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雪落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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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天,卻在夜裏停了。
即便是在豐樂坊,這樣的清晨也少有吵鬧聲傳出,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晨光氤氳時,巷尾皆白,雪色入簾。
有一輛馬車悄然駛入牌樓,停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後,一位身穿黑色罩衣的少年便直接衝進入那位於坊中第二的賭樓裏。
不過多久打砸聲便響起,即便那位門店的老板早就下令把門窗關上,可依舊聲音不止。
黑色的罩衣早已經扔到一旁,少年一身戎衣,頭發散亂,一雙軍靴尤為矚目。
此時的他,正惡狠狠地踢在賭桌上,目之所及皆是破碎的桌椅和不值錢的瓶瓶罐罐。
賭坊中有人鬧事?這是常有的事。一般每個店麵都會有專門的打手在這裏,或者養著幾位修行中人專門來處理這些瑣事。
其實在少年衝進店內的刹那,便有數道氣息在店中升起,不過很快便被主人壓了下去。
那位老掌櫃抬手阻止了那幾道氣息,然後就背著手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無理的打砸店麵。
砸吧,反正這些也不值錢,用你輸的錢我再盤一個這樣的店麵,也綽綽有餘。
“給錢,一切好說。”少年咧著嘴。
老掌櫃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我是誰?”
“紫衫附院。”老掌櫃看了一眼他腳下的軍靴,繼續說道:“但是無論是誰,賭場的規矩不能壞。”
“你難道想死嗎?”少年冷笑道。
老掌櫃依舊背手,沒有說話。
“曹公子。”
有慵懶嗓音悠然而下。
“規矩就是規矩,永安城賭坊的規矩向來如此。從未聽說過,輸了還能拿錢離開的。這一點上即便是虞法也是有銘文規定。”腰懸白玉的王南庭從樓上緩緩走下,他來到老掌櫃的身前,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笑道:“砸也砸了,摔也摔了,就當給曹公子出氣了。但是想拿走錢,隻怕是曹公子身後的刑部也不能知法犯法吧。”
有椅子搬來,王南庭斜身而坐。
“對於生意人,尤其是對於開賭場的生意人,哪有比錢還要貴重的東西?”
恍惚之間,那位老掌櫃忽然明白了為何王南庭要設這樣一個無意義的賭局,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原來看著湊熱鬧,實則是想引這位好賭如命的曹家公子押注。若是不成,順水人情。若是成,則便是現在想要的結果。
老掌櫃輕揮手掌,便以自身修為隔絕出一方小天地。
刑部的關係,紫衫附院的學生,姓曹。正常人再如何的亂猜,也能猜到隻有這幾層連帶關係的人。
刑部尚書曹密的獨子,曹折。
曹折眯了眯眼睛,與那位比自己年長的年輕人沉聲問道:“你想要什麽?”
王南庭輕輕撫摸腰間的玉佩,示意老掌櫃也搬個椅子過來,微笑道:“先坐下,再談正事。”
曹折思索了片刻,忽然冷笑道:“我怎麽不知道?這豐樂坊占據第二位置的賭樓,竟然是王家的財產。”
王南庭微笑不語。
曹折麵露寒霜,冷冽道:“錢雖然重要,但是比之命又如何?”
一直在身後未曾言語的老掌櫃忽然開口道:“命很重要,但是比之紫杉園又如何?”
曹折沒有去看那位老掌櫃,但神色卻已陰晴不定。
此次下注,在他看來本是必贏的局。文試第一白久,若是押注,唯一的贏點是白久。若是壓別人,無論此次文試的結果是誰,隻要不是白久,都是贏局。
賭坊傳出消息,倍率很有意思,搏一搏錢更多,不搏大錢沒有小錢穩賺,所以為何不做?
然而幾萬的銀兩,卻不是曹折個人的錢,而是紫衫附院與刑部私下交接的官費。
曹折最終沒有坐下,而是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王南庭微笑的說道:“一個消息而已。”
曹折思索片刻,沒有去問那個消息是什麽,而是冷笑道:“你可知道,即便我把你想要的消息給你,從此以後的你,會在刑部留下一個怎樣的印象。”
王南庭依舊氣定神閑,說道:“無論如何,我隻是希望可以跟曹公子交這個朋友。”
賭坊一角的房間裏。
一位身著白衫,相貌普通的男子靜靜的坐在桌前。
桌子上擺放著一把陳舊的雨傘和一瓶不知出自何處的佳釀。
聽著房門外時不時傳來的交談聲,那名男子沒有喝酒,隻是靜靜的敲打著傘柄。
屋外的一切聲音他都可以聽到,包括王南庭與曹折的談話。
或者可以說,這段談話,本來就是讓他來聽的。
皇宮有獄,柳暗花明?原來如此。
.......
清晨,白久牽著一匹馬走出了清風院。
他在淇水橋頭等了歐陽落一段時間,稍許,歐陽落便從院門裏走了出來。
她今天穿的比較薄,不是那件白毛襖,而是是一件很簡單的薄襖。
晨光和白雪之間,她是第三者,更是一種絕色。
一座青山位於永安城旁,滿山翠竹,林海如濤。
竹山位於永安城的東側,臨護城河水而立,護城河穿山腳而過,終年不凍。或許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竹山四季常青,宛若春風環繞。
大雪覆滿山間,風吹而過,掃去竹枝上殘留的薄雪露出裏麵的青翠,雪與竹,白與青,別有一番滋味。
或許世人不知,站在山頂俯視整個永安城,那種景色,比之南方的蜀錦更勝一籌。
白雪青竹,每年的這個時候,竹山總是很安靜。
竹山是什麽地方?世人對它的理解,是文聖大人教育弟子的地方。而文聖大人的弟子有多少呢?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世間傳聞三千弟子,但真正知曉的也隻有那寥寥幾位的大人物。
要想知道答案,何不去一探究竟。
無數年間,有很多人都去過竹山。有的人抱著拜師的態度,有的人抱著遊玩的態度,有的人則抱著一探究竟的態度……很多人。然而呢?他們都沒有成功。
作為世間最為神秘幾處地方之一,竹山之所以神秘,就是因為你根本走不上去。
那些茂密青翠的長竹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而當這些長竹以一種規則的形式排列時,又或許它們本身就是陣法的一部分時?
一座大陣渾然天成。
大虞建國百年時間,盛世太平,從來沒有非要進去竹山的事情。
白久說的去竹山,也隻能是山腳下。
白色的龍馬,在永安城寬闊的街上奔跑著,雪花上落著如鴻爪一道滋味的馬蹄印。
沿著淇河水岸一直前行,路過了很多地方,望鶴樓也是其中之一。最開始的時候,歐陽落隻是穩穩的坐在馬背上,不屑的感受著兩側吹過的寒風,往後的一段時間後,就再也駕馭不了龍馬的速度,隻能緊緊的抱著白久。
感受著身後傳來的壓力,雖說感受不到柔軟,但那種感覺依舊的火熱。白久覺得很舒服,低垂的眉眼似乎也有張開的跡象,心情更是很好。
很快的駛過清晨剛剛開啟的城門,看著圍繞護城的河水,白久感慨著,看著。
終年不凍的護城河來自天水,是其最大的一個分支,天水之濤濤亦在不言中,做為最大的一個分支,自然有它的氣勢。隻不過,永安城位處平原的地帶,無法感受其江水滔滔。
而這個分支的引用,是當年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在大唐建國之時,也在其名長安的城市雄起之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