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晚輩請先師聖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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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朗夜空,明若白晝。

    半空中,文聖虛影散發的光芒,如同一輪大日,照耀整個皇都。

    而後,在百姓期盼好奇的目光下。

    文聖虛影緩緩開口。

    “蘇長歌,你可知錯!”

    聲音宏偉,百姓們一臉呆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他們沒有聽錯吧?文聖竟然問蘇狀元是否知錯,難道是蘇狀元做錯了什麽事?可是幾天前,文聖還站在蘇狀元後麵啊!

    一時間。

    百姓們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而在大晉學宮內。

    當文聖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除了少數幾人以外,幾乎所有人的心情都跟著沉落穀底。

    “蘇長歌,你也有今天!”

    “恭請文聖聖裁!”

    “此子之罪,罄竹難書,十惡不赦,乃當世之少正卯,請文聖誅之!”

    嚴院長及他身後的弟子大呼小叫,此刻的他們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依靠,被蘇長歌欺壓已久的怒火猛地爆發。

    隻要這次能給蘇長歌定罪。

    世間再無新儒!

    此子消失。

    一切都會回到從前那般和諧寧靜。

    孔興儒心中亦是興奮。

    這一次,他不惜耗費了積攢六百年的願力,隻為將蘇長歌徹底打落下去。

    什麽當世之聖,不聽他們孔家的話,敢和他們孔家作對,就算才華、天賦再如何出眾,也休想在儒道內有半點立錐之地!

    而此時。

    台下那些支持蘇長歌的儒生中,響起一陣聲音。

    “現在可如何是好?”

    “文聖虛影降臨,除非蘇聖立地成聖,否則絕無扭轉局勢的餘地。”

    “不可能!文聖怎麽可能如孔興儒說的那樣?”

    “唉....”

    一道接一道的聲音響起。

    有不甘,有氣餒消沉,有憤慨,但更多的是歎息和失望。

    文聖的出現就像是一記重拳,將他們心中堅守的仁義錘的粉碎,聖人尚且不講道理,偏袒子孫,那這儒道修的還有啥意思?

    一時之間。

    眾人心中變得無比空洞迷惘。

    儒道。

    到底修的是什麽?

    若是求仁,為何不一視同仁?

    若是為孝,將全天下女子,甚至包括母親,皆視為輕賤女子,安可稱得上孝?

    若是取義,蘇聖救濟江南萬萬百姓,為儒道正意,造福萬世子孫,可文聖卻惘顧道義,出手對付蘇聖,這是何理?!

    無仁,無孝,無義。

    這樣的儒道,還是儒道嗎?

    儒道到底是文聖言下之儒道,還是心中仁義所化之儒?

    眾人心中一團亂麻。

    也就在此時。

    蘇長歌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笑話,我有何錯?”

    “天尊地卑,君子居於高位自當效法於天,居於下位則能效法於地。”

    “乾者,動而行健,自強不息;地者,靜而德方,厚德載物,所謂男尊女卑,男者如乾,女者如坤,陰陽互補協調。”

    “兩者何來貴賤之分?”

    蘇長歌開口,闡述易經之道。

    而隨著他的聲音響起。

    天空中的文聖虛影卻是眼神麻木,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

    孔興儒趁勢說道。

    “蘇長歌,你歪曲聖賢之意,壞倫理尊卑之道,意圖攪亂天下!”

    “今在文聖麵前,依舊怙惡不悛。”

    說到這,孔興儒看向文聖。

    “後世子孫孔興儒,請先祖出手,嚴懲此獠,廢其文宮,逐出儒道!”

    “可。”

    文聖虛影緩緩應了聲。

    下一刻。

    文聖緩緩抬起右手,手中多出一柄戒尺,寶光縈繞,散發恐怖威壓。

    見狀,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

    不忍直視。

    但此時,卻突然有人出聲高喊。

    “不才孟靜,敢問文聖,何為仁孝?蘇聖之言又有何錯?!”

    “在下公孫異,受蘇聖之恩,方才能立文宮,蘊養浩然正氣,若連文聖也不明是非,那這儒道不修也罷,請文聖一並削之!”

    “後世子弟荀亮,以為文聖不公!”

    “蘇聖無錯,文聖不公!”

    “若要懲治蘇聖,請文聖將吾等浩然正氣,一並削之!”

    這一刻,無數人站了出來。

    在奉若神祗的文聖和心中堅守的仁義之間,他們還是選擇了後者。

    亦餘心之所善兮。

    雖九死其猶未悔!

    文聖是信仰,但道火不可滅。

    看到這一幕,孔興儒頓時氣急敗壞。

    他本以為文聖一出來。

    就能將蘇長歌釘死在罪大惡極的恥辱柱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那些曾經支持他的人,會反過來唾棄他,那些他身邊親近的人,會一個個的背叛他,直到最後,在世人的眾叛親離下抑鬱而終。

    留下後世無盡罵名。

    但沒想到,都已經到這個時候。

    竟然還有人替他說話!

    “一群愚夫,簡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爾等沉寂於蘇長歌之歪理邪說,執迷不悟,那今日便成全爾等!”

    孔興儒開口,此刻他與往常溫潤君子的模樣截然相反,就像隻被激怒的野獸,麵露厲色,言辭激烈,眸中滿是狠辣之色。

    他不理解。

    不理解為什麽會那麽多蠢人。

    但這群人的存在。

    讓他感到厭惡。

    就像是蝸居在黑暗洞穴中的野獸,看到外麵突然射來的光芒,格外刺眼。

    也就在此時,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孔興儒,爾以孔家積攢百年的願力化作文聖,假借聖意行己之事。”

    “欺瞞世人,妄擬己心代聖心。”

    “此錯,罪不容赦!”

    蘇長歌語氣平淡,眸子卻是極冷,看向天上的文聖虛影無半點懼意。

    暫且不說他有真佛印記,可以窺破表相,知道這是願力所化,就算是真的文聖降臨,他也不會退縮半步,因為這是他的道。

    一個人。

    若是連自己的道都不能堅守。

    就算保全性命修為。

    但這輩子也都別想登臨高峰,隻能如牆頭草,在風中搖擺不定。

    而此時,就在蘇長歌說完。

    孔興儒、嚴院長等人剛想出言嘲諷,事已至此居然還敢嘴硬。

    但刹那之間。

    他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眾人視野當中。

    隻見蘇長歌緩緩舉起手中長劍。

    而他身前,一道偉岸魁梧的虛影緩緩凝聚,熾烈的白光籠罩天地。

    一襲複古儒袍,左手捧著竹簡,右手持劍,麵容英武,立如牽牛,望之如鬥,看上去像是豪邁武夫,但又給人一股書卷氣。

    看到這一幕。

    皇都內的百姓瞪大了眼睛,心中驚駭。

    怎麽會有兩個文聖?

    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賞月文會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晉學宮某處。

    朱聖看著顯現的文聖也是一臉震驚。

    他本來是準備出手,傾盡全力替蘇長歌擋下這一擊,保住當世之聖。

    但沒想到。

    蘇長歌竟受儒道眷顧至此。

    一句簡單的請聖言,就能將文聖給搖過來,這難道就是天命之聖?

    朱聖有些難以理解,要知道,自己當初成聖是一步步艱難攀登,直到遇到董聖,才少走了諸多彎路,並在其幫助下建立理學。

    可蘇長歌這一路。

    雖然也遇到了不少坎坷,但速度卻實在太快。

    自己是跑,那他就是飛。

    快的簡直沒邊。

    而就在朱聖心中感歎之際。

    宴會上。

    孟靜等人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文聖,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文聖!

    真的文聖降臨了!

    雖然跟他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卻與古文中記載的模樣相仿。

    刹那間。

    眾人心頭積鬱一掃而空,抬起頭看向孔興儒,眼中冷意流露。

    以願力凝聚成文聖,以己心代替聖意,妄圖蒙蔽世人,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儒生,更不配做文聖子孫,擔衍聖公之職!

    而就在這時。

    望著眼前的先祖虛影,孔興儒麵色難看至極,眼神癲狂。

    他怎麽也沒想到。

    自家祖宗竟然會站在蘇長歌那邊。

    他是不是老糊塗了!

    自己可是他的嫡親子孫,後代子孫數千年香火祭拜供奉。

    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外人嗎?

    這一刻,孔興儒很想大聲質問對方是不是真的文聖。

    但還沒等他開口。

    就見蘇長歌身前的文聖緩緩出言道。

    “是非吾以明了。”

    “不肖子孫孔興儒,為一己之私,歪曲聖意,惘顧仁孝道義。”

    “今廢除浩然正氣,逐出孔家。”

    “以正視聽!”

    文聖的聲音響起。

    垂目看向地上的孔興儒,沒有憤怒,沒有哀思,隻是感到無比失望。

    我孔家子孫,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自己昔年開辟儒道。

    以仁字為先。

    何為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仁。

    克己複禮是仁。

    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是仁。

    凡事皆以人為本,自己不想被人輕賤,又怎能去輕賤他人?

    世上之人,或許因貧富、高低、地位有區分,但在本質上而言都是人,仁者愛人,豈能因存在差異就輕賤鄙視他人?

    而如今。

    自家子孫擅改聖意,不修仁義。

    甚至還用願力整出個‘自己’來,借自己的名義來打壓異己。

    這讓文聖感到失望至極。

    隻不過,文聖並沒有將這些說出來,一來是他能留在這的時間很短。

    二來他隻是當初開辟儒道時的一縷意誌顯化,之所以能出現在世人眼前,全靠蘇長歌,以及他手中溝通儒道的仁義之劍。

    現在的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聖裁,完成後就會再次歸於天地間。

    然而,就在文聖的話剛落下。

    地上的孔興儒立即開口。

    “蘇長歌!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敢假冒吾家先祖!”

    “你以為這就能將我唬住嗎?!”

    “吾乃孔家嫡係子孫,當代衍聖公,身具文聖血脈,先祖不可能會對我下手!”

    聲音慷慨高亢,義正言辭。

    隻不過蘇長歌沒有去搭理他,而是朝身前的文聖拱手行禮。

    “晚輩蘇長歌,見過大成至聖先師。”

    “請先師出手聖裁!”

    話音剛落。

    眾人耳邊傳來一聲歎息。

    轉目望去,隻見文聖抬起右手的長劍,一臉失望的看著孔興儒。

    下一刻。

    長劍在眾人目光下揮動。

    很慢,很慢,甚至慢到能看清長劍在空中劃過的軌跡。

    但又僅在眨眼間,就與願力化作的文聖手中戒尺碰撞在一起,而後,戒尺像是紙糊的一般,輕而易舉的化作餘光消散。

    緊接著。

    恐怖無比的劍氣席卷天穹。

    僅在一刹那。

    願力凝聚而成的文聖被斬成兩截,無盡光雨從空中灑下,落在眾人身上。

    “浩然正氣,我的浩然正氣變多了!”

    “是文聖,文聖將願力化作浩然正氣贈予吾等,助吾等修行!”

    “吾等拜謝文聖!”

    “不愧是文聖,明是非,講道理,行大義滅親之舉。”

    下方的讀書人,看著文聖出手,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不是因為蘊養的浩然正氣變多,而是覺得這才是儒道祖師該有的樣子。

    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

    子孫錯了就是錯了。

    倘若有一天蘇聖或者其他人錯了,一樣秉公論處,不以遠近親疏定罪。

    而與此同時。

    在願力虛影被文聖摧毀的一瞬間。

    孔興儒蘊養多年的浩然正氣也跟著一起破滅,隻見他麵無血色,如土灰一般,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挺挺的昏倒在地上。

    也就在他喪失意識的一秒。

    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家先祖居然會幫著外人對付自己後輩子孫。

    隻是他如何想,文聖並不在乎。

    相隔百代。

    縱然有血脈淵源。

    那也已經淡的不成樣子,更何況還德行不佳,假借聖意謀取私利。

    若非這隻是文聖的一縷意誌顯化,出手受限製,換他曾經的脾氣,教而不改,冥頑不化,早就揮劍把這不肖子孫給砍了。

    而就在文聖在出手後。

    他偉岸的虛影在天地間開始緩緩消散。

    在這最後一刻。

    他目光望向下方蘊養浩然正氣的儒生。

    眼中露出幾分欣慰之色。

    子孫雖劣,但世間亦不乏諸多真儒砥礪前行,這樣很好,很好。

    隨後,他將目光鎖定在蘇長歌身上,凝視了一會,臉上露出寬厚和善的笑容:“儒道,還有天下百姓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

    平緩的聲音響徹寰宇。

    刹那間。

    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無比震驚的看著文聖。

    這算欽定繼承人了嗎?

    如若說此前為儒道正意時,文聖虛影也曾顯化過,但終究沒有開口,隻是世人猜想,覺得蘇長歌的聖位十拿九穩。。

    那現在。

    文聖親自發話。

    將儒道,還有天下百姓托付給蘇聖。

    這等於是承認蘇聖的合法性。

    自今夜始,蘇聖就是儒道中話語權最高之人,孔家子弟更是得仰望。

    畢竟這可是他們家先祖親自發話,其他人不順從,頂多是不當儒生,可孔家人不支持,那就是不敬先祖,要背上不孝之罪。

    但就在眾人欣喜時。

    蘇長歌耳邊突然傳來文聖的聲音。

    “若爾達到儒道三品,帶上真龍,去往孔家文廟一趟,老夫有事相請。”

    聽到此話。

    蘇長歌微微一怔,而後眼神變得凝重。

    什麽事情。

    非要自己達到半聖境界,而且還得帶上清玄才能前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