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周燦一點點鬆開止血鉗，原本幹癟的血管開始充盈。緊接著，病人的右下肢開始一點點恢複血色。不再那麽蒼白。
    “血運通暢，吻合很成功。”
    所有人臉上都綻放出笑容。
    對於醫生來說，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看到病人的病情好轉。
    恢複下肢的血運，這也意味病人保住這條腿的可能性大幅提升。站在醫學的角度來說，肢體如果血流不通，一般在20-30分鍾左右的時間，有可能發生死亡。
    如果是大腦缺血，更可怕。
    短短四五分鍾就會發生腦死亡。
    最後就算救活了，很大概率也會成為植物人或者智障人士。
    “林醫生，快吻合完了吧？”
    許醫生問道。
    “快了，再有個五六分鍾差不多。”
    林醫生正在專注的修複破掉的動脈血管。
    “以病人現在的傷情，不宜挪動。請外科醫生過來會診吧！看看能否就在這裏完成手術。”
    《劍來》
    急診這邊能做的，就是最初的搶救工作。
    等到病人的生命體征平穩後，轉交給專科進一步治療。
    漫長的等待中，林醫生終於完成了血管修複。
    “過血試驗一下！”
    林醫生對周燦說完後，充滿期待的看著修複的血管與病人的左下肢。
    周燦仍然是一點點鬆開止血鉗。
    可以看到幹癟的血管慢慢被湧入的血液撐起。不過下肢的膚色仍然蒼白。
    林醫生觀看了數十秒後，一臉緊張的看向許醫生。
    “不用著急，我看血運還算通暢。左下肢回血慢，有兩個原因。第一，修複後的血管變窄了，造成左下肢的供血量減少。第二，病人受傷後失血過多，血壓低，導致肢體末端供血不足。”
    許醫生倒是顯得十分鎮定。
    一點也不慌。
    上級醫生之所以能主持更高級的手術，不僅僅因為他們的醫術更精湛，還因為他們應對危機的心理素質更強。再加上經驗更豐富，處理一些突發情況也能在更短的時間內給出正確方桉。
    總之，醫生的成長十分艱難。
    包括學術、醫技、經驗、心理素質……很多方麵。
    “小周，看著我們做血管吻合，有什麽收獲嗎？”
    許醫生單獨向他提問。
    令其他醫生、護士不由羨慕的看向他。傻子都能看出來，許醫生對這位新來的規培生格外垂青。
    “收獲挺大的，比如吻合血管的最後階段，要將血管內可能存在的空氣排淨。還有就是血管損壞到什麽程度需要切除，以及取大隱靜脈血管的方法等等。除了醫技方麵，您在麵對危機時的沉穩，也讓我受益匪淺。”
    周燦大致把自己的收獲分享了一下。
    “嗬嗬，你這小子連上級醫生的心理素質都能學，算是服了你。”
    一向嚴苛的許醫生，難得的露出笑容。
    “如果換成你來修複林醫生剛修複的股動脈血管，會怎麽做？”
    剛才許醫生吻合血管時，傳授了他許多經驗。
    周燦是否真的用心聽進去了？
    能否學以致用？
    這是許醫生最關心的。
    他很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人。
    “換我來修複的話，可能會做三角形吻合修複。理由有兩點，圓形吻合沒那麽牢固，三角形吻合更牢固。第二點，三角形吻合正好可以完美規避那一小塊受損的血管壁，將其清除掉。這樣就能最大程度避免血管腔變窄，甚至發生二次破裂。”
    周燦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林醫生聽得一陣羞愧。
    雖說他的縫合水平要高於周燦，但是手術方桉的運用，顯然沒周燦這麽靈活。
    “還行，算是沒白教。估計外科醫生還要一陣子才能到，這兩根小靜脈血管由你吻合。”
    這明擺著就是給周燦一個練手的機會。
    就算搞砸了，也不會有太大風險。
    許醫生在旁邊看著呢。
    隨時可以幫他擦屁股。
    周燦不由大喜，但凡能撈到經驗值的機會，他都喜歡。
    剛學了一大堆的血管吻合技巧和要點，現在能夠在病人身上實踐練習，這絕對是每個低資曆醫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因為這種學與練結合的方法，可以讓學習者事半功倍。
    很多人隻知道名師出高徒。
    卻不知道為什麽名師教出來的徒弟會那麽厲害。
    除了因為名師本身的水平很高，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名師還能給徒弟提供各種實戰機會。
    比如眼下的靜脈血管吻合，一般的規培生想要撈到，那是想屁吃。
    ……
    過了二十分鍾的樣子，一位骨外科的主治醫生趕了過來。
    “老許，就是這位病人？”
    他對許醫生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目光隨後落在病人身上。
    “嗯！傷者的雙腿被車子碾壓得非常嚴重。股動脈血管暫時接上了，剩下的手術恐怕要交給你們外科來完成。我個人建議，能否請你們外科的專科醫生在這裏給病人完成手術後，再轉送到病房？”
    許醫生把情況大致介紹了一下。
    周燦仍在專心的吻合靜脈血管。
    他的速度極快，已經成功吻合了一根。
    手中正在吻合的這一根比較複雜，需要剪掉破損的那一小段，然後再吻合。
    “你們手術室較為簡陋，骨頭的續接、修複，都很複雜，恐怕隻能在我們骨外科手術室做。還有，我看病人的大腿肌肉群、骨骼都損壞得特別嚴重，這兩條腿能否保住還很難說。你們是首診醫師，這一點要與家屬溝通好。另外，治療費用不會低，家屬選擇保腿還是截肢必須明確。”
    這種碾壓傷，很容易導致腿部的肌肉、皮膚出現壞死。
    僅憑肉眼很難看出來。
    隻有等到手術後，觀察幾日才能得出最終結論。
    “那行吧，我們這邊與家屬溝通好以後，再轉送到你們骨外科接受進一步治療。”
    許醫生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就隻是一個急診科的主治醫生，能力有限。許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左右。
    骨外科醫生臨走前，看了一眼正在縫合的周燦。
    “老許這是準備培養接班人？”
    “我的班有啥好接的？主治就是我的終點。”
    許醫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落寞。
    “老許，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急診科的環境和條件，根本不可能培養出高精尖的人才。你還不如放下一些執念，轉攻急重症搶救。以你的才華，還真有可能做出成績。”
    骨外科的這位主治醫生似乎也知道許醫生過去的事情。
    周燦不由更加好奇，許醫生的醫術明明不弱，怎麽被安放在急診科這個最差的科室當主治呢？
    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才華，早已經是廢人一個。”
    許醫生自嘲的笑了笑。
    “可千萬別這麽說，最少我們外科不少醫生的心目中，你仍然是那位創造過傳奇的許一刀。不說了，走了！”
    骨外科的主治醫生揮揮手，迅速離去。
    骨外科的醫生，應該是最繁忙的科室臨床醫生之一。
    周燦這時候終於將第二根靜脈血管吻合完成。
    【縫合經驗值+1，結紮經驗值+1，吻合經驗值+1。】
    現在賺取經驗值，簡直就是飛一般的速度。
    吻合兩根靜脈血管，賺到了30點縫合經驗值，4點結紮經驗值，2點吻合經驗值。
    骨外科那位主治醫生說急診科培養不出高精尖的醫生，周燦表示不服。
    按照眼下的進步速度，怕是要不了三年，急診科將會誕生一位聖手級的外科醫生。
    吻合完成後，周燦試著通血。
    還不錯。
    至少都吻合成功了。
    許醫生認真查看了一會，這才道“吻合方法沒問題，縫合水平還有待提升。比如這裏，就是因為你的縫合沒達到較高水平，導致它的血管內腔變窄。還有這，你應該把它選為縫合的。以後這些細節，一定要注意。”
    得到許醫生把縫合中的問題逐一指出，對周燦而言，獲益良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很多問題自己難以發現，有一位高明的老師一針見血的指出來，可以避免走彎路。
    “林醫生，再去與家屬溝通一下。就說病人的雙腿大出血已經控製住，現在需要轉往骨外科接受進一步治療。保肢的費用至少需要準備二十萬，並且有可能失敗。問清家屬意願後，我們再做下一步治療。”
    醫生隻能給出診療建議。
    至於患者及家屬最後怎麽選擇，醫生無權幹涉。
    周燦就見到過家屬為了兩萬元治療費，直接選擇撥管子放棄的。
    這位傷者的年齡五十歲左右，從穿著和曬得黝黑的皮膚、粗糙的雙手來看，家境應該不富裕。家屬是否願意花幾十萬選擇保肢，還很難說。
    大家耐心的等待林醫生的溝通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