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是為了填坑，填坑是為了挖下一個坑。挖坑不止，填坑不啜。在虛無中，結構出坑的意義。——天坑道派典籍節選。
    辭別了醫院院長，陸叁叁帶著係統走出了醫院。係統自動開機，告訴了她一些基本的常識，包括她的住處位置，生活用品領取處，每天三餐配送等等。
    這個時代沒有了錢這個概念，基本生活用品全都由係統配發，數據精確，公開透明。日常三餐會給出十幾個菜肴選擇，就和以前手機外賣點單一樣，隨後會由無人機配送而來。
    日常生活中的絕大多數事情，包括掃地、倒垃圾等等已經全部實現自動化，自動機器人到處都是。工廠內生產絕大多數東西，也都是自動進行。即便是機器出現故障需要維修，也有專門的維修機器人，甚至維修機器人之間還能互相修理。人的作用基本消失。
    係統會發布每日任務，任務內容包羅萬象，從路邊剪草，到背誦什麽基本概念；從給鄰居一個微笑，到給孤寡老人洗腳；從去幼兒園代一天班，到醫院辦公室喂一天狗……一般來說，大多數日常任務會在8小時之內完成，少數任務甚至隻需要10分鍾就做完了。
    每日任務並非必須做，不做也照樣管飯。但做了任務會獲得“人性值”，人性值越高，會解鎖更多的係統權限。比如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菜單更豪華，看更多網站，學更多知識等等。而更高的人性值的人，被分配的每日任務，也往往更難。
    人性值和錢是不同的，它無法和人交易，隻能和係統進行交易。另外，所有試圖變相交易人性值的行為，都是違規行為。一旦發現，會扣除大量人性值，並且接下來幾天的飯菜隻有白飯配送。係統全天候監視，所有隱晦的交易都不行，甚至借一支筆都不行。
    陸叁叁逐漸理解了一切，她感覺自己身處某種單機遊戲當中，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某種弱聯機遊戲。遊戲裏能賺到錢，但沒法交易，一毛都不行，還有每日任務……
    “能調出屬性麵板嗎？”陸叁叁手指虛空劃拉兩下，想象中以前老作品中全息遊戲的場景。
    “無法理解，請不要使用比喻、反問、暗示。”係統回答。
    “開個玩笑，”陸叁叁回答，“那麽和我說點別的吧？現在的國家體係什麽樣的？隻有10億人了？”
    “抱歉，這個問題，你尚沒有權限知道。”
    “這還需要權限？”陸叁叁詫異，“為什麽？”
    “抱歉，基於為什麽這需要權限這個問題，你同樣沒有權限知道。”係統隻是冰冷的回答。
    “那我沉睡後的100年曆史，也沒有權限知道了？”
    “是的。”
    “當年那些裝逼者，那些叱吒風雲的人物，後來怎麽樣了？英靈殿計劃是否仍在執行？”
    “抱歉，係統內並無類似數據。”
    隨後，陸叁叁又變著花樣問，包括問父母如何，問自己熟悉的人後來如何，但係統要麽沒有數據，要麽沒有權限。最後，陸叁叁也煩了，她看見一個路人，直接問：“那我直接問他，他能告訴我嗎？”
    係統回答：“請不要做出逾越係統規定的事情，否則會受到係統懲罰。”
    “懲罰措施具體是什麽？吃白飯嗎？還是扣人性值？我現在毫無人性，能扣到負數嗎？”陸叁叁問。
    “懲罰措施將根據你具體違規程度判定，白飯和負數人性值都是可能的。”係統回答。
    “那負數還能加回來嗎？”
    “可以，選擇較高難度的日常任務，就能恢複人性值。”
    “那還怕個屁？”陸叁叁當即伸手攔人，“嘿，這位小哥！告訴我一下，現在世界上有哪些國家和組織？”
    小哥停頓片刻，然後匆匆離開了，眼神中似有害怕的感覺。
    係統回答：“剛剛他眼前的三個選項是‘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即便你不介意吃白飯，別人也會介意的。而且，也很少有人能在沒有係統輔助的情況下，說清楚目前國際格局。”
    陸叁叁無奈笑了笑：“這在我們那個時代，被稱為信息繭房。”
    “前現代的社會學術名詞在如今已經沒有意義。建議忘掉之前的習慣和知識，擁抱新的時代吧。”係統隻是冰冷的回答。
    陸叁叁沉默片刻，她環顧這個街道。人還是差不多的人，匆匆忙忙來來去去，房子還是鋼筋混凝土或玻璃幕牆的，除了比以前多了很多機器人，空中多了很多無人機。
    “這些人都在忙什麽？每日任務這麽多嗎？”陸叁叁隨口問。
    “我將較多人的任務集中到了這一片區域，主要讓你感受一些煙火氣。你畢竟是100年前的古人，我會分配更多的算力在你身上。”
    “那你人還怪好嘞。”陸叁叁回答。
    “請不要使用比喻，我不是人。”係統回答。
    說話間，邊上有一對小情侶，拉著手從陸叁叁身邊走過。陸叁叁不由又問：“這個時代還是可以結婚的吧？和100年前的區別是什麽？”
    “現代的結婚本質是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雙方都需要一定的人性值。雙方的孩子全程托管個專業機構養育，父母可接取相應的日常任務來接近孩子。結婚時的承諾將被係統認可，一旦離婚，將根據承諾判定違背者，並扣除一定人性值。具體細則還有很多，不一一列舉。”係統回答。
    “這麽看來，家庭這個概念也很稀疏了。”陸叁叁喃喃道。
    “不論是前現代的三口之家概念，還是更早的幾代同堂概念，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如今家庭人數通常是兩人，年輕人更多是獨居，或養貓養狗。”
    “那人們的社會關係呢？現在應該也沒有公司需要上班了吧？也沒有所謂的同事了吧？”陸叁叁問。
    “沒有了。所謂社會關係，隻有一些興趣相投的人組成的小組，以及一些學校同學關係。”
    “居然還有學校？”陸叁叁驚奇。
    “是的，由於目前大家都有很多空閑時間，有相當多的成年人也願意重返學校。他們可以任意選擇課程，由機器人教學，也能同學間相互討論。據研究，這遠比獨自關在家裏自學要效率高得多。”
    陸叁叁笑了笑，當年回籠重學計劃，被批改革太猛，如今倒是實現了。
    “對了，那現在人們的娛樂方式是什麽？”陸叁叁又問。
    “係統的強大算力，已經自動生成了上萬集的喜羊羊、柯南、奧特曼、工業偶像劇等劇集，更有上億集的貓捉老鼠。更能生成億萬字以上的小說，足夠一個人從出生看到死亡。”
    陸叁叁：“……”
    “你與現代人不同，你對係統生成的作品存在偏見。另外，欣賞水平存在個人主觀因素，以你的生活背景大概率不會喜歡目前的生成作品。但請注意，目前生成作品才是主流，請給予主流基本的禮儀。”
    “好的，我不看。我怕我不禮貌。”陸叁叁回答。
    一路和係統閑聊著，一路來到了生活物品領取處。不需要說任何廢話，一伸手，一個打包好的箱子就送過來，也不用自己費盡搬，有個小機器人幫忙送。清單貼在箱子上，光看名字有些還不知道幹嘛用的，也先不問，就當沒看見。
    又跟著機器人來到住處，似乎是一個居民區。綠樹環繞，風景宜人，有人遛狗，有狗遛人。
    進電梯，上18樓，房門人臉識別，自動打開。內部三室一廳，沒有廚房，幹淨整潔，采光通透，有些家具科技感十足，但不知道幹嘛用的。
    “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係統開口，“介於你今天違反係統規定，晚上隻有白飯供應。”
    “沒有廚房嗎？油鹽醬醋都沒有嗎？”陸叁叁琢磨著自己可以調個味。
    “廚房已經不是現代人的必需品。油鹽醬醋也不是毫無人性的人可以使用的。另外，請不要嚐試鑽木取火，這也是違規的。”係統回答。
    “行吧。”陸叁叁無奈扒了兩口白飯，沒味道，又放下了。
    “有電腦嗎？”陸叁叁又問。
    房間內突然某個屏幕發光，陸叁叁剛趕過去，電腦已經開機完畢。桌麵上基本圖標和以前差不多，就是操作係統沒聽說過。
    “提醒，以你現在的人性值並不能瀏覽絕大多數網站，有些作品需要更高的人性值才能瀏覽。”係統再次響起。
    “哦，分級製終於做好了？”陸叁叁笑，隨手打上一些記憶中的網址。要麽網頁無法顯示，要麽權限不夠，要麽網頁不存在。
    陸叁叁不以為意，再打上一竄。隨著讀條片刻，一個熟悉的網頁跳了出來，開頭：“老衲失禮了。”
    這一刻，陸叁叁是激動的。100年了，一個黃油繞過了無數次檢查，最終屹立不倒，簡直難以想象。
    而稍稍往下拉，發現除了《老衲失禮了》之外，還有《老衲又失禮了》，以及《老衲不停的失禮了》……這黃油在自己冬眠之後，居然還有人更新？
    轉頭看看桌上的手機，這個係統從剛剛開始就沒說一句話。陸叁叁也不管了，擼起袖子。大不了吃十天白飯，先讓我通關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