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離開後，鄭主任起身緊緊握住周燦的手。
    “周醫生，謝謝你過來幫忙！這個病例的診斷非常艱難，到時候小腸灌注試驗的結果出來後，還要請你繼續幫忙診斷才行。”
    鄭洪濤對周燦如此禮待，那是因為這個病的診斷需要大力仰仗周燦。
    還有就是這種外麵大醫院治不好的疾病，如果他能夠破解，並且將患者治好，對他的好處將會非常大。
    專家的權威和知名度，就是靠著診治相關領域的疑難病例，以及發表影響力很高的高水平論文，一點點堆砌鞏固。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名醫從來都不是一夜之間突然長成。
    那種靠著一兩個病例就火了，並且被稱之為‘神醫’者，多為‘江湖神醫’。詐騙犯居多，真正的神醫一個都沒有。
    患者不遠千裏，萬裏趕去求診，交的無非就是一個智商稅。
    當然，有一種神醫也許有著真本事。那就是一些隱於世的中醫，他們可能沒有行醫證，可能玩世不恭，可能看上去更像一個江湖騙子。
    但是他們掌握了一些失傳的中醫醫術，實實在在的為患者解除疾苦。
    而且這一類神醫與江湖騙子有一個本質區別。
    他們治病救人不以賺錢為目的，收費低廉，甚至會像古代的中醫那樣，遇到窮苦病人，直接分文不取。虧錢給病人治療，隻為了幫助病人把病痛解除。
    江湖騙子則是各種套路與騙局，比如什麽‘發功治病’啦，又或者是某一個土方子包治百病啦等等。
    但凡這種，無一例外全是騙人過去交智商稅。
    就算他們治過後，患者真的覺得身體似乎好了不少，實際上隻是心理作用而已。
    站在醫學的角度，那些包治百病的藥，無一例外，全都是假藥，是保健品，是專門騙人交智商稅的藥。
    以周燦的專業角度去理解，真正能治病的藥，都有很強的毒副作用。
    它們隻能治療某一個細小種類的疾病，而不是什麽包治百病。
    這類藥多為處方藥，患者本人很難買到。
    醫生開藥時，也需要斟酌再斟酌，通盤考慮後才敢開出方子。
    周燦從門診室回來後，繼續回辦公室寫病曆、病程，查醫囑。
    隨著他獨立開醫囑越來越熟練，他明顯感受到了自己的經驗、知識儲備均不夠。除了加大向上級醫師請教的頻次外，他為止想了不少其它快速提升開醫囑水平的辦法。
    每天努力看書，貪婪的補充基礎醫學知識那是肯定的。
    還有就是利用權限，翻看科室內的一個個過往治療病例。看看尚主任、鄭主任、史副主任等人開出的那些醫囑，從中學習他們的處理經驗。
    這個辦法非常不錯。
    每看完一個病例就能獲得1點藥理辨證經驗值與1點病理診斷經驗值。
    可謂是一舉多得。
    接近下午六點時，那個腹瀉、尿崩的患者做完小腸灌注試驗，家屬拿著結果找到了鄭洪濤主任。然後鄭主任直接拿著結果來辦公室找周燦。
    畢竟是一位主任醫師，當著家屬的麵，一而再的找周燦幫忙，麵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所以他就把家屬打發回去，獨自拿著試驗結果來找周燦。
    這種疑難病例的分析與診斷，本來就極難。
    他找周燦討論一下，醫生們倒是不存在笑話他之類。
    再說了，一天到晚找周燦幫忙的醫生多了去。
    現在甚至科室內的那些小護士，也一個個的找周燦幫忙。
    比如給患者插管，或者做靜脈留置時遇到一些肥胖患者的血管不好找等等。
    全都過來找周燦幫忙。
    二十多歲的漂亮小護士，一口一個燦哥的叫著，周燦還真抹不開臉不答應。
    除非特別忙，否則都會過去幫她們一把。
    能賺到經驗值，還能收獲她們的感激，何樂而不為呢！
    特別是插尿管、氣管插管這些操作，每完成一例操作便能賺到1點置入經驗值。運氣好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獲得10點置入經驗值的額外獎勵。
    “周醫生，根據小腸灌注試驗，證明患者腸道內有水、電解質的大量分泌，可以初步診斷為分泌性腹瀉。”
    鄭洪濤把試驗結果拿給他看。
    患者還做了大便常夫檢查與細菌培養，結果陰性。
    這就能夠排除慢性腸道細菌性炎症的可能。
    腹瀉的常見類型一共有四種，分別是分泌性腹瀉、滲透性腹瀉、滲出性腹瀉、胃腸功能紊亂導致的異常性腹瀉。
    其中滲出性腹瀉實際上就是常說的炎性腹瀉。
    比如腸炎。
    所以，做便常規與細菌培養非常有診斷意義。細菌培養的結果是陰性，現在就能直接排除滲出性腹瀉。
    小腸灌注更是幫助他們直接鎖定患者屬於分泌性腹瀉。
    “患者的糞便常規提示，鉀、鈉、氯、碳酸氫鹽排量均嚴重超出正常值。最高的甚至超標二十倍。怪不得病人的身體抗不住了呢。”
    周燦真的是特別同情這位患者，拉了這麽多天，換一般人早就脫肛了。
    “要不是小夥子二十多歲，正是身體最強壯的年齡，怕是已經進重症監護室住著了。現在腹瀉的類型已經基本確定，接下來就是查腹瀉的病因，周醫生可有高見？”
    鄭主任與周燦計論病情時，完全就是平級的口吻。
    這位患者的病難治，就在於每條診斷思路都有著一堵堵無形的高牆。
    比如，查出了低鉀血症，並且知道是堿中毒引起的。但是查到這一步就很難再有更深的突破。
    現在換了一個診斷方向，直接查腹瀉，做了小腸灌注試驗與大便常規，已經確定是分泌性腹瀉。可是腹瀉的原因仍然撲朔迷離。
    引起分泌性腹瀉的原因太多了。
    這又需要周燦去撥開層層迷霧，去偽存真。
    病理診斷之所以難，就在於遇到一些複雜的疾病時，真正的病因就像應用題的答桉一般隱蔽。隻有一步一步解答，最終才有可能把正確答桉找到。
    周燦的腦子裏快速閃現出一個個可以引起分泌性腹瀉的病因。
    霍亂，這可是一個在古代奪走無數條人命，凶名遠揚的甲類傳染病。
    即便到了醫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霍亂仍然是一個凶險疾病。
    患者腹瀉不止，持續多日，症狀與霍亂對得上。
    第二個想到的疾病是胰腺內分泌腫瘤。胰腺癌被稱之為癌王可不是白給的。它引起的不知原因腹瀉，可以讓患者拉到嚴重肛門脫垂，塞都塞不進去的地步。
    在重症醫學科規培時，周燦可是親眼見識過把腸子拉出來的病人。
    第三個想到的是類癌綜合征，這個病造成的拉肚子，同樣與癌症有關。
    從這裏就能看出來，如果某人持續很長時間腹瀉，那就必須趕緊去醫院做個檢查。因為這種長期腹瀉非常與癌症產生關聯。
    所有的癌症都是早診斷早治療。
    在一些發達國家，癌症的發病率其實是非常高的。
    但是他們非常注重體檢，消費觀念與華夏老百姓的樸實、節儉完全不同。他們有錢就想著到哪旅遊，買一些感興趣的東西。
    提前消費，透支消費在他們眼裏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情。
    華夏的老百姓就算身體有了一些痛癢，但是隻要不是特別嚴重，通常很少主動到醫院接受檢查。
    因為他們害怕花錢，害怕耽誤工作。
    周燦第四個想到的疾病是甲狀腺髓樣癌。因為患者有著低鉀血症，再加上同時又有著腹瀉症狀，這兩點都能與甲狀腺髓樣癌的症征高度相似。
    除了上述的四種疾病均可引起患者出現低鉀血症，嚴重腹瀉外，還有結腸絨毛腺瘤同樣能引發嚴重腹瀉。
    也就片刻功夫，周燦的腦子裏已經羅列出了六七種與患者的症狀高度相似，或者搭得上邊的疾病。
    究竟是哪一種病，需要更進一步的檢查。
    僅僅隻是做了血常規、尿、便常規、小腸灌注試驗等檢查，能提供的診斷依據還是太少了。
    “鄭主任，您看能否給患者申請做一個腹部b超檢查？”
    周燦診斷到這一步，已經診斷不動了。
    “申請腹部b超檢查完全沒問題。你現在的診斷思路是什麽呢？”
    鄭洪濤明白，周燦每次提出新的檢查申請都有用意。
    但是這次，他有些看不懂，不知道周燦想要查患者的哪一項？
    “我想查一下患者的腹腔是否有腫瘤存在。剛才我分析了一下可能引起患者出現分泌性腹瀉的疾病，其中有好幾種都與惡性腫瘤有關。目前的檢查數據還是太少，沒法進一步診斷。做腹部b超，也許能夠取得新的進展也不一定。”
    周燦如實說道。
    “這種邪門的持續腹瀉還真有可能與癌症有關，查一下腹腔也好。但願不要是癌，小夥子還那麽年輕，好像還是單親家庭。他的母親把他拉扯大，培養成大學生，好不容易走入社會正式工作了，又得了這麽個病，還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啊！”
    鄭洪濤主任長長歎息。
    他從醫這麽多年，看過的人間悲劇、慘劇太多了。
    見得多了，不但沒有麻木，反而更多了幾分廟裏菩薩才有的豁達。
    不管是誰去廟裏燒香求佛，菩薩從來不語。
    也許世間並沒有神佛，但是世人依然樂此不彼的信奉它們。
    不為別的，就因為生而為人，一生中總會麵對不同的苦難和困擾，需要一份信仰來堅定信念。
    醫生經曆了太多無能為力的場合後，心態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對世人充滿悲憫，默默的想盡辦法幫助患者。
    實在幫不了的時候，那就隻能選擇看澹。
    “今天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醫技科室肯定下班了。隻能明天上午安排患者去做腹部b超檢查了。”
    鄭主任拿著患者的小腸灌注試驗的結果安排下一步檢查去了。
    周燦跑去病房把手上管的十二個病人巡查了一遍，總的來說都還不錯。有三個病人明天可以辦出院手續，另外還有兩個明天安排做介入治療的。有四個要做內鏡手術。剩下的三個處於養護階段。
    通過這十二個病人不難發現，即便是消化內科，大多數病人並非純藥物治療。
    而是需要做介入、內鏡手術、微創手術加以治療。
    純用藥治療的患者，之所以在住院部比較少，那是因為這類患者很多都是拿了藥回家吃。
    能夠不用住院就盡量不住院。
    吃藥一段時間後，再來醫院複查即可。
    查完病房，搞完交接，周燦顧不上吃晚餐，匆匆趕回住的公寓。
    隔著老遠便看到蘇淺淺的寶馬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周醫生！”
    衛芳接受過專業的安保訓練後，觀察力遠強於普通人。隔著老遠，她便發現了周燦，然後快步迎上前。
    “走，跟我上樓！”
    周燦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不是讓你不要再叫我周醫生嗎？以後可以叫周哥，燦哥，大哥都可以。”
    對於衛芳的工作，周燦還是相當滿意的。
    她就是太軸了一點，讓她稱呼周燦時可以選擇一些更親密的稱呼，她卻是始終堅持稱呼他為周醫生。而且與周燦在一起，永遠都是那麽恭敬、拘謹。
    上樓進了周燦住的公寓內，金銘希還沒有回來。
    與周燦的上下班時間比較固定相比，金銘希享受著普通規培生的待遇，各種加班讓他變得越來越忙。
    今天要與衛芳說一些機密之事，金銘希不在也好。
    不然就隻能去車裏談事情了。
    等到衛芳進入房間後，周燦關好門。
    她與周燦獨處一個房間內，倒是沒有任何的緊張不安。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周燦對她做什麽過份的事情。
    事實上，周燦的人品也確實有保障。
    “坐！”
    他對衛芳示意。
    “請喝水！”
    又給衛芳倒了一杯白開水，弄得衛芳很是受寵若驚，慌忙起身接過。
    “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讓你辦。這包藥粉，無色無味，淺淺明天與那個胡偉見麵時你想辦法把它放到胡偉的飲料中。此人敢背叛金娛互動，並且整出那麽多事，必定狡詐，你下藥時一定要當心。盡可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周燦收拾敵人，充分發揮學醫的優勢。
    “放心，這不是什麽毒藥，你隻要不留下任何把柄，小心行事，不會有任何法律風險。他們談話的包廂，會刻意選沒有監控的，不過你仍然要小心一些。若是事不可為，那就放棄。”
    讓衛芳辦這件事，周燦也是思慮再三後做出的決定。
    目前淺淺身邊能用，且信得過的人也隻有她。
    “我的命差不多都是您救的，這兩年您更是給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優越生活。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如果您或者蘇小姐發生危險，關鍵時刻我可以用身體為你們擋子彈。我不求別的，如果我萬一出事了，隻求您替我盡孝，給我奶奶養老送終。”
    衛芳用極其真摯的語氣說出了從沒說過的話。
    她不說，周燦也相信她真的會在危險時刻用身體幫蘇淺淺擋子彈。
    她就是有這份忠義。
    “你奶奶的晚年生活完全不必擔心，若哪天你真發生意外，我會把她當親奶奶一樣對待。不過身為雇主，我必須嚴肅的告訴你，除了讓你保護好淺淺，同時也應該保護好自己。你的命與淺淺的命同等重要，同等珍貴，知道嗎？”
    周燦非常嚴肅的對她說道。
    “嗯！”
    她的臉上盡管沒什麽表情，眼神中的波動卻顯露出，她被周燦的話深深感動。
    “藥粉一共有兩份，為的是萬一出現特殊情況，你能及時補救。胡偉喝下飲料後，你不必有任何緊張，他在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症狀……”
    周燦做事情一向少年老成，穩重成熟。
    一些可能發生的意外都考慮進去了。
    隻要胡偉吃了這個藥，他就有了反過來掌控此‘獠’的機會。
    到時候，胡海鯤絕對會被玩到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