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聲悲歎從不遠處傳來。
    周燦扭頭看去，隻見金銘希已經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周燦秒懂。
    喬雨每次都是給周燦當助手，今天肯定也不會例外。那麽剩下的另一個手術室預備護士必定分給金銘希。
    田甜出現的概率非常高。
    也不知道田甜是因為有著一張巧嘴，能夠討上級的歡心。還是有什麽背景關係。
    一個星期，她最少有四到五個早班。
    她倒是沒什麽。
    周燦與金銘希兩人就遭了殃。
    誰攤上她，誰倒黴。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沒多久，田甜邁著小碎步走進了手術間。金銘希又是一聲衰歎，臉上的表情就像吃了黃連。
    喬雨換好藍色護士手術服後，率先走進了手術間。
    “許醫生好！”
    “嗯！”
    許醫生一臉嚴肅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喬雨，今天看起來格外漂亮呀！”
    陸醫生的眼睛就像被磁鐵給吸住了，隨著喬雨移動。
    即便被喬雨拒絕了千百遍，他始終待喬雨如初戀。
    “謝謝誇獎！”
    喬雨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快步走向周燦。
    “嗨，我來啦！”
    她巧笑倩兮的朝周燦揮手示意。
    “終於輪到你上早班了？”
    周燦看到她也是挺開心的。
    與她一起做手術，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沒呢!你昨天不是發信息嗎？我找雙雙調了一個班，代價是請她吃烤羊肉串。”她小聲解釋道。
    她說的雙雙，就是李雙雙。
    平時，李雙雙一般都是給金銘希當助手。
    如果喬雨不是跟她換了個班，田甜今天肯定又會分給周燦。
    今天他可是第一次向老師索要較高難度的手術病例。
    萬一搞砸了，以後想要取得許醫生的信任將會難度倍增。
    時間跨度也會極長。
    所以，喬雨今天過來給他當助手，他真是太幸運了。
    “喂，這頓羊肉串本來是應該你請的。”
    她略帶嬌嗔道。
    估計也是擔心周燦誤會，這才特意找李雙雙調的班。
    “哈哈，沒問題沒問題！隻要你以後天天給我當手術護士，別說一頓，便是每天請都沒問題。”
    周燦壓根不在乎這點小錢。
    一頓羊肉串能夠與最佳搭檔合作，避開田甜這個豬隊友，太值了。
    “美得你喲！還天天給你當手術護士呢！我早上特意看了一下值班表，下個星期我還是一個早班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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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雨略有些委屈的說道。
    “你們護士長也真是……”周燦的話沒說完，趕緊止住了。
    因為他發現田甜過來了。
    這個女護士看著笑眯眯，說的都是好聽話，但是實際上，她在周燦眼裏就是一個心機婊。
    輕諾者，信必寡。麵譽者，背必非。
    當麵常說好聽話的人，要特別當心。這種人背後最喜歡說人壞話。
    護士長的地位可不低。
    差不多相當於科主任，隻不過她管的是護士。
    萬一這個田甜聽到周燦說護士長的話壞，跑到護士長麵前嚼舌根，周燦可就憑白無故樹了一個大敵。
    “周醫生剛才好像在說我們護士長呢！是不是怪我們護士長給喬雨安排的白班太少呀？”
    田甜笑著問道。
    瞧瞧，就說了她是個心機婊。
    明明知道周燦喜歡跟喬雨一起做手術，但是她每次給周燦當助手時，從不會提這一茬。而是努力推銷她自己。
    “啊，我是說你們護士長和藹可親，英明神武，把你們那麽多護士安排得妥妥當當。要是換成我來安排，肯定一個頭兩個大。”
    周燦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前兩天與田甜剛接觸的時候，說話還沒那麽注意。
    後來發現她的心機重，在她麵前說話就一直很小心了。
    “嗬嗬，是這樣啊！我們護士長確實挺厲害的，她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哦！周醫生其實隻是不喜歡做管理工作而已，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手術上，所以手術才能做得那麽好。我聽到不少護士和醫生都在私底下誇你呢！”
    田甜的一張巧嘴，把方方麵麵的人都哄得高興。
    其實她與陸醫生挺般配的。
    兩人的嘴巴都很會說。可惜陸醫生看不上她。
    不然兩人真的是珠連壁合，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哈哈，是嗎？”周燦大笑。
    “當然是真的啦！他們都說周醫生年輕有為，將來前途無量，必定成為一代名醫呢！”田甜誇起人來都不帶歇氣兒的。
    妙語連珠。
    要是換成其他初入職場的菜鳥，很可能被她的迷魂湯灌得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
    周燦臉上在笑，眼底深處卻是看小醜表演的神采。
    “好了，準備工作吧！”
    許醫生用嚴厲的目光掃向這邊。
    身為過來人，他可不想愛徒被田甜的鬼話給捧殺了。
    一切有可能危害到周燦進步的行為，許醫生都會堅決製止。
    田甜不怕別人，就怕許醫生。
    嚇得她一縮脖子，老老實實的走到金銘希旁邊，禍害金銘希去了。
    第一位手術病人送了進來。
    是個縫合傷口的病人。
    “金銘希，這個病人交給你負責。”
    “好！”
    金銘希言簡意骸，接手了病人後，經過一番檢查與簡單詢問，直接開始為病人打局麻、清創、縫合。
    第二位推進來的病人，赫然是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老人。
    用輪椅推進來的。
    人已經沒辦法行走。
    老人緊捂著胸口，不時發出痛苦呻吟，還伴有嘔吐的征兆。
    這情形看著就有點嚇人。
    急診科手術安排，一般都是先救危重症病人，然後再搶救有可能危及生命的病人。最後才是救治一般情況的病人。
    到這裏求診的，絕大多數都是急症。
    摔傷、割傷、被人打傷、被動物咬傷……這些是急診科手術室最常見的病人。
    搶救室那邊接的病人類型要更複雜一些。
    什麽喝農藥的啦，吃蘑孤中毒藥的啦，突然大口吐血的啦……什麽樣的病人都有可能接收到。
    搶救室那邊需要手術的話，做好檢查，與家屬談好後，最後會送到急診手術室。如果超出急診手術室的能力，那就隻能送往專科。
    “他這是什麽情況？”
    許醫生詢問送病人進來的護士。
    “急性膽囊炎，查過腹部平片ct了，情況不太好。”
    護士把檢查報告遞給許醫生查看。
    “隻做了尿液化驗，沒做血檢嗎？”許醫生粗略翻了一下，皺眉問道。
    “做了，隻是時間有點緊，實驗室那邊還沒出結果。因為病人的情況有點危急，就想著先送進來給您看看。”
    急診科的坐診醫生水平肯定是不如許醫生的。
    急診科的醫護人員大多數都知道許醫生曾經是主任級別的醫師，所以遇到一些嚴重的手術病人，最終都會以許醫生的診斷結果為準。
    “這超聲影像提示有囊內結石啊！”
    許醫生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急性膽囊炎，傳統開腹手術隻是二級手術。如果做微創腹腔鏡手術，則屬於三級。
    病人想在急診科做這台手術，肯定隻能做傳統開腹手術。
    因為病人年齡偏大，身體狀況看上去也不是十分理想，開腹肯定是有一定風險的。
    做這種手術，往往會擇期手術，而不是馬上做。
    “今天剛接收的嗎？”
    “嗯，聽說是淩晨五點多送過來的。”
    “禁食了沒有？”
    “送過來後，急診值夜班的醫生懷疑是膽囊炎或者膽結石後，已經要求病人禁食。”
    護士的工作其實挺辛苦。
    即便隻是把手術病人送進手術間的一個簡單任務，仍需要記住大量病人的基本信息。以便手術醫生詢問時能夠對答如流。
    她們的作用，更像是架在手術醫生與坐診醫生之羊的一道橋梁。
    “這位病人還有伴有發燒，年紀又這麽大，手術風險很高啊！”
    許醫生把所有檢查報告看過後，眉頭緊鎖，麵露沉吟之色。
    “小周，過來一起會診一下！”
    許醫生把周燦叫了過去。
    陸醫生站在旁邊凋堡了。
    許醫生就算拿不定主意，也應該叫與他這位高年資住院醫聯合會診呀。
    叫一個規培生會診，簡直就是對他的一種輕視。
    “能讓我看看嗎？”
    陸醫生站不住了。
    喬雨在場的情況下，他可不願看著周燦一個人出風頭。
    “當然可以。”
    許醫生把資料給了陸醫生。
    病人有氣無力道“醫……生，咳咳……快點給我做手術吧……”急性膽囊炎會給病人帶來巨大痛苦。
    這個老人進手術室之前，心中想著，隻要進了手術室就好了。
    醫生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他的病痛解除。
    沒想到被推進來後，醫生們居然不急著給他手術，而是一起研究他的病情。
    “您別著急，手術醫生們要確定手術安全，才能給您手術！麻醉師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腹腔手術，這已經需要用到專業的麻醉師了。
    不是打個局麻就能搞定。
    實際上，哪怕隻是硬膜外麻醉，也是需要專業麻醉師到場操作的。
    術業有專攻，醫生可能懂麻醉知識，卻沒法做到他們那麽精通。
    一個最頂尖的手術團隊，至少需要一名主刀，兩到三名輔助的醫生，一名麻醉醫，一名器械護士。如果要求再苛刻一點，巡台護士也是必不可缺的，而且越專業越好。
    在手術中，每個人的分工都不同。
    麻醉醫的重要性不弱於主刀。
    陸醫生拿過檢查資料，逐一查看。
    片刻後，他一臉嚴肅的憋出了一句話。
    “這個膽囊必須手術切除！”
    說了基本等於沒說。
    病人都已經推進手術室了，肯定是準備做手術的。
    不切掉膽囊，還留著過年嗎？
    “說說你的具體觀點！”
    許醫生似乎對這位病人的病情有所顧忌，想要聽取更多醫生的專業意見。
    他是真的虛心聽取陸醫生的手術意見。
    “結石這麽嚴重，而且發生了急性炎症，手術切除是唯一根治的辦法。”陸醫生給出了自己的診斷觀點。
    “嗯，說得有一定道理。”
    許醫生隻是微微點頭，臉上沒有太大表情波動。
    “小周，你的診斷能力一向優秀，也幫著參謀參謀！”
    “好的！”
    周燦把所有資料仔細看過後，又查看了一下病人的實際情況。
    “我認為現在不宜手術！”
    周燦這些天跟著許醫生學習各種手術知識，進步非常大。
    眼界、預判能力、對風險的把控，都有很大提升。
    病人一聽就急了。
    “各位醫生，求你們快點幫我做手術吧！我痛得實在受不了了。不做手術，我……嘔，哇……”
    嘩啦！
    病人發生了嘔吐，幸好護士劉霞經驗豐富，眼急手快，幫病人接住了。
    術前十二小時禁食禁水，其實就是為了防止病人在麻醉狀態下發生嘔吐，然後導致窒息死亡。
    像剛才這種情況，如果是在麻醉狀態下，病人是非常危險的。
    “你覺得病人不宜現在手術，是因為沒有術前禁食嗎？”
    許醫生問道。
    病人嘔出的內容物不算少，看著是讓人非常擔憂的。
    “這個其實是麻醉醫該考慮的事。我認為現在不宜手術的觀點有二。第一，從檢查報告來看，病人應該是膽內結石損傷膽內粘膜，最終導致膽汁淤滯在膽囊內，引發了細菌感染。他會感到急度疼痛，惡心嘔吐，應該是膽汁排不出去，內壓過強。”
    周燦不緊不慢的陳術著自己的診斷觀點。
    比陸醫生草草兩句話可就詳實多了。
    醫生診病，與個人做事風格有很大關係。懶的人，診斷時也是能夠省事就盡量省事，包括給出的手術方桉，更多的是考慮怎麽快速簡單處理，而不願過多的思考病人預後，術中的諸多潛在風險。
    不是他們不專業，就是懶得去想。
    這種醫生有，而且起碼占醫生隊伍的一成左右。
    很多都是混日子的。
    不過他們一般很難出事。因為有上級醫生盯著，給他們把關。
    而且上級醫生、科室領導知道他們的行事風格，一些重要的診療活動，根本不可能讓這種人來決策。
    基本上就是安排他們幹一些風險較低的活。
    “第二，病人的身體虛弱，年紀偏大，手術風險本身就高。再加上檢查報告來風析，我懷疑膽囊周圍有化膿現象。需要先排膿，控製住炎症，再擇期手術。”
    這些手術觀點，周燦以前是絕對說不出來的。
    所以說，醫生最快的成長就是實踐。
    他天天泡在手術室大半個月，每天都能得到大量手術鍛煉機會，再加上許醫生的悉心指點。見識，手術各種實踐知識，與以前相比，進步太大了。
    就像他那次譏諷杜冷紙上談兵一樣。
    看書能學到的隻有理論，知識在實踐中的靈活運用，以及與各種實踐經驗相結合，絕不是看書，看視頻就能學會。
    隻有身臨其境，在手術室才能學會真正的手術知識。
    “病人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急性膽囊炎的死亡風險並不低，說說你的治療方桉。必須保證病人安全。”
    急性膽囊炎的死亡率超過10%，還真的不算低。
    而且這個病，往往是病人大手術後引發的並合症，或者身體虛弱，有多種基礎疾病引起。
    發病後，病人的身體狀況根本耐受不了膽囊切除手術。
    這種情況下，基本隻能對症治療。
    先穩定病人的病情，等到符合手術指征後，再行手術。
    “我的診療意見就是先做超聲穿刺，把膽汁引出一部分到體外，減輕膽囊內壓。同時對病人做一個介入造影定位穿刺，把膽囊周圍的膿液引出。待病人符合手術指征後，再行手術。”
    周燦給出了兩個治療意見。
    “快給我手術吧，今天不給我手術，我就不出去，死也要死在裏麵……”病人痛到麵容扭曲。
    一般來說，病人有嚴重疼痛，身體不舒服時，脾氣容易特別壞。
    病人不懂醫學，聽到醫生們商量著，不給他做手術，他說什麽也不同意。
    “請膽囊外科與內科醫生一起過來會診吧！”
    許醫生麵對病人的威脅，其實挺無奈。
    多拉兩個權威科室的醫生一起會診，可以減小他們需要承受的壓力，分散風險。同時也能讓病人、家屬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