聚集了數千讀書人,他們都是來拜見蘇夫子的。”

    浩然堂的門被推開,一個教習跑了進來,掃了眼台上身姿挺拔的蘇長歌,隨後看向台下臉色陰沉的嚴院長。

    而伴隨著聲音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蘇長歌身上。

    “他們既然是為蘇某而來。”

    “自然要一見。”

    蘇長歌開口,信步走出浩然堂,前往院門去見被異象引來的百姓。

    “夫子,等等我們!”

    趙恒高喊一句,起身快步跑了過去。

    霍從文等人也不例外。

    隻有慕子清獨自坐在原位,心中思緒聯翩。

    在她看來,夫子立心學之後。

    將來是注定成為聖賢的人,然而自古以來,聖賢弟子中可有女流?

    隻是並沒有猶豫太久,慕子清就快步跟上前去,不論何人皆可修習心學,夫子都不介意,自己何必在這做小女兒姿態。

    若是真有人挑刺找麻煩。

    那就解決麻煩!

    此時,浩然堂的數百名學子見蘇長歌離開,也趕忙跟了上去。

    一時之間,偌大的浩然堂。

    隻剩下嚴儒等朱聖門徒,一臉陰沉的坐在位子上。

    也就在這時。

    一道略有愧疚的聲音響起。

    “弟子多謝嚴儒授業之恩。”

    “但今日聽蘇夫子一言,弟子如夢初醒,受益良多。”

    “此生願追隨蘇夫子。”

    “修習心學,致良知、知行合一。”

    一個三十出頭的儒生走到嚴院長麵前,拱手朝他深深一拜。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的人站起,一道又一道聲音響起,十多個儒生對著嚴院長深拜,答謝他多年來的授業之恩。

    “滾!”

    “你們這群叛徒都給老夫滾!”

    “離開了這裏,以後就不再是老夫的弟子,不再是朱聖門徒!”

    看著曾經的弟子,嚴院長麵色鐵青,憤怒的喊道。

    此番話說完。

    這些儒生相互對視一眼。

    眼神中皆是愧意。

    但還是再次作揖行禮,然後步伐堅定的走出浩然堂。

    決定摒棄理學,修習心學。

    見狀,嚴院長氣的額頭青筋暴露。

    他也沒想到自己苦心教出來的弟子,居然會真的棄他而去。

    蘇長歌之心學,離間師徒人倫。

    可惡!簡直該誅!

    而與此同時。

    蘇長歌在幾位弟子,以及身後大批人的簇擁下來到院門口。

    一眼望去,人潮擁擠。

    門口已然聚集了成千上萬的讀書人。

    “快看,是蘇狀元出來了!”

    一聲驚呼響起。

    霎時間,萬千讀書人的目光,齊齊匯聚在蘇長歌的身上。

    “蘇長歌,見過諸位。”

    蘇長歌對著麵前眾人拱手作揖。

    這些人可能單個很弱小,但匯聚在一起絕對是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何謂名望,何謂權力,就是由這些小水珠匯聚而成,蘇長歌將來不管想做什麽,都需要得到百姓和讀書人支持。

    “吾等見過蘇狀元。”

    數萬人作揖行禮,聲音洪亮。

    隨後,有人開口請求道。

    “蘇夫子立心學,得天地認可。”

    “吾等求知若渴,還請蘇夫子賜教,為吾等闡述心學之道。”

    聲音響起,數萬人紛紛應聲。

    見狀,蘇長歌掃了一眼麵前烏泱泱的擁擠人群。

    現在講授心學肯定是不行的。

    畢竟上萬人實在太多了,

    先不說能不能全都聽到他的話,就算聲音能夠傳達到每個人耳中。

    但這群讀書人的理解能力有高低之別,很多核心觀點可能一時無法理解,從而掉到心即理這個觀點中出不來。

    忽視了知行合一和致良知的重要。

    其次。

    蘇長歌講課的時候已經是申時。

    現在已到酉時。

    再過一會太陽就該落山。

    這個時候講課,總不能讓這近萬人摸著黑站在太學院吧。

    心念至此,蘇長歌開口說道。

    “諸位願修習心學,蘇某樂意之至,自然不會吝嗇學問。”

    “但現在已到酉時,天色將晚,而且有人站在後列,未必能聽清蘇某之言,諸位若是不嫌棄,再過幾日蘇某會著書傳授,將心學之說闡述在書中。”

    伴隨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眾人眼神一頹。

    但此言有理有據,他雖然心急,但也得承認蘇長歌說的有道理。

    於是眾人紛紛點頭,沒有怨言。

    人群也開始散去。

    而後,蘇長歌回過身,看向太學院跟上來的學子。

    “爾等謹記,心學之說。”

    “首在知行合一,致良知,去除惡念,踐行善念。”

    蘇長歌開口,語氣凝肅。

    聽到聲音,太學院學子們眼神堅定的點頭答應。

    “夫子教誨,學生謹記於心。”

    聲音嚴肅認真。

    見狀,蘇長歌沒有再多言。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他能做的就是把心學講解清楚。

    而心學之道,剛開始可能顛覆不了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禮法,但人心自由,伴隨時代更替,新事物總會取代舊事物。

    而就在這時,浩然堂內。

    空氣格外的沉悶。

    嚴院長等朱聖門徒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表情晦暗。

    但突兀間,一道低沉之聲響起。

    “爾等莫要自暴自棄。”

    “蘇長歌心學之說,即便得到天地認可,但卻並非儒道正理。”

    “況且其忤逆朱聖言論,根基不正,不過小道罷了,難以久存於世,待到十年、百年之後,必被世人所厭棄。”

    聲音響起,嚴院長眾人紛紛起身。

    “多謝先生開導。”

    嚴院長開口說完。

    補上一句道:“蘇長歌此子,心達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

    “五惡以兼其三。”

    “先生,晚輩覺得待他心學傳開,會蠱惑讀書人,以其歪理邪說帶偏世人,固想請教先生,可對其行君子之誅否?”

    話音落下。

    在座朱聖門徒心中一凜。

    齊齊看向嚴院長。

    他們沒想到,嚴院長對蘇長歌心中竟然恨意至此。

    行君子之誅,表麵看上去是為了大義。

    但在世人眼中就是壞了法度和規矩,辯駁不了對方的學說,就把提出學說的人給解決,從源頭解決心學之道。

    不教而誅。

    此舉日後必被世人所詬病。

    而伴隨嚴院長的話響起。

    低沉之聲的主人,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出聲道。

    “君子之誅大可不必。”

    “蘇長歌雖為我朱聖學說大敵,但理學豈輸於心學之道。”

    “吾輩乃是讀書人,要在道理上勝過他。”

    “堂堂正正地告訴世人,心學之說不如朱聖理學,免得被世人詬病。”

    話音落下。

    朱聖門徒們紛紛點頭答應。

    “先生所言極是。”

    見狀,嚴院長雖然有些不甘,但出於對這位先生的尊敬,還是附聲應和。

    隻是在他的心中。

    若心學真的威脅到理學生存。

    那即便是不教而誅,他也要對蘇長歌行君子之誅!

    鏟除奸邪,以正視聽!

    ......

    皇城,一處宮殿內。

    “你對剛才異象之事有何看法?”

    坐在禦案前的老皇帝開口,目光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太子。

    “回稟父皇。”

    “兒臣以為這是件好事。”

    “朱聖之學雖好,但門徒太多,而且大多不行實事,空談仁義。”

    “如今有蘇長歌所立的心學在。”

    “理學、心學分庭抗禮,對我大晉朝廷而言乃是好事。”

    太子出聲回答,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聽到聲音,老皇帝點了點頭,接著繼續說道:“蘇長歌立心學,有功於社稷,由你來擬旨獎賞他這次教化之功。”

    “諾。”

    太子點頭答應一聲。

    但並沒有急著去中書省草擬聖旨。

    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後。

    太子出聲道。

    “兒臣以為,蘇長歌心學之說受天地認可,有教化萬民之功。”

    “按照禮製,能安民者,賜袞冕之服、赤舄鞋一雙。”

    “但蘇長歌數次引動異象,可見品格才能均為出眾,兒臣以為可再加賜黃金千兩,以及千畝良田,以示皇恩厚重。”

    太子開口,語氣恭敬。

    雖然已經有了主見,但還是詢問老皇帝對於賞賜的意見。

    而伴隨著聲音響起。

    老皇帝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恩。”

    “那便按你說的擬旨。”

    “另外,你不是與蘇長歌親近嗎?就由你親自去頒讀聖旨吧。”

    老皇帝開口將事情決定下來。

    聞言,太子點頭答應。

    “父皇處事周全。”

    “兒臣這就按此意去起草擬旨,再親自到蘇長歌府上頒讀聖旨。”

    太子開口,拱手行禮。

    “去吧。”

    老皇帝揮了揮手。

    “兒臣告退。”

    見狀,太子踱步退出大殿。

    然後快步前往中書省舍人院起草聖旨,並吩咐太監去準備賞賜的物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