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憑肉眼觀察與直覺，提前診查出病人隱藏疾病的能力，在古代極為流行。高明的中醫，幾乎個個都會。稱之為望診術。中醫給人看病，望、聞、問、切是四種最基礎的診病手段。望診排在第一位。它是中醫四種診病手段中的老大。通過察看患者的氣色、膚色、指甲、舌苔、身形等等，給出最直觀的第一診斷印象。可以把疾病的種類大致圈定出來，方便後續的病灶診斷，病理辯證。周燦在重症醫學科規培三個月的收獲，超乎想像。剛開始還不覺得，現在進了其它科室規培，這才發現重症醫學科的三個月學習對他的行醫有著難以估量的巨大幫助。無論是在搶救危重患者方麵，還是在病理診斷，手術過程中遇到突發狀況等等，都能讓他比別人多兩分底氣。鄴副院長親自給他延長兩個月的重症醫學科培訓時間，可謂是用心良苦。比如前不久跟著去查房，那個第3床的患者，就連賈主任都沒發現那人有癌症，周燦卻發現了。當然，現在還隻是周燦的初步診斷。也可以稱之為臆測。患者是否真的得了癌症，還需進一步驗證查實。周燦總不可能無憑無據的直接告訴賈主任，那個患者可能得了癌症吧？兩人今天還是第一次打交道，賈主任對他的信任還很有限。想要讓賈主任認可他的診斷意見，那就必須給出靠譜的診斷依據，最好能夠直指病灶所在區域。根據周燦的經驗，診斷這種具有很高難度的隱性疾病，大概率能獲得100點病理診斷經驗值的額外獎勵。“周醫生，我猜你的女朋友肯定特別漂亮！特別有魅力！”秋虹突然微笑著對周燦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為什麽這樣說？”周燦不解的問她。蘇淺淺要是還不算漂亮，這個世界上恐怕就沒有哪個女人能用得上漂亮這個詞。“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猜呀，肯定是在想著女朋友，對吧？”秋虹以開玩笑的口吻打趣道。她並沒什麽惡意，反而充滿善意。因為周燦剛才回答賈主任時，多少顯得有些敷衍。賈主任的臉色其實是有些不高興的。她跟隨賈主任五年，對賈主任的脾氣性格都很了解。算是故意幫周燦解釋一下。也有心提醒周燦別開小差。“嗬嗬，秋師姐真幽默。我剛才開小差不是想著女朋友，而是想著第3床位的患者，我感覺那位患者不像是簡單的十二指腸潰瘍。”周燦也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偷偷看了一眼賈主任微冷的臉，趕緊解釋心不在焉的原因。“那位患者的十二指腸潰瘍確實非常嚴重。都已經有著近二十年的病史，能簡單嘛！”她回應道。“不不不，我是指患者可能還存在其它疾病！”周燦隻能提前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不能讓賈主任誤會他是一個吊兒郎當，不專心學習的人。一件很小的事情，看似無關緊要。但是有可能導致他在賈主任心目中的形象大損。一輩子或許看不透一個人，但是一件事真的可以看輕一個人。“其它疾病？肝硬化和慢性淺表性胃炎，賈主任都已經診斷出來了呀！”她疑惑的問道。秋虹剛認識周燦，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找個借口，向賈主任解釋剛才開小差的原因。還是真的診斷出病人有其它疾病。她更傾向於前一種。認為周燦隻是找個借口，免得給賈主任一個不好的印象。有了這樣的想法後，她對周燦的感觀頓時差了許多。喜歡耍小聰明的人，一般都不太招人喜歡。“我指的是其它疾病，比如癌症！”周燦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回就連賈主任都把目光再次看向他。秋虹撇了撇嘴，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絲鄙夷。她沒想到賈主任新收的這個學生如此浮誇，你說隨便找個借口也就算了，現在為了嘩眾取寵，居然直接說那個患者有癌症。幸好家屬不在這，否則很可能會吵起來。“賈主任，可以向您請二十發鍾的假嗎？我想去查看一下那位患者的檢查報告。如果患者真的有癌症，恐怕需要重新評估手術方案的可行性。患者的年紀那麽大，存在極高的手術風險。我看您給患者定的手術時間是下午1點，等到中午再去查看，我怕時間上來不及。”周燦詳細解釋了原因。語氣誠懇，表情真摯。秋虹差點沒嗤笑出聲，說得跟真的似的，這個新來的周醫生不去演戲太可惜了。她對周燦的好感也是蕩然無存。“你去吧！”賈主任非常爽快的同意了。周燦再不廢話，快速回到住院部，前往第3床位查看那位患者的檢查報告。“患者有著近五十年的吸煙史，父親於20年前患“傷寒”去世，母親在10年前因腹部出現腫塊病亡。因為沒做病理檢查，腫塊性質不詳。”也就是說，患者的母親很可能也是癌症死亡的。患者本人住院做過x線鋇餐檢查與胃鏡、血、便化驗等常規檢查。除此之外，還做了肝髒部位的b超檢查。“肝上界6肋間，右葉斜徑13.5cm，鎖骨中線肋緣下厚2cm，長1.5cm，左葉厚7cm，長8cm，劍突下厚4cm，長3cm，肝內光點增粗、增強，回聲分布尚均勻，血管走行欠清晰……”b超主要是對肝髒做的一個檢查。目前來看，不排除肝癌的可能性。因為肝髒沒有痛覺神經，被稱之為最沉默的器官。很多肝癌患者，一旦確認就是晚期。在這之前，幾乎沒有任何明顯症狀。周燦眯著眼，仔細查看這張b超片子。不可否認，西醫體係的診斷依據，主要還是根據各種檢查結果綜合辯證。在這一點上，必須吹一波中醫。有經驗的中醫，隻需往患者腕部的寸關尺上那麽一按，很快就能把患者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堪比西醫給病人做一次全身大體檢。現在老百姓為什麽不願意進醫院，一進去，不管你有病沒病，常規檢查先走上一波。要住院的話，做得檢查更多。大幾百塊，上千元就這麽沒了。結果排了一天的隊，能趕在接診醫生下班前拿到檢查結果就算是幸運了。中醫以前看病雖然也要收診金，但是往往很便宜。有很多中醫，更是醫德高尚，遇到窮苦百姓看病，甚至連藥費都是自己倒貼。再看看現在的西醫體係，沒錢基本上隻能等死。別天真的以為公立醫院反正可以辦欠費，先治後付。那都是急症病人。而且並不是所有的急症病人都給辦欠費。因為萬一病人與家屬賴賬，倒黴的可是那個科室的醫護。僅從這張b超影片很難看出患者是否得了肝癌。至少以周燦現在的水平，看過後，覺得患者得肝癌的可能非常小。既然不是肝癌，那會是什麽癌？癌症太多了。排除肝癌，如果是其它部位有癌症腫瘤，患者多少會感到疼痛、異樣。周燦又把患者的症候看了一遍。然後詢問了患者是否有其它部位疼痛之類的簡單問題。患者反應發病時，後背有時會出現疼痛，那應該屬於放射痛。到得這一步，基本上排除肝癌、其它部位異常或劇烈疼痛，那就隻剩下最後一種情況了。這個癌症部位引發的症狀，合並到了十二指腸潰瘍之中。胃鏡已經查過了，胃癌基本排除。這時候，周燦突然意識到，會不會是膽囊有問題？理由有二，肝膽本為親兄弟，肝髒硬化，膽囊多少會受到波及。但是肝髒硬化，與膽囊癌症不存在直接關聯。十二指腸與膽囊極近，相當於表親關係吧。膽囊出問題，會出現腹痛症狀。黃疸也比較常見。但是患者的肝髒硬化，同樣可以出現黃疸。等於各個症狀非常偶然的高度重合了。也正是這種巧合，導致就連賈主任這位診療經驗極其豐富的老醫生都走了眼。周燦再次仔細查看b超片子，膽囊透聲較好，沒有異常反射。不過由於並沒有專門照膽囊，使得周燦無法非常清晰的查看囊壁、膽總管的情況。再讓患者補做一個b超，這個想法很誘人，但是家屬會產生質疑。而且周燦本人沒有給患者申請檢查的權力。這事得找賈主任或者經治醫生。“片子我拿去給賈主任再看看，有問題我們會及時向你們反饋。”周燦拿著患者的b超單去找賈主任。或許以賈主任的水平，能發現其中的異常也說不定。至少目前查看膽囊的形狀有少許異常。回到門診室，賈主任已經開始接診病人了。他的特需專家號雖然是限量供應，但是名氣大，前來求診者太多了。為了避免患者長時間等待，甚至找黃牛買高價號，他往往會盡力增加幾個病號。再加上他經常是上午坐診，下午手術，導致他的時間非常緊張。周燦拿著片子，站在賈主任身後，耐心的等待這位正在就診的患者看完病，這才把b超單給賈主任看。“賈主任，剛才我去病房仔細檢查了患者的情況，黃疸、腹痛這兩個症狀患者都有，也已經表述出來了。他的腹部有一明顯包塊，卻沒有任何表述。我懷疑患者有可能存在膽囊病變甚至癌症的可能。隻是正好與十二指腸潰瘍、肝硬化的症候重合了，所以才沒有查出來。”周燦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因為診斷依據太少了。醫學上的確診，至少需要一項過硬的診斷依據。比如b超、核磁、ct、血常規、尿常規等等。在實際診療過程中，醫生們往往需要有兩項以上的過硬診斷依據，才敢給出初步診斷意見。什麽叫做初診意見？就是診斷結果後麵打個問號的那種。“膽囊癌？”賈主任拿過b超單，先是認真的看了兩眼。然後臉色微微變得凝重了一些，拿起放大鏡，開始仔細查看。站在旁邊的年輕美女醫生秋虹，剛開始對周燦說的膽囊癌一臉不屑。因為她有了先入為主的看法，認為周燦還是在演戲。不過當她發現賈主任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嚴肅，甚至拿著放大鏡，仔細查b超單後，她的心中開始犯起了嘀咕。該不會是真的有問題吧？難道這個規培生不是在演戲？“膽囊看著是好像有問題。秋虹，立刻打電話給b超檢查室，看看這位患者的b超片子有沒有拍膽囊比較清晰的。”一般來說，檢查的影像結果都有存檔。並不是打印給患者後，醫院就沒有存檔了。有些負責任的大醫院，醫技科的醫生甚至可能存檔多張。實際打印給患者的，有可能是一張，也有可能隻是其中一部分較好的。秋虹遲疑了一下“您的門診工作是暫停一下嗎？”“這個患者如果真的有著膽囊癌，那就是大事。門診的病人稍微往後延一延沒關係。大不了，我中午不休息，加一會班。”醫生的工作本來就比較活性。遇到問題時，肯定要以病人的生命安全為重。“好的！我馬上打電話詢問。”她說完後，抬頭看向周燦。“周醫生，通知外麵的導診員，先別叫號。”秋虹對了的語氣明顯有了改變，周燦能夠感受到。他打開門，對外麵的導診護士交代了一聲，重新回到門診室內。導診員也屬於護士，地位和工資都要低於科室護士。一般導診員拿4k一個月，科室護士最少拿5k。在地位方麵，導診護士也同樣是滿肚子心酸。其實在哪個單位都差不多，比如協警，待遇和地位同樣要比正式的編製人員差。秋虹與單子上的b超科室聯係上了以後，對方很快就把患者的所有b超片子都發了過來。果然有拍到膽囊部位很清晰的片子。賈主任如獲至寶，表情興奮的急忙查看，而且看得非常仔細。“膽囊確實存在問題，惡性的可能很大。得立刻通知經治醫生與家屬溝通一下，看看能否做個多排螺旋ct，必要的情況下，可以再加做一個內鏡超聲檢查。患者的手術安排暫時先取消。”賈主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患者的情況本來就不太好，現在經過周燦的提醒，又發現了患者可能存在膽囊癌。手術肯定要先行取消。必須重新評估。“這位患者的經治醫生好像是唐醫生，我馬上跟他說一下。”秋虹當場打電話溝通自是不提。溝通完畢，通知外麵的導診繼續叫號。這些病人很多都是專門請了假，甚至千裏迢迢趕來求診。肯定不能取消他們的掛號。該看完的，必須在當天全部看完。這是醫生該有的職業操守和責任心。經曆了這件事情後，周燦的地位明顯升了許多。賈主任看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親切。秋虹對他的態度也有了微妙變化。實力真是個好東西，可以幫助周燦快速在新的科室一次次確立地位。這時，一位麵容略顯蒼白的年輕女子走進了門診室內。特需專家號要幾百元的掛號費，一般的患者，如果不是疑難雜症，掛這種號時都會選擇更加經濟實惠的普通醫生診號。女子一個人來的，沒有陪人。“賈老您好，我聽說您在治療腸胃疾病方麵特別厲害，專門從外省過來找您看病。”“美女，坐著說吧，到了這裏，賈主任肯定會幫你好好看的！”秋虹溫聲安慰她。女孩看上去應該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挺年輕，打扮也很時尚。氣色看著很差。“謝謝！”她坐下後，開始講述自己的病情。“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最近老是腹泄，昨天就更糟糕了，吃東西就吐，特別難受。在當地醫院做了檢查，說是有可能得了腸炎，給我開了一些藥，吃了不太管用。”篳趣閣她把檢查單子拿給賈主任查看。基本上來找特需專家看病的病人，都已經在其它醫院做過檢查，甚至有可能治療過。所以，他們基本上有一個共同特點，帶著它院的檢查報告過來求診。賈主任接過後，一張張仔細查看。“你在腹泄之前有過什麽長期性的不適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些較嚴重的疾病，都不是瞬間發生的。而是慢慢累積，最終像火山一樣爆發。她的情況屬於上吐下泄，感冒也有可能引發這些症狀。有經驗的醫生給病人診治時，都會逐一排查。而不是一上來就下結論。越是水平高的專家，考慮得越全麵。所以，千萬不要去質疑專家的水平有問題。也許他隻是在為你考慮得更全麵一些而已。“別的症狀倒也沒有，就是出現過很長時間的便秘。可能超過兩年時間吧。我自己百度搜索了一下，說是多吃蔬菜水果可以緩解，於是采用了食療。確實得到了一定緩解，不過一直存在便秘的現象。”她說到便秘時，多少有些難為情。賈主任聽了後，點點頭，認真在病曆本上記錄。周燦則是開始思考著這位女患者到底得的是什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