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東羅馬的飛鯊號漸漸遠去，張懋幾次欲言又止。
    朱祁鎮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說道：“有什麽話，直言便是，憋著不難受嗎？”
    “皇上……為何要放他們走？”
    張懋此時也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出心中的疑問。
    朱祁鎮輕笑一聲，道：“朕為何不能放他走？”
    “皇上不怕他回去通風報信嗎？如此一來，東羅馬人必然做好充足的準備，怕是，怕是……”
    “朕還擔心他們不打呢！”
    朱祁鎮的想法簡單而粗暴，這些東羅馬人是被奧斯曼人打敗，流亡到海上的，雖然知道他們的大本營是錫蘭島，但是，究竟有多少人在島上，有多少人如同普魯士、查理曼在外征戰，還不得而知。
    如果自己把鐵甲艦開過去，這幫人打不過了，說不定拿著圖紙又跑到哪個島上藏起來。
    我是皇帝啊，我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呢，總不能和你在海上玩捉迷藏吧！
    還不如明牌，我就是來打你了，而且，我給你時間準備。
    這樣一來，所有的東羅馬人必定會在短時間內回防錫蘭島，等待決戰。
    到時候再一舉殲滅，豈不美哉！
    張懋突然覺得，自己格局小了。
    他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外表上是個糙漢子，內心卻十分縝密，因為從小就受到父親的教導，什麽小心駛得萬年船，現在卻發現，保守了啊！
    看看皇上是怎麽打仗的！
    先告訴你，我要去打你，不管你有什麽準備，不管你用什麽戰術，甚至陰謀詭計，嗬嗬……
    無所謂的，鐵甲艦會出手。
    就是要正麵擊潰你！
    等你兵力全部收縮回防，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組建起防禦工事，躲在後麵準備迎接一場大戰的時候，我會從正麵突破你的防線，然後把你恨恨地踩在腳底下，再啐上一口！
    張懋仿佛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原來，仗還可以這樣打？
    太奔放了，我喜歡……
    朱祁鎮也不想過多解釋，當下發布旨意，船隊集結，進攻澹馬錫島。
    其餘的艦船得到信號，開始向鄭和號靠攏。
    朱祁玉的船離的最近，聽到這邊傳來炮火聲，便指揮船隊前來支援。
    饒是他如此迅速，等抵達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等船隊集結完畢，浩浩蕩蕩殺向澹馬錫島的時候，島上的東羅馬人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自從被明軍偷襲，查理曼集結了島上所有的戰鬥人員追擊，至今沒有音訊傳來。
    威爾斯雖然逃出生天，可是，他根本沒有回澹馬錫島，而是直接回了錫蘭島。
    澹馬錫島上隻剩下平民百姓，等到大明艦隊抵達的時候，連一個反抗的都沒有。
    李珍和陳瀛兩個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神機營的大炮已經準備就緒，三千營也蓄勢待發，可是……沒有抵抗！
    明軍登岸之後，城頭已經升起白旗。
    朱祁鎮也頗感失望，你們不反抗，我完全享受不到快感啊！
    就這樣，明軍不費一兵一卒，接管了獅鷲城。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是東羅馬帝國約翰二世，神聖教會的成員之一，以上帝的名義……”
    一個白胡子老頭，用蹩腳的漢語介紹了半天，朱祁鎮聽來聽去，全都是廢話。
    特別是張口上帝，閉口上帝，不由得讓人心生厭煩。
    “行了，不要說了！”
    朱祁鎮非常煩躁，擺手製止。
    “你不就是想說，你是東羅馬的貴族，是什麽教會成員，想讓朕給你些權力嗎？還神聖教會，裝神弄鬼的東西，神聖個屁！”
    約翰二世神色微慍，然後說道：“皇帝陛下，獅鷲城的百姓誠心歸附，並推舉我為代表，以上帝的名義，希望我們可以和諧共處。”
    朱祁鎮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麽個和諧共處？”
    約翰二世早有準備，當下說道：“東羅馬帝國都是上帝的子民，據我所知，漢人並沒有信仰，不過沒關係，上帝不會拋棄每一個人，隻要心中虔誠，都可得到上帝的恩惠。”
    朱祁鎮越聽越氣，再次打斷他：“你們東羅馬人很虔誠嗎？”
    “是的，我們都是前程的信徒。”
    “那為何被奧斯曼人打的家都不能回？”
    約翰二世突然沉默了，因為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按照你這個理論，是不是奧斯曼人比你們更加虔誠？”
    “不，不是的！”
    約翰二世趕忙解釋道：“奧斯曼人卑鄙無恥，他們是不會得到上帝卷顧的。”
    “可是，他們贏了，你們很虔誠，卻沒有得到上帝的卷顧。”
    “我們，我們……隻是大意了……”
    “你說你們很虔誠，可是，當你們被奧斯曼人打的屁滾尿流的時候，你們的上帝並沒有出手相助，這是為何？”
    “是因為，因為……”
    “你說奧斯曼人卑鄙，上帝卻站在了他們那一方，是不是說明，其實，你們才是被拋棄的那些人？”
    “不會的，不會的……”
    約翰二世臉色煞白，雙手不由自主地抖動。
    “到了現在，你還是虔誠的信徒嗎？”
    “是的，是的！”
    約翰二世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大喊道：“上帝沒有拋棄我們，我們是世界上最虔誠的信徒，無論什麽時候，上帝都不會拋棄我們！”
    朱祁鎮嘴角冷笑，道：“那好啊，你來說說，當朕的水師登陸澹馬錫島，你們的上帝做了什麽？”
    約翰二世努力思索，半晌，這才說道：“上帝保護了我們不受屠戮，皇帝陛下，您現在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上帝的旨意！”
    “原來如此！”
    朱祁鎮氣得想笑，我好心放你們一條生路，反倒成了上帝的恩惠。
    嗯，這個邏輯很好，很強大！
    “來人！”
    “是！”
    袁彬站出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感覺。
    “這裏有個上帝的子民，既然他如此虔誠，朕決定，送他去見上帝！”
    “是！”
    袁彬招了招手，立刻有錦衣衛上前，拉住約翰二世就往外走。
    約翰二世頓時急了，大喊道：“你們要做什麽？”
    袁彬冷冷道：“皇上有旨，送你去見上帝！”
    “不，不……”
    約翰二世急得不知所措，用力掙紮著，說道：“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是上帝的子民！”
    “沒錯，所以要送你去見上帝！”
    “我……我……上帝啊，你們不能這樣……”
    袁彬才不理會他，一把從腰間抽出刀來，約翰二世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瑟瑟發抖。
    “還是算了……”
    袁彬自言自語著，將刀收了回去。
    約翰二世這才鬆了一口氣，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原來是這些東方人的詭計。
    看來，他們並不敢把自己怎麽樣。
    “那誰，去找根棍子來。”
    “是！”
    約翰二世聞聽此言，突然一愣，心中湧出一絲涼意。
    隻見一名壯漢拿著一根棍子來到跟前，說道：“指揮使大人，您看這個根如何？”
    “還行！”
    袁彬點了點頭，說道：“拖到城外，打死！”
    “是！”
    “不，不要……”
    約翰二世心中的恐懼迅速放大，哭喊道：“我不想死，放過我……”
    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他的哀嚎。
    兩名錦衣衛將他拖到外麵的鬧市區，然後一棍子抽過去，打的他齜牙咧嘴，渾身直冒冷汗。
    啪！
    又是一棍子，打在小腿處，隻聽到喀拉一聲，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啊！”
    約翰二世頓時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大聲嘶嚎起來。
    啪！
    這兩名錦衣衛專門負責行刑，出手的力道恰到好處，每一棍子下去，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可憐的約翰二世，足足哀嚎了半個時辰，直到用光了最後一絲力氣……
    袁彬回奏：“皇上，那家夥已經去見他們的上帝了！”
    朱祁鎮問道：“效果如何？”
    “那些東羅馬人，現在絕口不提上帝。”
    “早該如此！”
    朱祁鎮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說道：“傳令下去，就說朕體恤百姓，隻要是上帝虔誠的信徒，一律送他們去見上帝！”
    “是！”
    金英忍不住說道：“這些洋人忒也過分，皇上大發慈悲，饒了他們的性命，卻不知感恩，真是該死！”
    “朕怎會和他一般見識？”朱祁鎮不悅道，“朕是好心送他去見上帝，懂不懂？”
    “皇上恕罪，奴婢這張嘴……笨的很，說錯了話……”
    “記住，朕不是好戰好殺之輩，要以德服人！”
    “是，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金英臉上賠笑，心中卻暗道，莫非神機營的火炮改了名字，叫做“德”？
    “袁彬，李珍！”
    “臣在！”
    “臣在！”
    兩人上前行禮，等待指示。
    “三千營接管城防，發現圖謀不軌者，立斬無赦，無須稟報！”
    “是！”
    “錦衣衛負責全城排查，所有信上帝的，都送他們去見上帝。”
    “是！”
    兩人前後腳離去，執行聖旨。
    這時候，朱祁玉正從外麵進來，三人碰了個照麵，李珍和袁彬抱拳行禮，朱祁玉也抱拳回禮。
    “皇兄！”
    朱祁鎮一抬頭，看到小老弟風風火火走進來，便問道：“發現了什麽？”
    “臣弟找到了東羅馬人的庫房，發現了不少金銀，還有我大明的寶鈔。”
    朱祁鎮點點頭，大明朝廷並和東羅馬人之間並沒有什麽來往，想來，這些都是走私來的。
    再聯想到瓊州衛謀反，想來是陷得太深，隻能鋌而走險了。
    “清點了嗎？”
    “數量太多，還沒有清點完畢，大致有黃金百萬，白銀千萬，珠寶玉器、象牙翡翠更是不計其數！”
    朱祁鎮嘴角上揚，看來，這些東羅馬人沒少從周圍的國家搜刮財物。
    如此也好，現在都是自己的了。
    平白多了一筆進賬，不由得心情大好。
    朱祁玉又問道：“皇兄怕是要分兩艘船出來，將這些金銀運回大明。”
    “運回去幹嘛？”
    朱祁鎮擺了擺手，然後又指了指腳下，說道：“這裏已經是大明的領土，現有的一切都要保留，而且要花重金修繕，加強建設！”
    “那這些財物……”
    “全部留下，用以建設……”
    朱祁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洋人的名字太難聽，什麽獅鷲城，一點也不好聽，這樣吧，我大明有北海衛，自然也要有南海衛，從現在開始，郕王，你留下來，朕給你三千人，組建南海衛。”
    “南海衛……”
    朱祁玉喃喃道：“這個名字挺好，臣弟定不辱使命，隻不過……那些洋人……”
    “你看著辦，想殺就殺，想留就留，不需要向朕稟報。”
    “皇兄莫怪，臣弟的意思是，想要建設南海衛，不但需要錢財，還需要大量人手，管他是哪裏的人，隻要誠心歸順，不妨就留下來，畢竟此地距離我大明本土有萬裏之遙，想要遷徙百姓，恐怕難度不小。”
    “可以！”
    朱祁鎮點了點頭，說道：“這些人要逐一排查，絕不允許在朕的地盤上還有個什麽上帝，要麽誠心歸附，要麽去見上帝，沒有其他的選擇，明白了嗎？”
    “臣弟明白！”
    “三千人還是太少，稍後從臨邑等地遷徙一些人來，特別是那些家裏窮的，沒有地的，或者是想出來闖一闖的，一路上的花費都由朝廷負責，來了之後就給錢給房，還給糧種……對了！”
    朱祁鎮突然想到一件事，興奮地說道：“那些出去打仗的男人都去見上帝了，如此一來，城裏徒增了很多洋寡婦，就說朝廷還給分配媳婦，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朱祁玉：……
    金英：……
    朱祁鎮不解道：“朕這個主意不好嗎？”
    “好，太好了！”
    朱祁玉擦了擦汗，心中暗道，給人家發寡婦，還是洋寡婦，這種騷情的點子也就你能想得出來。
    朱祁鎮才不在乎這些，當下說道：“南海衛從水師中抽調，除了三千營和神機營，你隨便挑！”
    “臣弟遵旨！”
    朱祁玉離開後，朱祁鎮又看向金英。
    不等他開口，金英便主動問道：“皇上有什麽吩咐？”
    “修補艦船，配足糧草補給，一個月後，出征錫蘭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