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大理寺判決,民怨爆發!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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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外。
一輛囚車在官道上緩緩行駛。
蘇長歌盤腿坐在車內。
這幾日,途經數十個郡縣、府城,無數百姓前來相送。
讓他對大晉,對百姓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同時從繁忙的狀態中脫身,整個人突然靜下來,讓他不由思考起一些問題。
古往今來,那些聖人留下的道理。
不是在歲月中遺失。
導致諸多如陶先生那樣的人,因為殘缺的道理精義,在錯誤的道路上策馬奔騰。
就是被人頂著聖人道理的旗號,口中大談仁義,行的卻是追名逐利之事,披著聖人的皮,鏟除異己,為自身牟取利益。
民為貴君為輕。
愛民如子。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這幫人大談聖人道理,但隻當這是博取名聲,美化自己,攫取權力的工具。
真正利民的行動半點沒看到。
還有一種就最為可惡,故意歪曲聖人道理的本意。
聖人已死,不能言語,他們以聖人門徒自居,按自己的意願來解讀聖人道理,使其符合自身利益,蒙蔽世人,愚化百姓。
但偏偏這樣的讀書人,竟也能養出浩然正氣,身居高位。
他們,真的是儒生嗎?
蘇長歌不認可,他心目中的儒生絕不是這個樣子。
那麽有沒有辦法,將這群害群之馬逐出儒道,繼承往聖的學問、道理,使曆代聖賢的那顆仁義之心,一直流傳下去。
或許有。
但他現在還沒想到。
“夫子!”
也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陡然響起。
蘇長歌回過神看去,隻見一幫太學生朝自己快步跑來。
領頭的正是趙恒幾人。
幾人看著被困在囚車內的蘇長歌,臉上露出悲慟之色。
“夫子,辛苦了。”
趙恒開口,語氣格外沉重。
霍從文等人也是如此,想要開口噓寒問暖,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怕忍不住當著夫子的麵哭出來。
“課業可有按時做完?”
看著幾人,蘇長歌淡淡一笑,絲毫沒有被困在囚車的窘迫和悲涼。
“做完了,就等夫子您來考校。”
霍從文率先開口,強撐笑容道:“您不在的這段日子,學生武道入品了。”
“兵法、兵勢也學了很多,阿爺說我有大將之資,將來必定可以率軍收複燕雲十六州,直搗王庭,飲馬瀚海”
“夫子,答應弟子,您一定要看到弟子建功立業的那天”
說到最後。
霍從文眼淚有些不爭氣的流下來。
見狀,趙恒等人受到感染。
半帶著哭腔匯報自己這些時日的成果所得,就等蘇長歌考校。
“嗯,為師知道了。”
聽完所有人的話,蘇長歌點點頭。
而後,看著抽噎的幾人,笑道:“哭甚?如今大理寺還未判決,陛下還未定罪,放心,你們的課業為師會逐個考校。”
聲音響起。
趙恒等人強笑著答應下來。
隨後,囚車繼續緩緩向前行駛。
待快到城門時。
道路兩側站滿了百姓和讀書人。
他們望著蘇長歌,眼中滿是敬佩,就如同仰望一位聖賢。
見狀,蘇長歌沒有說話,內心十分平靜,他做這一切,並非是為了得到百姓敬重,而是想讓懷揣正義感的百姓站出來。
為自身的利益發聲。
對抗那些掌控話語權的士紳豪強。
如此,囚車進城。
經過街道,無數百姓沿途相送。
而刑部衙門口,蘇子由和刑部尚書滕元發,還有一眾官員早就在此等候。
看到緩緩駛來的囚車。
眾人麵色沉重。
不多時,車在衙門前停下,鎖鏈被打開,蘇長歌走下囚車。
“長歌。”
蘇子由聲音沙啞的喊道。
他這幾天都在做噩夢,夢見弟弟被斬立決,頭顱滾滾落地的場麵,夢見父親臨死前將弟弟托付給自己照料的一幕。
“兄長。”
蘇長歌倒是很淡然,微微一笑。
說出自己在江南的收獲。
“小弟有了喜歡的人,你也認識,人很好,很漂亮,還很賢惠。”
聲音響起。
換做平常蘇子由肯定欣喜若狂。
但此刻卻隻是淡淡一笑。
“魚姑娘嗎?”
“那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等你出來就將婚事辦了,正好你也該成家了。”
蘇子由語氣盡可能平淡的說著,心中則打定主意,若是朝廷一旦下令處決弟弟,他豁出這條命也要將弟弟救出來。
“蘇狀元,該走了。”
此時,刑部尚書滕元發突然出聲。
一是怕再說下去蘇子由繃不住,二是牢裏還有人等著蘇長歌。
“有勞滕兄了。”
聽到聲音,蘇長歌點點頭。
隨後,他便跟著滕元發,在眾人的目光下消失在刑部衙門內。
走進刑部大牢,視線陡然昏暗下來,唯有兩側的火光照亮前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彌漫,很難聞,讓人忍不住蹙緊眉頭。
但嗅了一段時間也就習慣了。
“蘇狀元。”
“都察院和大理寺,還有丞相、宗室都在盯著。”
“隻能委屈你在牢裏待段時間。”
滕元發開口。
“無妨。”
蘇長歌沒說什麽。
如今各方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繼續像之前那樣住在小屋,必然會惹來非議。
再者,自己現在就是要賣慘凝聚民心,越是勢弱,百姓越忍不下去,若是過的舒舒服服,反而會影響他此番布局謀劃。
就如此,兩人未在言語。
蘇長歌一路走到最深處的牢房,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負手而立。
“臣見過太子殿下。”
認出對方是誰,蘇長歌拱手行禮,臉上半點沒有意外之色。
“嗯。”
太子應了一聲。
隨後,他朝滕元發揮揮手,對方識趣的離開,並將獄卒一並帶走。
“蘇愛卿,如今每日都有幾十份請願書從各地送來,皆是為你求情,希望能法外開恩,赦免你死罪,你對此有何看法?”
太子開口詢問。
他這番話,明著是問有何看法。
實際上是問蘇長歌下一步打算怎麽做,畢竟如此大費周折的凝聚民心,甚至不惜以身作餌,總不能就是為了赦免死罪吧?
“臣懇請太子殿下,將此案交由都察院和大理寺秉公處理。”
蘇長歌開口,沒有半點猶豫。
“大理寺?”
聞言,太子有些驚訝。
誰不知道。
大理寺和都察院是丞相那邊的人,讓他們判決,能做到秉公處理?
但很快,太子就反應過來,蘇長歌這擺明是想將都察院和大理寺放在火上烤,但凡稍微判輕一些,宗室王爺和那些想置他於死地的士紳都不答應。
而若是斬立決。
本就心存不忿的百姓必然感到心寒。
在這種兩難的處境下。
都察院和大理寺為了自身利益,肯定會判蘇長歌斬立決,討好宗室和士紳。
換而言之。
蘇長歌此舉其實是在逼迫百姓。
想到這。
太子奇怪的看向蘇長歌。
難以想象,一向以仁義聞名的蘇長歌,竟然會如此操弄民心。
但他又轉念一想。
自古以來聖賢有幾個傻白甜?剖開心一看全特麽是黑的。
他們隻是在百姓和讀書人眼中純粹無暇,但用起權謀手段來,可半點都不比奸佞賊子差,甚至還要超出數倍不止。
“本宮明白了。”
太子點頭答應一聲,接著問道:“蘇愛卿,那你準備如何了結此事?”
“還沒想好。”
聞言,蘇長歌搖了搖頭。
他並非藏著不說。
隻是確實沒想好該怎麽解決這件事,或者說沒想好用那種方法。
最簡單自然是手搓天地異象,有天命加持在,又有民心凝聚,無論是誰,碰到了都要退讓三尺,保住性命肯定是夠用。
但這麽做沒太大意義。
蘇長歌最想的,乃是借此機會,解決之前所思考的那個問題。
如何肅清儒道中的那群害群之馬。
而此時,聽到回答。
太子差點沒氣血上湧暈過去。
你將事情搞的這麽大,現在居然告訴本宮沒有想好該怎麽了結此事。
這一刻。
太子想打蘇長歌一頓的心都有。
但他還是忍住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蘇長歌後,沒好氣的說道:“不管怎麽樣,你惹出來的禍,自己把爛攤子收拾掉。”
話音落下。
太子轉身離開牢獄。
準備回去將此事稟報給父皇,讓大理寺和都察院來接這個燙手山芋。
蘇長歌則是在牢房內,找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抬目望向窗外柏樹上的烏鴉,眼神深邃,繼續思索著那個問題。
而很快。
隨著老皇帝從太子口中得到消息。
並未有過多的猶豫。
就將案子的審理定罪全權交給大理寺,都察院負責監督,自己則不幸臥病在床。
一時之間。
整個天下目光皆匯聚在大理寺身上。
蘇子由更是心中一咯噔。
大理寺判決,都察院監督,都不用四舍五入,這不是讓他弟弟死嗎?
隨即,當他急匆匆的跑到皇城想要麵聖時,卻被太子給攔了下來,讓他不用擔心,安心坐在家裏等蘇長歌出來就可以。
聽到此話。
蘇子由下意識的想追問。
太子卻避而不談。
見狀,他知道肯定是弟弟有什麽主意,於是也就沒再追問。
不過等回到家後,尤覺不妥的他,立即開始兩手準備,安排劫法場的各項事宜,萬一出現變故,也能保住弟弟的性命。
而與此同時,大理寺內。
官員們卻是犯了難。
事不到自己頭上,不知道有多難,別看上奏時一個勁喊著誅殺蘇長歌。
可是現在,真讓他們來審查定罪。
卻又遲遲下不了手。
理由很簡單。
這些日子為蘇長歌說話的官員,為蘇長歌請願的百姓,實在太多太多。
真要下令誅殺蘇長歌,他們估計剛走出這個門,就要被皇都百姓唾罵,得罪天下萬民,這份後果讓他們難以下手。
“諸位覺得這樁案子該如何判?”
大理寺卿開口。
明麵上是問大家覺得該怎麽判。
但實際上是不想一個人背鍋,出了什麽事整個大理寺官員一起扛著。
然而,伴隨聲音落下。
整個大理寺衙門內卻是鴉雀無聲。
官員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說誅殺蘇長歌,但也不能說法外開恩。
畢竟宗室、丞相和士紳們都在邊上盯著,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置蘇長歌於死地,誰說法外開恩,便是開罪了他們。
一時之間。
這樁案子陷入兩難處境。
直到良久。
還是大理寺卿開口打破了沉默。
“諸位,蘇長歌擅自處決官員,逼死藩王,乃是鐵一般的事實。”
“民心固然重要,但吾等卻不可讓民心左右吾等判案,按照大晉律法,當判處蘇長歌斬立決,整肅朝綱,諸位以為如何?”
聲音響起。
眾人紛紛看向大理寺卿,然後便一個個開始附和起來。
“大人所言極是。”
“吾等作為朝廷官員,絕不能因情徇私,當依法定罪。”
“吾附議。”
大理寺卿執掌整個大理寺。
上司現在說斬立決。
他們作為屬官自然不會跳出來反對,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不識趣的撇清責任。
畢竟大家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責任不想背,好處又想要。
天底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既如此,那還請諸位與老夫在這卷宗上聯名,送去皇宮等陛下禦批。”
大理寺卿說完。
屬官們相互對視一眼後便起身,輪流在卷宗上簽下名字。
很快,等所有人都簽完後,大理寺卿長長的吐了口氣,在眾人的目光中寫下自己的名字,接著將卷宗交給下麵人送往皇宮。
民聲雖然重要。
但百姓卻手無實權,而且還善忘。
等過個五六年,飛黃騰達起來,誰又會記得他們今日之舉的?
也就如此。
卷宗被送到皇宮後。
因為老皇帝臥病在床的緣故,看了一眼,就讓丞相秦輔代為批複。
對此,秦輔感受到莫大的壓力,不僅是百姓,還有皇權,雖然丞相的確可以代天子批閱,但這麽做的丞相沒幾個善終。
於是他再三進宮請示老皇帝。
可惜都是無功而返。
沒辦法,秦輔隻當是皇帝為了保全身後名,不敢惹怒百姓。
而為了穩住自己的基本盤,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代為批閱卷宗,最終同意大理寺給出的意見,七日後蘇長歌當街斬首示眾。
此消息一出。
整個天下頓時亂成一團。
蘇長歌被判斬立決的事情瞬間傳開。
皇都內,無論是百姓還是讀書人,皆對這個判決感到不服。
拋開江南之事不談,蘇長歌為大晉王朝立言,國運金龍現世,對江山社稷有潑天大功,可最終卻落得個斬立決的下場。
誰人能夠服氣?
太學院內。
學子們集體罷課。
或是寫文章,或是借助家族勢力,或是走上街頭為蘇長歌請命。
嚴院長以開除學籍作為要挾,但學子們早就不聽他的,蘇夫子都要沒了,待在太學還有什麽意思?整日聽你們之乎者也?
而皇都讀書人受到學子的感染。
也走上了街頭。
不僅聯名為蘇長歌請命。
還帶著百姓一起,整日堵在大理寺、丞相府、宗人府外,要求赦免書長歌。
一時之間。
整個皇都民怨四起。
太子府。
太子這兩日的心情倒還不錯。
之前被百官上奏,逼迫處置蘇長歌,如今父皇一裝病,壓力直接給到百官。
看著他們每日被百姓堵在門口,被那些學子、讀書人做文章諷刺,原本朝堂上的那點憋屈,一瞬間就舒服了。
正此時。
兩個兒子走了過來。
“父王,求您出手救夫子一命。”
“求父王救蘇先生一命。”
趙恒和趙閃餃訟嗉炭口,皆是一臉誠懇的看向他。
看到這一幕,太子目光在兩個兒子身上遊移。
趙恒這孩子實誠,蘇長歌連親兄弟都瞞著,肯定不會將實情告訴他,趙尚牡厴屏跡應該是被強拉著過來,或者是愛惜賢才。
想到這。
太子決定小小的透露一點。
省的他們瞎操心。
“你們可知這天下最強的是什麽?”
太子意味深長的開口。
剛說完,聽到是送分題,趙恒和趙閃餃肆12錘出了答案。
“百姓。”
“皇權”
伴隨聲音響起。
太子的麵色略微一僵。
目光看向說是皇權的趙桑然後又落在庶子趙恒的身上,眼神複雜。
“你二人解釋下,為何如此說?”
太子不動聲色的問道。
他有些不理解,本來品學兼優的趙桑怎麽會在送分題上翻車?
而此時,聽到父王的問題,趙汕老卻鸕:“民為貴,君為輕,此話不假,但百姓愚鈍,目不識丁,且分散與各地。”
“而皇帝富有四海,天下共主,口含天憲,一舉一動皆代表民心。”
趙勺孕諾乃檔饋
聲音落下。
太子沒有出聲評判,而是轉頭看向趙恒,等他說出解釋。
“父王,孩兒愚鈍,隻記得夫子有堂課講過,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民心即是天意。”
趙恒出言解釋道。
聽到此話。
太子眸中瞬間一亮。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上天的看法就是百姓的看法,上天的聽聞意見就是百姓的聽聞意見。
這句話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蘇愛卿不愧是當世聖賢,所言之語引人深思。”
太子感歎完一句,而後看向趙桑說道:“啥,你將恒兒剛才說的話記下,抄錄百遍,要切記,皇權至高,但卻要民心為倚,否則便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兒臣遵命。”
“多謝父皇教誨。”
趙傻拖巒罰眼中閃爍妒意和不甘。
什麽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腐儒之言罷了!
天下是皇帝一人之天下。
百姓再多,也不過是奉養皇帝的家仆,他們有何資格代表天意?
唯有天子才能代表!
至於趙恒,uu看書 樣樣不如自己,托蘇長歌的福,才能得到父王認可罷了。
心想著,太子此時卻是站起身,準備去找孔興儒談談,畢竟趙贍聳翹孫,也算是儲君,出現了歧路必須趕緊修正。
“父王,你還沒答應孩兒救夫子呢!”
見狀,趙恒急忙攔下父親。
看著眼前的憨憨兒子。
太子不由歎了口氣,明白他還小,道理都知道,但也僅僅隻是知道而已。
隨即,他再給了個提示。
“你想要的,就在你夫子教給你的道理當中,剩下的自己去悟。”
說完。
太子便繞過兒子離開。
隻留下趙恒一臉疑惑的站在原地,我想要的,就在夫子教的道理當中?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民心即是天意?
趙恒腦海中不斷揣摩這兩句話的含義。
隱約有點頭緒,但卻很難抓住,隨後想了想,覺得與其自己在這苦想,不如去找兄弟們集思廣益,說不定能想出來。
隨即,趙恒便去找霍從文等人商量。
而與此同時,牢房當中。
蘇長歌正閉目思考。
突兀間,一個樣貌平平無奇的青年出現在他麵前,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小輩。”
“遇上何麻煩,不妨與老夫說說。”
伴隨青年的聲音響起。
蘇長歌睜開眼睛。
望著麵前無聲無息出現的青年,眼中露出好奇之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