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秋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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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不言語。
    平坦的雪地上,腳印越來越多。
    從原本一道道的整齊劃一,到現在錯亂的斑駁不堪,雪地上已經有了很多人。
    狂風暴雪的氣勢明顯已經沒有先前那般猛烈了,或許是因為走的人太多,每個人都迎著風,風就像在樹成林的地方行走一般。
    幾個人行走,風自然猛烈,那麽很多人行走呢?
    天宇等道門的三位道子今日全部身著道袍,他們漫步風雪中,道袍迎風飄蕩,鬢間雖有發絲飛舞,但腳步卻絲毫不亂,看起來很是瀟灑。
    作為道門最頂尖的幾位年輕人,如果這樣的風雪都無法承受,就實在太差強人意了。
    幾乎沒有人會擔心他們這些人會走不過考驗,他們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最後。
    莫副院長曾說過規則是過了雪地才能出手交戰,所以沒有人會擔心背後被人偷襲,誰先走過雪地,誰就能搶占先機。
    唐椿在雪地裏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路程,他沒有覺得辛苦,但是也沒有輕鬆。他並非如別的參賽選手那般拚命的奔跑,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前方。
    與唐椿一路的人很多,北離王朝的書生有一個,雪山宗的弟子有一個………在這些人中,有一個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無物寺的小和尚也在。
    小和尚法號清遠,是明山的師弟,也是方丈的弟子。
    他今日穿著一件嶄新的袈裟,他知道這是因為參加潛龍試師兄特地帶來的,穿起來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不過既然是佛門子弟,自然也不在乎這些感受。
    進永安城參賽之前,師兄交代了他很多事情,其中在他看來最難受的一點就是告訴他此行修閉口禪。閉口禪便是不能說話,隻能在心中領略禪意,所以直到結束他也不能說一句話。
    但是其實他真的很想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師傅賜他法號就是讓他謹記,在以後的修行中要改掉這番毛病,清靜致遠方能領略修成大道。
    所以這一行直到現在,他看過永安城成雄偉的建築,看過水雲街那般美麗的景色,如今更是在紫杉園小世界裏被風景所著迷,他很想讚美一番,或者找一個人交流一下,但是他不能,他隻是低著頭在走路。
    唐椿自然看不出清遠內心的掙紮,在他看來佛門弟子各自修行,雖然嬋意斑駁,但卻有無上法門,自然不容小視。
    這個年輕僧人是第一個走進雪原的,而且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做任何的改變,他的步伐一直都是那般緩慢,每一步的時間和距離都絲毫不差,這樣的細節把握這般的性情,真的很是強大。
    唐椿在後方跟隨,如果他願意,他可以隨時走在最前方,然而他沒有,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想看看佛門弟子究竟是如何行事的。
    很少有人像唐椿這般無聊,像陸羽和歐陽落都走的很快,前邊的試煉還不知道有多難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走過雪地,一步之遙的地方便是另一方世界。
    稀疏的樹林忽然茂密,枝頭殘留的也不再是白雪,而是金黃的銀杏葉,仿若漫天流雲落入了人間。
    莫副院長說了規則,卻沒有詳細解釋比試的細節,山峰分為四個層次,每個層次代表的是什麽?或者有怎樣的障礙?沒有人知道。
    包括清風院的眾人也不知道。
    ...........
    白久站在那金黃的銀杏樹下,眺望著裏麵的天地。
    繁茂的金黃樹葉互相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張漁網將這裏層層覆蓋,又像是金雲又像是煙火。樹下也滿是落葉,像是雲彩飄落,困在凡塵。
    沒有人遠遠能看到這番景色,若是場地足夠寬闊,有足夠的空間駐足遠眺,會發現這番景色極美,就像金色的瀑布一般。
    這一次白久沒有盲目的向前,他站在樹下看了很長時間,陽光透過稀疏的銀杏葉映在白久的臉上,竟有幾分莊重聖潔。
    銀杏樹葉的確是深秋,那麽血秋又是什麽?
    行血秋,殺戮成血?
    白久有些疑惑,他沒有再次踏出那一步。
    慢慢的,樹林外聚集了很多人。
    最先走上雪地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經走出,來到了各自的銀杏樹下。
    眾人抖了抖身上的白雪,目光轉入林中,雖然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但眼神中的凝重卻越發深邃。
    天宇在樹下想了很久,作為掌門唯一弟子,道家的書籍典藏他也是飽讀於腹中。從最初進入小世界看到這座山時,他就想到了些什麽,再看到山腳下的隆冬時,這個猜想便增進了幾分。此時看到金黃的銀杏樹,那如雲彩般的樹葉便印證了他的猜想。
    既然猜到了,他更不可能盲目的向前。
    血秋?作為四季中最充滿殺機的一句話,天宇知道不會如先前那般簡單。
    更多的人看懂了這座山,更多的人想起了那一句話,更多的人從中明悟,也有更多的人停下腳步,開始沉默了起來。
    身後的雪地裏傳來雪花酥酥的聲音,那是腳踩在雪地裏的聲音,劉平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頭發上和肩頭都是殘雪,手中的劍也出鞘了。
    他走到一個樹下,有些虛弱的靠在那裏。
    他看向白久,望向遠處金黃的樹林,心裏很是惆悵。
    從小在溫暖濕潤的南方生活,劉平從來沒有感覺到這種寒冷,如墜冰窟,如臨深淵。
    他望著白久,心想這難道就是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差異?
    雪地裏傳來了更多越來越近的嘈雜聲,接著有三人從中走了出來,神色雖說疲憊,但也不至於如劉平一般靠在樹上神態虛弱。
    領頭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少年,他穿著黑色的長衫,應該是三月派的弟子。
    三人走出,看到白久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領頭的矮小少年目光在白久身上掃過,在看他其身上穿著清風院的服裝後,便不再停留,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劉平身上。
    劉平深藍色的衣衫的確顯眼,從上麵的大海波紋更能看到其出身。
    南海劍派,一個與三月派一樣是中洲一流宗門,但是與整座天下五洲比起來,卻也隻能是二流。
    劉平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一邊靠在樹上喘氣,一邊看著遠處的樹林。
    矮小的少年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潛龍試的規矩,隻要走過了雪原便可以爭鬥,如今既然已經到了樹林外,自然可以發生任何事情。
    三人慢慢走出了雪地,然後圍了過去。
    在白久看來,三人之中境界最好的也就是那位矮小少年,看樣子隱約有入魄中期的實力,而他身後的那兩位,最多也就是入魄初期。
    三月派果然也隻是二流宗門,即便來參加潛龍試,挑選的弟子也如此名不經傳。
    劉平靠在樹上正準備起身,忽然看到三人向自己圍了過來,眉頭微皺,不過很快直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落雪。
    三人圍了過來,站在了三個方向,各自持劍,仿若一個陣法。
    “三月派,能在中洲流傳的唯一東西,便是他們三月劍陣。月有陰晴圓缺,劍陣卻隻需三人,但是你們三人就算磨合熟練,如今也隻能達到入魄後期那般的實力。”
    說話的人是白久。
    領頭的矮小少年看了白久一眼,眼神漂泊不定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惡意。如果在永安城得罪一個清風院的學生,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被白久揭穿身份後,三人也不再多言,直接拔劍,將劉平圍了起來。
    瘦小少年故意將語氣壓的很冷,然後說道:“要麽好好退出,要麽抬著出去。”
    劉平眉頭微挑。
    白久問道:“需要幫忙?”
    劉平笑著搖了搖頭,接著拔劍。
    如海浪一般的湛藍色光芒,瞬間便充斥了林下眾人,與那金色的林中煙火遙遙呼應。
    “似乎是被看扁了。”
    有風吹來,白久聞到了一絲鹹味。
    風雪因為磅礴的海浪被迫向兩邊吹去,雪地裏出現了一條平整的直線。裸露的泥土還帶著濕潤的氣息,像是新生的嬰兒一樣。但是它卻不是完整的,在那直線的中間處,不偏不倚還有一道直線,那是劍痕。
    這個場景看起來很奇怪也很有規則,雪地裏還有沒有走出的學生,他們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神色驚訝不已。
    白久沒有回頭去看,但是手已經扶在了劍上。
    刀光劍影沒有刀光。
    俠義情懷實則群毆。
    但是這場戰鬥根本不用去看也知道誰會贏。
    雪地裏躺下了一個,拉攏著很長的雪線。
    老樹下倒下了一個,滿樹的金黃紛紛震落。
    劉平舉著劍放在矮小少年的脖子上。
    那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咚的一聲悶響。
    三名三月派的弟子全部昏倒了過去。
    其中一名實力較弱的弟子受到了劍傷。
    劉平把劍收了回去,然後向前站在了白久的身旁。
    這個時間很短,後麵的令人驚訝的東西有很多。
    這就可以戰鬥了?
    這個人怎麽這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