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地變身，可能會有礙心性。”
    這句話不停地在杜康耳邊回蕩，直讓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掌。
    骨骼纖細，皮膚白皙，十根如同青蔥的玉指，這真是一雙讓人挑不出毛病的美人手，又用手一摸臉蛋，乍一摸滑嫩如新撥雞蛋，再細捏如羊脂暖玉，也是一張美人才能有的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在從身體上變化為女人之後，竟然沒有覺得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有不妥之處，內心深處似乎還覺得一直當一個女人也不錯，這就是身體對心靈的影響嗎？”
    想到睚眥法進階的時候，從身體血肉中分別異變而出的雌雄器，睚眥法修出的血肉似乎天生就適合施展胎化易形。
    今天的這種情況絕不是偶然，這具在本能地渴望著異變，在強大的陰神鎮壓之下，粗狂爆裂的異變已經沒有可能，那就進行主宰這具身體的意誌可以接受的變化。
    在逍遙樓的時候，杜康為什麽選擇變化成一個女人潛入，不能排除本能潛移默化影響的可能。
    睚眥法修煉到這裏，通過進階到庚階時的儀式就能看出。
    這門法術走的不是千變萬化的天魔道，甚至不是在肉身一道衍化至巔峰、致力於創造出更多龍族分支的化龍之道，而是極端的鬥戰殺伐之道，睚眥法想要不練歪需要的隻是睚眥血肉強大的重生能力，盲目追求的變化很容易步入歧途。
    不過，睚眥血肉的這種特性倒是可以記錄下來，在創造和改造別的法術時有可能會用的到。
    意念一動，杜康全身的骨骼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起來，骨骼重新變得粗大，塊塊分明的肌肉重新鼓起，麵部的輪廓從柔和變得硬朗，一頭黑發變為青絲。
    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後，杜康已經變出了一張全新的英俊男人麵孔。
    和本體的樣貌不同，也沒有抄襲前世那些英俊男星的臉，完全是杜康依照自己審美憑空捏造的新麵孔。
    “最近這兩天，我就用這張臉吧。青黛，還要多謝你的提醒，否則我不可能這麽快察覺到的異樣。”
    “隱龍會畢竟就是主修化龍九法的組織，我晉升中階後一直很注重與會中中層的接觸，雖然才兩個多月時間，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一些在會中流傳的隱秘，因此才能察覺到大人法術修煉中的問題。”
    杜康此時有些慶幸當初能將青黛收入麾下，這個舉動不僅為他在滄瀾城留了一個忠誠的人手，背靠隱龍會的她也掌握著尋常修士難以接觸到的資源和情報。
    別看青黛修為低下的時候在隱龍會中沒有存在感，但她畢竟是隱龍會從小培養到大的真正自己人，一旦成長起來，她真正融入隱龍會中高層的速度不是後來加入的外圍成員能比的。
    青黛將桌上的碗快收好，又將螺旋海螺用黑布袋裹好收進懷裏後，就恭敬的站在杜康身邊，示意她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青黛你辦事，我向來是很放心的。隻是我已經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還要在滄瀾城待一段時間等一隻魚兒上鉤，閑來無事，就陪你一起去看看要買的印刷作坊吧。”
    “青黛年幼力弱，做事還不夠老道，能和大人一起辦事，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青黛是在隱龍會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長大的，修習法術後又在滄瀾城的三教九流中廝混，出了這些年成長的經曆讓她膽子有點小外，就沒有別的毛病了，這番話隻是她對杜康慣例的恭維。
    但無論多成熟的男人，就沒有不喜歡女人崇拜恭維的，杜康哈哈大笑幾聲，當下就從椅子上起身，拉起青黛骨骼堅硬，但皮肉柔嫩的小手就往院外走去。
    被牽著的青黛麵色雖有些不自然，但還是任由杜康拉著走出了小院。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頭頂的烏雲褪去了大半，露出的碧藍如洗天空中，一輪初升的朝陽正釋放著金紅色的光芒。
    小巷的卵石路上沒有一點泥土，路過的人家牆頭上伸出一支支粉白色的杏花，空氣中滿是清新的味道，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今天是個雨過天晴的好天氣。
    在這個好日子裏，杜康拉著青黛來到巷子口時卻停下了腳步，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的在哪。
    身後傳來了青黛毫不掩飾的笑聲，這個舉動直接‘惹怒’了杜康，他一把將青黛拉的上前兩步，在她的小屁股上用力一拍，眉頭一皺羊裝惱怒的說道。
    “竟然敢取笑你家大人，還不快在前麵帶路。”
    青黛也被杜康的舉動嚇了一跳，要知道她可是被種了役妖印的人，杜康如果對她有獸心的話，她根本無法反抗。連忙用雙手捂住屁股，快步向前幾步與杜康拉開距離，遠遠的開始在前邊帶路。
    青黛是個從小沒有家人的女人，這樣的人大多沒有和別人建立親密關係的經驗，麵對不曾擁有過的陌生東西，下意識地排斥是很正常的現象。
    相比之下，還是從小就接受的隱龍會那種尊卑分明的秩序讓青黛更有安全感，在種下役妖印後她堅持稱呼杜康為大人就是這種情緒的外在表現。
    但今天杜康和她幾次接觸都沒有被過於排斥，就是個建立親密關係很好的開始。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家族，都是修煉同一種法術的人相互結合後開創的，杜康的青黛都修習睚眥法，他一直很好奇，如果他們兩個結合的話能生一個什麽樣的孩子。
    這是求學好知的杜康，對法術修行的一種寶貴探索精神，嗯，一定是這樣的，一切都是為了修行……
    就這樣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距離，杜康才快走幾步追上青黛，並肩而行，沒話找話的問起了印刷作坊的事。
    “這個世界上雖然以修行為先，並不注重識文斷字，但一座印刷作坊也是能賺到錢的產業，我們這次要找的賣家怎麽會說賣就賣了呢？”
    青黛扭頭看了一眼兩人肩頭間拳頭大小的縫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
    “這家不是不想幹，是幹不下去了，無奈之下隻好將作坊賣掉。”
    “讓我猜猜，難道是這家作坊得罪了什麽人，隻能無奈搬離滄瀾城，或者是家中頂梁的修士意外死亡保不住產業的俗套戲碼？”
    杜康有意控製了兩人身體間的距離，低頭看著嬌小的青黛說道。今日閑來無事，他很享受這種和漂亮女孩子隨便閑聊的悠閑時光。
    “大人說的事情確實是滄瀾城中每天都會發生的，但這次你可猜錯了，我們要買下的羅家書坊一沒有得罪人，二沒有死人，而是死了一隻妖怪。”
    對於能這麽快找到這樣一家印刷作坊，青黛心裏還是有點小得意的，直接在杜康麵前賣起了關子。
    “死了一個妖怪就開不下去的作坊，難道這家作坊是妖怪開的嗎？”
    “那當然不可能，滄瀾城畢竟是人族大城，怎麽可能有妖怪直接做買賣呢。別看現在城裏的妖怪很多，但它們都是各家族的妖奴，是人的私產，是沒有資格做買賣的……嗯，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那我就想不到原因了。”
    見到杜康一臉澹笑地看著自己，明顯是想聽下文，青黛繼續介紹起來。
    “大人可知道墨的原料是什麽？”
    “這我倒是不太了解，應該是鬆木吧？”
    “這家的事情還要從墨說起……”
    接下來，青黛就開始和杜康科普起滄瀾城的印刷行業的情況。
    原來印刷書籍消耗最多的兩個主要原料就是紙和墨，碧波海的海島上存在大量天然的竹林，製紙的原料倒是不缺。
    但這個世界的製墨工藝發展得有些偏，隻有鬆墨沒有油墨，偏偏整個碧波海周邊都沒有大片的鬆林，這就造成了滄瀾城墨價奇貴的現象。
    原料貴，本地印刷行業的成品自然更貴，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書籍在滄瀾城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擁有的東西。
    但某種妖怪的出現，改變了這種局麵。
    “那就是墨妖，墨妖是由成品的墨錠被人長年珍藏把玩而不使用，漸漸通靈而成的妖怪。這種妖怪靈智低下，也沒別的本事，但隻要吸收足夠的靈氣就能自行產生大量的墨汁，這就給了滄瀾城的印刷行業新的選擇。”
    青黛將這些年在滄瀾城混跡學到的東西，在杜康麵前賣弄起來，卻沒有發現兩人行走中的肩膀已經靠近在了一起。
    “所以，青黛是找到了一家墨妖死亡，又一時找不到新墨妖來替代的印刷作坊嘍？”
    “那是自然，隱龍會的消息實在太靈通了，在碧波海這個地方，除了各大勢力核心的那些隱秘，就沒有隱龍會打探不到的事情。墨妖實力不強，但數量稀少，羅家書坊沒有買到的門路，隻能將自家的作坊賤市價便宜了足足兩千兩銀子。別人沒有門路，不代表隱龍會沒有墨妖的消息，正好可以讓我們撿到這個便宜。”
    青黛說到這裏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活像一隻偷到雞的小狐狸，好像能便宜這兩千兩銀子，是能讓她發自內心快樂的事情。
    “那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能買到墨妖的地方？”
    “是啊，之前我手裏沒有錢，就將辦這些事的計劃暫時擱置了，如今有了大人給的錢，可是能好好地享受一下有錢人大手大腳花錢的感覺了。”
    說到這裏，青黛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懷裏的螺旋海螺，從昨晚到現在，裏麵的五十萬兩銀子一直讓她有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這就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了，應該給你單獨發一份薪水才對，一個年紀輕輕的中階高手，還做的是深入它方勢力的危險工作，你覺得一個月開一萬兩銀子如何？”
    看到青黛喜歡錢，杜康直接展開了銀彈攻勢。
    人活在世上，錢不能解決的問題是很少的，如果有錢也存在困擾的難題的話，那大半還是因為錢不夠多。
    因為，這個世界，足夠多的錢甚至是能買到生命和力量的。
    “大人不要開玩笑了，青黛能有今天的修為，全都靠您扶持，哪裏還能要您薪水呢。”
    青黛連忙抬起頭，以為杜康誤會她剛才那麽說是想要錢，想要解釋清楚。
    “就這麽定了，每個月一萬的月俸。我上次在滄瀾城雖然住了半個多月，但忙於各種事務，對這座城市沒什麽了解，你這個本地人給我介紹介紹它吧，不論是貨運、商業、城防、還是大家族各種公開的秘密，我都喜歡聽。”
    之後的一路，青黛的嘴巴就沒有停過。
    觀沿途所見，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將自己生活在這裏不到二十年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一點點的告訴杜康，讓他對這座城市的印象漸漸豐滿了起來。
    兩人一路走過數條街道，又在一個碼頭雇了一艘小烏篷船，沿水路穿過數坊，才來到此行的目的地。
    等到下船的時候，杜康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牽起了青黛的小手，這次青黛的麵色卻輕鬆起來，對杜康拉著她再沒有感到一絲不妥之處。
    說來也是巧了，青黛要來的地方竟然在平安坊，逍遙樓就離此處不遠，從碼頭上了岸，杜康就見一群蝦兵將逍遙樓圍了個水泄不通，周圍不少酒樓上的客人正開著窗戶在看熱鬧。
    既然再次回到了桉發現場，杜康也不著急著去買東西，微微駐足聽起了周圍這些閑人的扯澹。
    “好家夥，這次是大陣仗啊，竟然把盛家的大公子都驚動了，這次死的是誰啊？”
    “不知道啊，聽說還死了一個螃蟹大妖，還是盛家妖兵裏的一個校尉呢，會不會是因為這個來的呀！”
    “有可能，已經有幾年沒人敢殺盛家的大妖了，估計這個殺人者是觸到盛家的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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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零零碎碎的話語傳到杜康耳中，順著他們的視線，杜康在一隻隻蝦頭林立的小院中，看到了一個容貌和盛海清有些相似的中年男人麵孔一閃而逝。
    “盛家的人，隻是因為死了一隻手下的螃蟹，就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嗎？”
    這樣的念頭在杜康心中閃過，他便扭頭不再去看那邊的情形，而是轉身和青黛走向街邊的店鋪。
    瑜寶翡。
    這也是一家典當行，這次要買的墨妖就在這裏。
    邁入當鋪的門檻後，杜康讓青黛獨自去櫃台交涉，而他則是坐在了前堂的椅子上，腳下的影子微不可查的蠕動起來，意識向一街之隔的李二狗降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