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你可以發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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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發現了脫脫不花的線索,宋顧惜頓時來了精神。
李盛和拿出輿圖,上麵有夜叉國大致的地勢,再往北就不甚清楚了。
宋顧惜認真聽取李盛和的戰術,隻覺得肚子裏一疼,不由得皺了皺眉,輕哼道:“唔……”
李盛和見狀,趕忙道:“指揮使大人若身體不適,可先行休息,稍後再議,諒那孫子也跑不掉!”
宋顧惜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笑著道:“乖兒子,娘給你攢軍功呢,別鬧!”
說完之後,指了指輿圖上標記的位置,道:“如果我們正麵進攻,敵軍勢必向北逃竄,那裏是廣袤的凍土平原,怕就怕斬草難除根,又讓他跑了。”
李盛和也正有此意,道:“冰天雪地,行軍十分困難,如果這狗東西一直跑,咱們也不能一直追下去。”
宋顧惜感到有些疲憊,便重新躺回到椅子上,說道:“不必急於一時,須得想個萬全之策。”
李盛和頷首道:“請指揮使大人吩咐!”
宋顧惜閉目養神,過了許久,這才說道:“依靠我們自身的兵力,很難將其一網打盡,是時候動用一下朝廷的力量了。”
李盛和會意,道:“卑下親自回一趟京師,請求朝廷多派些兵馬過來!”
“路途太遠,回去一趟,等朝廷那些老大人們商議個結果出來,脫脫不花早就跑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宋顧惜沉吟片刻,道:“出海之前,皇上曾答應過我,如果有韃靼部的消息,可求助於漠河衛,你現在就帶上我的令牌去一趟漠河衛,尋巨鹿侯共商出兵事宜。”
“是!”
巨鹿侯井源駐守在漠河入海口,包含了永樂年間設置的兀的河衛全部範圍,還有整個庫頁島。
李盛和從堪察加半島坐船出發,五日之後,抵達漠河衛指揮所。
這裏已經修建起一座城池,扼守住從斡難河北通往遼東的隘口,韃靼部想要回到中原,勢必難於登天。
井源看到北山衛指揮使的令牌,神情卻有些古怪。
當初朝廷確實送來過邸報,這新成立的北山衛距離自己所在的漠河衛最近,自然要特別關注的。
可是,當他得知北山衛指揮使竟然是一名女子,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知誰從京城傳出來消息,說這人其實是皇上的老相好……
這些都不是重點,現在的問題是發現了韃靼部的蹤跡,當初北伐之時,井源曾帶東路兵馬直接硬剛韃靼部,將其打的落花流水。
自從脫脫不花帶著殘兵敗將遠遁極北之地,韃靼部早已不複當年,隻剩下一支萬人規模的部落,想要幹掉他,簡直輕而易舉,問題就是如何能做到斬草除根。
否則的話,今天把人趕走,明天又回來找事,周而複始,煩不勝煩。
井源拿起輿圖細細查看,道:“若是兩路出兵,對方定會逃竄,這一次絕不能給他留後路。”
李盛和頷首,道:“我們宋指揮也是這樣打算,可是,極北之地地勢開闊,想要將其圍殲,需要出動大量兵力。”
“正是如此!”
井源麵色沉重,道:“單憑你我兩衛的兵力,怕是還不夠,如果加上朵顏三衛……”
他在輿圖上比劃了幾下,點頭道:“嗯,若是連同朵顏三衛,分兵出擊,定能教他無路可逃!”
李盛和趕忙道:“還請侯爺召集朵顏三衛,共商出兵之事!”
井源緩緩搖了搖頭,道:“皇上曾吩咐過,若是北山衛需要支援,本侯可以不經請示,直接出兵,可是,若要同時調動朵顏三衛,必須上奏朝廷!”
李盛和此時也反應過來,北山衛在流鬼國有自主行動的特權,乃是皇上特批的,現在,需要大規模動用兵馬,肯定要經過朝廷的許可,怎麽還把這茬給忘了。
隻不過……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此去京師數千裏,奏疏送去朝廷,來回往返至少需要兩個月,就怕脫脫不花得到消息,提前溜之大吉,該如何是好?”
井源澹澹一笑,道:“用不了那麽久,發電報即可。”
李盛和有些懵,問道:“電報……為何物?”
“電報就是……”
井源突然想到,北山衛應該還沒見過電報機。
“你們常年在海外,還不知道,這電報乃是科學院研究出來的新鮮玩意,需要鋪設線路,上個月才通漠河衛,本侯寫好奏疏,隻需半天時間便可送抵京師。”
現如今大明版圖急速擴張,信息傳遞便成了大問題。
雖然現在有鐵路,卻也不可能通到各個角落,而且,鐵路的強勢在於運輸能力,並非傳遞情報。
一旦前線遇到戰事,需要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遞到京師,以往的時候還則罷了,現在版圖一擴再擴,向北至斡難河,向南就沒邊了,出了海都算。
這樣的疆域,前線發生戰事,如何快速傳遞情報?
針對這個問題,朱祁鎮早就頭疼不已,這才命科學院研製電話機,可是,電話機太複雜,關鍵問題一直難以解決,沒想到誤打誤撞,搞出來電報機。
這東西雖然比不得電話方便,在當時來說,已經堪稱神器了。
於是,朱祁鎮立刻頒下旨意,在各個主要州府、衛所鋪設電報專線。
隻不過,這時候的電報機還很原始,故障率比較高,另則,電線的技術也不夠成熟,鋪設的距離越長,越容易受損,一旦出現問題,需要大量技術人員沿線排查,耗時耗力。
因此,在童軒等人的建議下,朝廷采用分段鋪設的方式,在重要州府、衛所架設電報站。
這些點報站就如同急遞鋪一般,將信息從一個站傳遞到下一個站,直至抵達目的地。
比如說從漠河衛發電報到京師,需要先將電報發送到海西衛站,海西衛站接受之後,首先要去查看電報題頭的編碼字號。
每一個站會對應一個編碼,所有站點的編碼都會收錄在密碼冊子當中。
當海西衛看到電報題頭的編碼字號是京師,便不會對電文進行破譯,而是抄錄一份,留作存檔,然後將原始電文發送至下一站。
下一站則繼續重複,直至電文抵達京師。
從漠河衛到京師超過五千裏,中途設置了十七處電報站,甚至有些地方並非重要城鎮,也沒有衛所駐守,隻因為漠河衛的戰略位置太關鍵,朝廷特意下旨,專門為其開辟了一條線路。
李盛和並不知道電報為何物,也不相信數千裏的距離,半日之內就能抵達,能說出這番話的人,要麽是神仙,要麽是瘋了!
可是,他仔細看了看麵前的巨鹿侯,並沒有瘋癲的症狀……
又暗暗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感覺很真實,不是做夢。
“事不宜遲,本侯立即上奏!”
井源吩咐人拿過來紙筆,親自撰寫電文。
自鎮守漠河衛以來,韃靼部偶有小規模騎兵前來騷擾,但是主力部隊從未出現過,他當然不願放棄這絕佳的機會。
片刻之後,便放下紙筆,招呼道:“來人,速去發報!”
“是!”
立刻有專門的發報員將電文拿走,需先將文字轉化為數字,然後才能發送。
李盛和趁機瞧了一眼,卻看到隻有寥寥十來個字,神色更加茫然。
這可是寫給皇上的奏疏,至少要客客氣氣的,有個開頭,比如說:皇上您好嗎,您吃了嗎,最近身體怎麽樣……
說完了客套話,然後才是敘事。
這時候就要盡可能詳盡,因為大老遠送一趟奏疏不容易,若是因為某些細節沒說清楚,皇上問起來,還要重新上書,太麻煩了。
可是,方才被人拿走的那張紙上,隻有寥寥十來個字。
大致就是:去把老墨找來,我想吃魚了!
諸如此類的一句話,這哪裏是呈給皇上的奏疏,分明是給手底下人發號施令呢!
看到他整張臉幾乎都要扭曲了,井源不解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侯爺剛剛提及的電報……究竟為何物?”
井源笑了笑,然後向一旁招了招手,立刻有一名書吏走上前來。
“老曹,你帶李同知去電報站!”
“是!”
那名姓曹的書吏轉身看向李盛和,道:“李同知,這邊請!”
李盛和拱手告退,跟隨那名書吏來到一處單獨的營房。
在門口處,掛著“電報站”的牌子,奇怪的是,不遠處豎著一根木樁子,有兩條染了漆的線從營房拉出來,拴在柱子頂部,然後向南延伸到下一根柱子,再繼續向南,目視所及,看不到盡頭。
曹書吏伸手示意:“李同知,這裏就是漠河衛的電報站了,您請!”
李盛和一抬頭,卻看到營房門口還豎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八個大字:
軍事重地,禁止靠近!
“這……”
看到他遲疑的模樣,曹書吏便說道:“侯爺專門吩咐過了,您可以進!”
“那就好!”
李盛和走進營房,迎麵就看到另一名書吏,左手拿著方才井源寫好的條子,右手處則是一簿測字,一邊翻閱,一邊在記錄著什麽。
曹書吏解釋道:“這是發電第一步,先將電文轉化為數字。”
李盛和撓了撓頭,問道:“如何轉化?”
“電文轉化需要用到專門的密碼本,這其中的原理較為複雜,下官稍後再跟您解釋,您看,發報員已經準備發報了!”
李盛和循聲看去,果然,剛才那名書吏已經在一台儀器前擺弄起來。
滴滴滴……
儀器發出有節奏的滴滴聲,卻不知是什麽意思。
曹書吏知道李盛和是第一次看到電報機,什麽都不懂,便解釋道:“這是在調試,需對方回應消息,以驗證線路是否暢通,確保發出去的電文能被對方接收到。”
李盛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此時他看什麽都新鮮,雖然一時理解不了,但是感覺……很高大上的樣子……
“最近的電報站是海西衛站,距離此地大約三百裏。”
“三百裏?”
李盛和皺起眉頭,三百裏路程,就算最快的馬,往返一次也要整整一天時間,卻不知這個電報究竟是如何傳遞消息的……
滴滴滴……
電報機靜默了一段時間,突然再次傳出聲音。
“哎,響了,響了……”
李盛和喊了一嗓子,卻看到守在電報機前的人正在凝神傾聽,一邊聽還提筆抄錄。
曹書吏笑了笑,說道:“這便是對方的回應了。”
“這麽快?”
李盛和大驚失色,這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雙方就互換信息了?
三百裏啊!
朝廷最快的公文,被稱為六百裏加急!
所謂六百裏加急,就是要求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將公文送達京城。
通常來說,這個最短的時間,指的是不能超過一天!
送信人全程不能休息,中途換馬不換人,吃喝拉撒全在馬上。
這樣的加急文書,基本上就是跑死馬的結果。
甚至經常出現,送信人將消息送到目的地以後,因勞累過度而亡的情況。
因此,非到萬不得已,朝廷不會啟用六百裏加急送信。
你這按了個什麽滴滴滴,隻用了一盞茶的工夫,就完了?
李盛和很不理解,如此這般重要的朝廷大事,為了傳遞消息,不知要累死多少人,多少馬,在你這裏怎麽成了喝茶聊天的悠閑差事?
曹書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李同知,您看外麵那根柱子。”
李盛和看了看外麵,點點頭,問道:“如何?”
“這是電線,剛才發出的電文,就是順著這些線路傳遞出去。”
“這玩意細不拉幾的,裏麵還能裝文書?”
“不是裝文書,是傳遞電文!”
李盛和又問道:“電文不是文書嗎?”
曹書吏隻得解釋道:“是文書,卻不是您以為的那種文書!”
“那是什麽文書?”
“是編譯轉化之後的文書。”
“內容變了?”
“那倒沒有。”
李盛和還是想不明白,道:“說來說去,不還是文書嗎?有什麽區別?”
“這其中的區別可大了……”
曹書吏理了理思路,然後從頭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