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真沒什麽。我剛才看了患者術前照的片子，以及鋇劑造影。我估計您給她做了胃全切除術。”
    周燦笑著解釋道。
    鋇劑造影查賁門與消化道情況，通常直接讓患者吃下鋇劑，在醫學上簡稱為鋇餐。
    有的患者吃的時候會有很大顧慮，這個完全可以放心，基本沒什麽危害。
    用於消化道檢查的鋇餐是藥用硫酸鋇的懸濁液，它不溶於水和脂質，所以不會被胃腸道黏膜吸收，對人基本無毒性。
    你要說一點毒性都沒有，這個肯定沒法保證。
    畢竟屬於化學藥劑。
    隻是我們平時吃的蔬菜、水果，各種加工食品，裏麵的添加劑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做一次鋇餐檢查的毒性可能還不如你吃一根辣條或者嚼一塊檳榔呢。
    這個檢查並不會經常做，隻是有需要時查一次，根本不用太過擔心。
    我們人體的解毒能力、抵禦能力、自我清潔能力、康複能力，都遠超我們的想象。很多有毒有害物體進入體內後，都會迅速被我們的肝髒分解掉。
    如果肝髒處理不了，腎髒會配合將毒害物質排出體外。
    同時，我們的汗腺同樣具備排毒功能。
    要是吃下去的東西毒性強烈，不用著急，身體立刻會啟動一個嘔吐、腹瀉雙重保護機製。把胃裏麵的毒害內容物嘔吐出去，然後進入腸道的，則以腹瀉的方式快速排出體外。
    從這裏也能看出來，我們的身體比我們更愛自己。
    “不錯，我給她做的確實是全胃切除。我的想法是，失去胃器官，總比丟掉性命要好。哪怕隻能幫助她延長五年生命期，我覺得這台手術也有很大的意義。正常情況下，如果不複發，她的壽命甚至可以延長十年，二十年，更久。”
    樂主任在心胸外科也算是一員老將了。
    論手術能力，他相當優秀。
    任何手術都會對患者的身體造成一定傷害。主診醫生經過評估，覺得通過手術，患者的獲益遠超損害，那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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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胃這個消化器官，肯定會對身體造成不好的影響。
    以後吃食物基本隻能是流食。
    還會帶來許多不便。沒有胃部儲存食物，肯定需要少食多餐。還有就是食物返流，也讓患者很遭罪。
    失去胃部，降低的可不僅僅隻是消化能力與食物儲存能力，還相當於經口進食少了一道重要的保護屏障。我們的胃內有著胃酸，幾乎可以消來絕大多數的病菌，病毒。
    失去它，也就沒了這道屏障。
    所以，一定要愛惜好身體的每一個器官。發現問題，及時就醫。
    一直拖著，很容易錯過最佳救治時間。
    身體就相當於一座房子。當某個房間內出現一個火源時，趕緊將它撲滅，這時候房間內的物品受損會很輕微。對於整座房子而言，幾乎沒什麽影響。
    若是等到火勢大了，房間內的物品都燒完了再滅火，損失的至少也是這個房間。
    身體的每個器官都相當於一個房間，都有著它獨特的作用。
    別的房間很難代替它的職能。
    比如廚房燒沒了，那就沒辦法再做飯，隻能天天吃外賣。
    “您把胃切掉後，是不是將空腸拉入膈上與食管行端側吻合？”
    大家幾乎都是胡侃主任這一脈相承，對於手術方式，猜都能猜出來一些。
    “厲害！正是這樣操作的。”
    樂主任點頭承認。
    “營養管置入了空腸遠端吧？”
    周燦又問道。
    “沒錯。”樂主任真是太佩服周燦了，隻是看上幾眼，連手術方案都能一一推斷準確。“周醫生肯定已經找出患者的病因所在了，你就別吊我胃口了，趕緊說了吧！你知道，我這人性子急。”
    樂主任忍不住催促。
    以他對周燦的了解，可以肯定周燦已經有了診斷結論。
    隻是周燦一向低調，沒有絕對的把握前不輕易開口。
    “嘿嘿，我也不瞞您，確實有了初步診斷結果。不過是否如我所想，還需要進一步檢測才行。”周燦笑了笑，首先說的不是答桉，而是強調必須給患者檢查過後才能確定治療方案。
    用藥、治療，都是嚴謹的事情。
    即便醫生的經驗再豐富，隻要不是緊急救命的情況下，就絕不能僅憑醫生的主觀臆斷去治療。
    哪怕是緊急救命，同樣需要輔以一些必要的檢查。
    你問，如果是胸猝、腦溢血之類的急危重症怎麽辦？
    即便是這類急危重症，也最多就是先做一些基本的搶救措施，如心肺複蘇，然後再緊急給患者做相關檢查。在檢查結果沒有出來前，絕對沒有任何一個醫生敢說給患者使用融栓藥、動手術。
    如果非得設定一個殘酷的搶救條件，接診時患者昏迷，接診醫生憑經驗知道患者是心血管堵塞。甚至接診醫生憑借高超的醫術與豐富的經驗，能夠推斷出是哪根冠脈被堵了。
    這時候緊急介入通栓，可以救回患者的生命。
    如果一定要等到做完ct甚至是造影檢查才能確定手術方案，病人一定死亡。
    請問這時候是憑借接診醫生的經驗，先做手術救人，還是堅持等檢查結果出來？
    很遺憾，明知道患者等檢查結果出來會死亡，還是得等。
    不是醫生見死不救，而是沒哪個醫生敢拿自己的前途與房子進行一場豪賭。萬一病人沒能救回來，家屬告上法庭，醫生十有八九完蛋。
    為了自保，醫生隻能等檢查結果。
    在等待過程中，隻能做一些基本的搶救措施，絕不敢開刀、介入手術。
    甚至包括用藥都是極其謹慎。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不是醫生不近人情，沒有同情心，而是必須嚴格按照相關程序操作。
    “這個患者進行了空腸與食管吻合，我根據她的症候、手術方案，大膽推斷她的病因很可能是嚴重的術後並發症，膽汗、胰液發生了反流。”
    周燦給出了診斷結論。
    樂主任聽後，陷入沉思。
    “反流液多為堿性，沒了胃部的胃酸中和與緩衝，所以它對食管黏膜的侵襲性更強。於是每當反流發生時，患者便會感到胸骨後疼痛難忍，食欲自然而然的減退，身體長此以往，必定體質嚴重下降。”
    他根據周燦的結論做出了進一步分析。
    周燦隻是笑著點頭，表示正是如此。
    “那這個問題該怎麽解決？”
    樂主任虛心向他求教。
    病因找到了，而且不是立刻致命的那種，留給醫生充足的救治時間。
    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治療，改變患者的現狀。
    “這個已經做完了手術，恐怕有點麻煩。如果沒做手術之前，倒是有辦法解決。”
    周燦的表情變得嚴肅。
    他不是神，有些術後並發症幾乎無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前一位手術醫生都已經把患者某一部分組織給切除掉了，他就算知道該怎麽救治，也沒辦法。
    “是我把手術做爛了嗎？”
    樂主任也是一個聰明人，盡管周燦沒有明說，他已經明白了幾分。
    有水平的醫生，一般都不會去批評其他醫生的手術沒做好。
    最多就是像周燦這樣，稍微點一下。
    基本上也不可能去追究上一位手術醫生的責任。因為患者做手術前，家屬都是簽了字的。完全知情，並且同意這才做的手術。
    即便明知道手術前的簽字會帶來巨大風險，但是基本無解。
    該簽字時還得簽。
    家屬不簽字，那就沒辦法手術。
    隻能換一家醫院。
    而且家屬的專業水平肯定遠不如主診醫生，拿著百度、知乎等網上科普的醫學知識去教醫生如何定手術方案？別搞笑了。
    隻要有家屬敢這麽做，主診醫生解釋不通以後，直接就會放棄，讓家屬另找高明。
    現在有些聰明的患者和家屬，在手術前喜歡多問幾家醫院，敢於對醫生製定的手術方案進行多重比較。這其實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當然，這麽做的前提必須是慢性疾病，並且需要有充足的時間與金錢、精力多跑幾家醫院。
    如果選擇的醫院都是大院，基本上能夠規避一些潛在風險。
    周燦對於樂主任的詢問，還真沒辦法正麵回答。
    即便兩人關係不錯，當著樂主任的麵，承認他把手術做爛了。這是極其愚蠢的做法。
    人家就算當麵沒什麽意見，背後肯定會有一些想法。
    要是碰到那種夜郎自大型的醫生，直接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周醫生，那這個患者的術後並發症還有辦法解決嗎？”
    樂主任換了一種方式發問。
    “把您的手術方案與手術記錄給我看看，然後可以趁著這個時間段，再給患者做一個24小時膽紅素監測檢查，可以的話，最好輔以胃鏡檢查，主要觀察一下膽汁反流的情況，明確病因。”
    周燦並沒有貿然‘指點江山’。
    能看出來，隨著他的從業時間越來越長，醫術水平越來越高，做事情，說話，反而都變得更加謹慎。
    這也是所有醫生進化後的共同表現。
    越是水平高的專家，在診療過程中越謹慎。
    不完全是害怕被打臉，而是看待問題更全麵，深度的綜合評估與論斷，已經漸漸融入他們的診療習慣中。所以在行醫時變得越來越謹慎。
    這麽做，翻船的概率也會隨之降低。
    樂主任把手術記錄、術前討論過的手術方案，全部拿給周燦查看，研究。
    另一邊，他已經著手安排患者做二次檢查，觀察患者的反流情況，以便明確病因。
    半小時後，周燦已經研究完畢，並且有了手術改進方案。
    樂主任那邊的檢查結果估計需要等到明天才能出來。
    周燦打電話給樂主任說了一聲，等到明天的檢查結果出來再找他一起會診。然後他趕往兒科。
    那裏還有著一個疑難病例等著他呢！
    來到兒科，他徑直去了唐菲主任的辦公室。
    敲開辦公室的門，唐菲主任還沒有下班，有可能正在等著他過來。
    因為看到周燦進門時，她感到非常高興，並且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筆，起身給周燦泡茶。
    要知道，這可是兒科的大主任耶。
    周燦隻不過是一個住院醫師，能夠讓一位地位僅次於副院長的大主任如此禮待，這便是實力強大的好處。
    普通住院醫師，能夠進唐菲主任的辦公室私聊一次，便會覺得無比榮耀和開心了。
    全程估計都隻有站著的份。
    再看看周燦，受到的待遇完全就是同級別的禮遇。便是一般的副主任醫師來找唐菲主任，都不一定能有這待遇。
    “周醫生請坐呀！到了我這兒還客氣什麽呢？”
    唐菲主任笑著請他坐下，並且順手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了。
    周燦的表情立刻顯得有些不自然。
    被雪燕主任的丈夫誤會，現在都已經讓他有了一些心理陰影。與這些較為年輕且漂亮的女醫生、女護士打交道時，他變得更加小心。
    特別是進入人家的辦公室，在隻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情況下，能不關辦公室的門，就盡量不關。
    否則萬一又引發誤會，對誰都沒好處。
    “周醫生別拘謹，又不是第一次來我這了。”
    唐菲主任看到周燦一臉緊張，局促不安，當即笑著安撫。
    “呃……倒也不是拘謹！那個能不能把辦公室的門打開，我最近有點胸悶。”
    周燦扯了一個蹩腳的理由。
    撲哧！
    唐菲主任是什麽人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說真話。
    當場沒忍住笑了出來。
    周燦頓時更加不好意思。
    “周醫生今天這是怎麽啦？顯得怪怪的，遇上什麽事情了嗎？”
    女人的第六感知能力太強了。
    她竟然很輕鬆就知道周燦肯定遇上了什麽事。
    “唔……這個嘛……”周燦有些吞吞吐吐。
    “這是拿我當外人呀！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說，也許我能給你出一些主意，幫你解決也說不定哦！當然啦，如果你不願意說，自然不必勉強。”
    唐菲主任對周燦向來親切，更是十分看重他這個超級人才。
    周燦遲疑著，最終還是老實道“我與本院的一位女醫生相處時沒注意，關著辦公室的門，與她一起在裏麵討論患者的病情，結果被她的丈夫誤會了。今天早上上班時，她的丈夫找到我，警告我別再與他的老婆來往。我倒是不怕，就怕害了你們這些女同誌，那罪過就大了。”
    提起這件事情，他就鬱悶。
    “咯咯咯！”
    唐菲主任聽了後，卻是笑得花枝亂顫。
    “我當是什麽事情呢，原來是這種事情呀！在別的女醫生，女護士那兒，你小心點沒錯，但是在我這兒，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好了。我家那位從來不過問我與哪個男人交往的事情，他對我放心得很。而且他一天到晚悶在實驗室做研究，忙得很，根本沒時間管我。用他的話說，隻要我不給他添亂就行。”
    唐菲主任給周燦解釋道。
    “您長得這麽漂亮，他就從來不擔心別的男人把您給搶走？”
    周燦忍不住問道。
    他發現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太大了。
    唐菲主任的老公與雪燕主任的老公，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要是他哪天真的在乎這事，我還感到高興呢。不過對他而方，他的科研數據顯然對他更有吸引力。”唐菲主任四十多歲，長相甜美，她的老公一點都不擔心她被別的男人打主意。
    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