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一床查過去，劉主任會主動給周燦講解病人的症狀，以及對他們給予了哪些有針對性的治療。不管是用藥，呼吸支持，血濾，還是物理降溫、減壓等治療手段，都是圍繞保命這個主題來進行。與胡醫生相比，劉主任教他的基本都是深入淺出的各種治療理論，以及在實踐中的運用。胡醫生教他的則是各種儀器的使用，參數調整設置。還有泵藥、觀察尿量、體溫、呼吸等等最基本的重症學知識與常規操作。可以理解為，劉主任教的搶救知識與技能屬於進階版。“11床的女患者今年17歲，還非常年輕。目前的症狀是反複低燒，呼吸困難，肺部已經發生感染，伴隨咳嗽、多痰。接診醫生對她做過病因調查，初步認定為一場小感冒引起。”周燦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整個人完全處於昏睡狀態。持續低燒會讓人渾身疲乏、無力、嗜睡。一場小感冒直接讓她住進icu，也不知道該說她倒黴還是命該如此。不起眼的流感，其實每年都要奪走很多條人命。女孩即便病成這樣，容顏憔悴，仍然顯得非常漂亮。身材高挑，皮膚特別白皙，粉裏透紅的那種。頭發不是黑色的，而是有些泛黃。也不知道是不是染過。她的高鼻梁，也讓人印象深刻。這個女孩透著混血兒的美。周燦的目光看向呼吸機參數。潮氣量設置在9ml\/kg，呼吸頻率是16次\/分。再看吸氣流速，80ml\/分鍾。這個吸氣流速明顯偏高。胡醫生告訴他，病人發熱、煩躁、抽搐時需要提高流速。安靜入睡時，需要降低流速。“她得的是慢阻肺嗎？”周燦好奇的問道。“不錯！就是這種病，而且很可能是先天性疾病。”劉主任微微點頭。先天引起阻塞性肺疾病？周燦的眉頭微皺，拿起病人的檢查報告查看。慢性氣道炎症，血液中缺乏抗糜蛋白酶。怪不得劉主任說她是先天性疾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簡稱為慢阻肺。它是一種慢性的氣道炎症性疾病。由於慢性氣道炎症的存在，會導致患者出現一些病理生理上的改變。最常見的就是氣流受限。然後患者就會出現咳嗽、咳痰、呼吸困難之類的臨床症狀。造成慢阻肺的原因有很多，血液中缺乏抗糜蛋白酶屬於非常罕見的一種先天性疾病。據說這個與人種有關係。黃種人很少得這個病，白種人的基因發生突變時，會導致嬰兒一出生就缺乏抗糜蛋白酶。怪不得這個女孩看上去像個混血兒呢。她的父親或母親，很可能是白種人。抗糜蛋白酶主要存在於a1球蛋白中。其作用可抑製多種酶。比如胰蛋白酶、糜蛋白酶、纖維蛋白溶酶、凝血酶、膠原酶、白細胞蛋白酶、彈力蛋白酶等活性。它的缺乏可以導致肺氣腫的發生。目前還沒有能治愈這個病的藥物。“您是專門研究呼吸係統這一領域的專家。缺乏搞糜蛋白酶，沒辦法治愈嗎？”“目前來說，我們人類無法治愈的疾病太多了。醫生麵對許多疾病時都顯得無能為力。”劉主任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眼下這位患者，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幫她渡過生命難關。劉主任查看了一下患者的體溫、吸痰次數與尿量等記錄後，對管床的醫生叮囑道“她的痰明顯偏多，肺部濕氣可能很重，潮氣量一定不能開得太大。”“好的！”管術的醫生是高年資住院醫，三十歲左右，高高的個頭，不怎麽愛說話。從他做的床卡記錄來看，做事應該挺認真的一個人。劉主任帶著周燦繼續檢查其它病人。……八個小時的上班時間過得非常快。周燦跟著劉主任巡查本組病人，然後其它組的病人遇到險情時，劉主任帶著他主動過去幫忙。有時候，其他醫生也會焦急的主動找他幫忙。交接班完畢，在醫生值班室內，劉主任檢查了一遍開的醫囑，沒什麽問題。抬頭看向身後的周燦。“小周，跟著我學習了一天，有什麽收獲嗎？”“收獲挺大的，學會了多種重症病人的用藥、救治方法與手段。還有就是對儀器的靈活使用，也有了更深的體會。”周燦確實學了很多寶的重症病人救治知識和手段。“說的有點籠統，用概括性的詞語總結一下。”劉任就是故意考他，想看看他有沒有用心學。周燦想了想，然後總結道“遇到心跳和呼吸同時出問題，優先恢複心跳。因為血液中含有的氧氣可以支撐一會兒……”“誰讓你說這個啊，就是把今天學的東西概括總結，不用說得這麽具體。”劉主任不等他說完，趕緊叫停。似乎鐵了心要刁難一下周燦。“呃……救治患者過程中，先保障內、外兩大循環的運轉。其中又以呼吸與心跳最為重要。把這兩項保證了，然後再處理體溫、血壓、血氧低等等問題。神經係統出問題導致呼吸心跳驟停時，要果斷建立體外雙循環。”周燦做出了總結性的概括。大多數情況下，隻有腦死亡才會導致神經係統故障，出現呼吸心跳驟停。這時候給患者保命的意義其實並不大。不過也有很多植物人被成功喚醒的例子。搏的就是希望生命奇跡出現。“嗯，這次說得好多了。看來你跟著忙活了一天，並沒有白忙活。”劉主任滿意點頭。周燦無論學習能力，還是悟性、工作態度，都讓他非常滿意。他這個主任醫師花費大量時間親自指導周燦，如果周燦學習起來吊兒郎當，又或者假裝很認真，實際上並沒有學進去。那麽劉主任將會終止對他的教導。“記住了，我們重症科醫生，救治病人的思路應該與專科醫生有本質區別。專科醫生首先想的是治病，我們重症科的醫生想的則是先救命。回去再好好想想，然後把今天所學總結總結，明天還是上晚班。”劉主任說完，匆匆離去。周燦也準備走，石醫生把他叫住了。“周醫生，7床的病人我準備寫一篇論文，到時候我會把你的名字也一起署進去。你如果願意，可以跟我一起研究。”石醫生說話永遠都是那麽直接。“謝謝您！隻要您不嫌我是個累贅，搞研究可以隨時叫我。”有這種好事，周燦自然是來者不拒。石醫生算是做得非常厚道了。寫論文時不寫周燦的名字，也並無不可。“石醫生，石醫生，6床的病人蘇醒過來了！”護士激動的跑過來通知。“醒啦？我馬上過去看看。”石醫生快步走向重症室，周燦也跟了進去。6床的病人能蘇醒，還是他給患者做的手術呢。進去後，果然發現病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神智看上去是清醒的。因為病人的眼神並不呆滯。“太好了！看來重症科給患者治療還有很大提升空間啊！”石醫生的感觸太深了。就在昨天，患者還是時不時需要緊急搶救狀態。做過手術後，僅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患者直接從極危重症且昏迷中蘇醒過來，生命體征平穩，各方麵迅速好轉。有時候，救治病人就像是打仗。找到了疾病的‘指揮所’，將其擊潰後，敵人就會兵敗如山倒。病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病情將會出現迅速好轉。兩三天轉出重症病房不是夢。“周醫生的勇士精神也許能夠帶動重症科開始一場治療模式的升級與改革。以前，我們對患者的治療確實太保守了。也許學會主動出擊才是正確的治療理念。”石醫生對周燦說道。重症醫學科對病人的治療確實偏保守。很多醫護想的就是保病人的命，其它的就不管了。更積極，更大膽的治療意味著高風險，很少有醫生願意冒這個險。“石醫生，22床的患者需要建立中心靜脈壓，但是血管比較難紮，能請您過去幫忙看看嗎？”一名護士快步走了過來。“行！”石醫生本身就是麻醉醫出身，對於建立各種生命監測的操作都是爛熟於胸。監測中心靜脈壓屬於有創監測方法。需要在頸內靜脈或者鎖骨下靜脈放入一根中心靜脈導管，在右心房與上下腔靜脈會合處留置後進行檢測。這個置入導管的過程，操作並不是那麽容易。特別是遇到一些血管偏細，靜脈不顯的病人，操作更是困難重重。正在嚐試建立中心靜脈壓監測的住院醫，已經急得滿頭大汗。“我來試試吧！”石醫生主動上前接手。隻是他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神情變得極為專注。旁邊的儀器發出讓人心煩的警報聲，一直在響。病人的血氧飽和度低得嚇人。怪不得住院醫急著為患者建立中心靜脈壓監測。“見鬼，這位病人的血管又細又滑。”石醫生失手兩次後，可能麵子上有些掛不住，自言自語的咒罵著。周燦本來是跟過來學習一下，站在旁邊一直看著。醫生一般不太重視注射術的練習，就是打個針嘛，誰不會？特別是很多藥劑直接肌注就行，那就更是隨便紮。“我練過注射術，能讓我試試嗎？”周燦看得一陣著急。這個操作對他來說就是小意思，可是那個住院醫，甚至包括石醫生，操作起來卻倍加艱難。病人的血管細小也確實是個原因。說到底，還是醫生的技術菜。“小心點，別紮傷了動脈或神經。”石醫生多少有些不放心，不過出於信任，還是讓周燦來試一試。隻見周燦接過針頭，隨手就是那麽一紮。看得石醫生與那個住院醫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有這麽紮針的嗎？太嚇人了。這裏可是脖子啊！隻是當他們看到針頭連著的導管流出暗紅色血液時，立刻露出驚喜表情。旁邊的漂亮小護士，更是崇拜至極的看著周燦。這位新來的周醫生太帥了。打針的水平比護士長還厲害。周燦目前是四級注射術，主治醫中等水平，無限接近主治醫優秀水平。一般的護士長還真比不過他。“好了！”周燦好整以暇的退到了一邊。“謝謝，謝謝！”住院醫連連向他道謝。中心靜脈壓監測建立起來後，可以測出混合靜脈血氧飽和度。這個名為sov2的參數值能夠讓醫生清晰的掌握心髒的血液排出量。scvo2目前已經接近40，怪不得警報器一直在那裏響。血氧飽和度降到這個閥值，死亡率非常高。“心髒排血量太低了，立刻給他使用強心劑！”石醫生在旁邊指揮道。給病人用上了強心劑以後，血氧飽和度明顯得到改善，開始攀升。所有人都是大鬆了一口氣。一場危機算是解除了。“真沒看出來，周醫生的注射本領這麽強哩！以後咱們重症病房遇到這種血管細，血管滑的病人要做留置什麽的，都找你。”能讓石醫生這個沉默少言的人說出這麽一大通話，不容易。主要是周燦展露的注射術讓他太震驚了。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感到後怕和不可思議。就那麽隨手一紮，竟然精準無比的刺入靜脈血管。這等信手拈來，舉重若驚的操作，更顯周燦的水平之高。“行啊，沒問題！隻要其他醫生不怕我闖禍就行！”周燦一句話逗得幾人都笑了。他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沒有逗留太久就走了。不過關於他的本事和一些事跡，已經開始在重症醫學科悄然傳開。剛進重症醫學科三天，就已經救活了兩位重症患者，其它各種耀眼的小操作更是非常多。有本事的人，總是容易得到同事們的喜歡和敬佩。接下來的幾天，隨著6床、7床病人相繼轉出重症病房，周燦的名氣更大了。值班時，找他幫忙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剛開始的時候，其他醫生多少有些抹不開麵子。畢竟是請一個規培生幫忙，多少有點難為情。到得後來，周燦又接連幫助三位高危重症患者快速好轉，很快轉出重症病房。這下可就不得了。其他醫生們再不管什麽麵子不麵子，除非是癌症之類的絕症病人，否則都會找周燦聊一聊，讓他幫著看一看。周燦也是樂意至極，既能與其他醫生搞好關係，建立交情，又能賺取診斷經驗值，何樂而不為？有時候運氣好，還能賺到一些其它醫術經驗值。特別是藥理辨證經驗值的增長，讓他感到十分開心。隨著漸漸與重症科的同事們混熟了，周燦經常會主動攬尿管插管、氣管插管、穿刺之類的活。他的置入經驗值在重症醫學科終於實現了飛漲的理想。有人戲稱他為排尿大師，他對此毫不在乎。尿管插管本來就比較難操作，醫護們多少也有點避諱此事。周燦卻是甘之如飴。因為插一根尿管就是1點置入經驗值到手。他的置入術現在是四級，想要升到五級，需要賺取一萬點經驗值。必須勤快點，才能盡早實現這個願望。隨著他在重症醫學科學到的本領越來越多，肩上的擔子也是不斷增加。最開始隻有劉主任給他加碼。後來其他組的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也看上了他。隻要周燦不那麽忙，各種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