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水師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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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麵上,港灣裏,近百艘大小不等的戰船泊在那裏,一艘艘戰船桅杆上,金橙色的戰旗迎風招展,中為金色太陽,外為橙色十二角。
    竟然是大明的國旗!
    江風吹拂下,戰旗的另外一麵顯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日月為“明”,讓人心旌搖曳。
    杭州水師來投,不懼暑熱,王和垚興衝衝到了乍浦港,看到港灣裏破舊的戰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每一艘戰船的甲板上,都有持槍執刀的水師兵卒,看到王和垚出現,眾將士一起單膝下跪,異口同聲喊道:“拜見將軍!”
    “兄弟們,請起!”
    王和垚抱拳行了一禮。
    “謝將軍!”
    水師將士站起身來,抬頭挺胸,等候王和垚的檢閱。
    “就是這些東西?沒別的了?”
    王和垚順著岸邊轉了一圈,失望至極,左顧右盼,方圓茫茫一片水域,似乎沒有其它戰船的痕跡。
    戰船破舊不說,上麵的火炮也不過寥寥數門,讓王和垚驚愕至極,竟然忽略了杭州水師精心準備的大明國旗。
    這樣的戰船,也能縱橫四海,逐鹿天下?
    一輪“萬人敵”砸下去,也不比這船上的火炮抬銃火力差。
    “將軍,杭州水師戰船共 50艘,其中趕繒船 20艘,身長八丈,全船 30人,水手 6人,戰兵 24人,裝千斤佛郎機炮 3門,抬銃 2門;雙篷艍船 15艘,身長六丈,全船 20人,水手 4人,戰兵 20人,裝千斤佛郎機炮 2門,抬銃 1門。”
    “另有福船 2艘,身長九丈六尺,全船 50人,水手 8人,戰兵 42人,裝千斤佛郎機炮 4門,抬銃 2門;另有舢板 20多艘。全員兩千五百人,如今隻有千人左右。”
    張少儒小心翼翼介紹著,盡可能給王和垚答疑解惑。
    “將軍,鎮江水師與江寧水師,都和咱們一樣,都是這些戰船。即便是台灣鄭錦的戰船,也多是商船改造,隻是稍微大一些,並不比我杭州水師的戰力高多少。”
    曾大成也在一旁,不服氣地說道。
    這位年輕的將軍,眼高手低,自以為是。這大清天下的戰船,不都是這樣的嗎?
    王和垚點了點頭,心頭對大清水師的那麽一絲絲期望,那麽一絲絲懼怕,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戰船,連樓塔都沒有,這樣的火力,也能稱霸江河?更不用說遙遠的星辰大海了。
    相比於前明,大清閉關鎖國,遷界令下,造船技術不進反退,實在是讓人唏噓,卻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將軍,這些船隻應付江河水戰,隻需各加上幾門火炮,大船中間建起炮塔,就已經足夠了。如果要建立海軍,就要重新造船,或從台灣鄭氏買船。”
    洛佩斯在一旁說道。
    看樣子,他對船隻,似乎有些心得。
    “將軍,台灣鄭氏有一種海船,用的是泰西的船隻,配以我中國船隻的硬帆。泰西的船隻更結實,適合於海上航行。而我中國的硬帆雖不如泰西軟帆方便,但結構簡單,便於頂風行駛。”
    張少儒接著道:“原來杭州水師也有此戰船,小人曾帶兄弟們出海與海盜及台灣鄭氏作戰,自以為不錯。將軍若是要建海軍,可考慮此船。”
    張少儒的解說,讓王和垚輕輕點頭。
    這位張少儒懂海戰,一句“中國”,深合他意。
    “不不不!要是深海作戰,還是泰西的蓋倫帆船更好!”
    洛佩斯卻是急了起來。
    “將軍,這種海船我也知道,隻能配帶二十門火炮。泰西的蓋倫帆船,一般長度 50米,排水量 500600噸,大的蓋倫帆船,可配帶六十到八十門火炮,那才是最好的海船。將軍要造海船,就造它!”
    王和垚心動。
    蓋倫帆船,他有所耳聞。
    配帶六十門八十門火炮,這才是真正的戰船,配得上“追逐日月星辰”的野心。
    “六十門八十門火炮!”
    張少儒與曾大成對望一眼,都是震驚。
    鄭思明看了一眼洛佩斯,暗暗發笑。
    自從杭州城的學堂被收拾出來,桌椅板凳教材配齊,學生人數基本定下,這位洛佩斯神父做事的勁頭,熱情了許多。
    “將軍,泰西的尼德蘭國,有上百家造船廠,全國可以同時建造幾百艘船隻,是泰西的造船中心,有大約兩萬艘船隻。他們的主要戰船都是低舷、橫帆、兩舷裝備火炮的蓋倫帆船。作戰時,上百艘戰船排成一列,以發揮兩舷的火力優勢。”
    果然,洛佩斯興致勃勃,繼續說道。
    王和垚點點頭,尼德蘭就是後世的荷蘭,海上馬車夫的威風,又豈是浪得虛名?
    “造海船,踏馬的又要銀子啊!”
    王和垚悻悻道。
    要是有海船,他已經從海路一路北上,直奔滿清心髒北京城了。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杭州水師,大多數人都是精壯漢子。
    看來,杭州水師的基本素質,還不錯。
    目光落在幾個老弱病殘身上,王和垚眉頭微微一皺。
    “張兄弟,水師打仗,可是會死人的。這些兄弟,能打仗嗎?”
    “將軍放心,除了二三十個傷了的兄弟,其他的都是水戰嫻熟,絕不會有事!”
    張少儒趕緊道,臉上一紅。
    “讓不適應水戰的兄弟退出來,每人發 10兩銀子的遣散費,授田 10畝,算是對兄弟們的補償。其他兄弟,補上這兩個月的餉銀。從今天起,餉銀每月 2兩,和軍中的戰兵一樣,授田 20畝!”
    王和垚鄭重叮囑,語氣卻是溫和。
    “將軍放心,小人絕不負將軍!”
    張少儒與曾大成都是紅了臉龐,一起抱拳行禮。
    “多謝將軍!”
    “多謝將軍!”
    餉銀問題解決,生活有了保障,水師將士們一片歡呼,人人都是興奮。
    王和垚一本正經,向張少儒吩咐。
    “張兄弟,曾兄弟,從即日起,開始招募水兵,加強水上操練。區區千餘人,還是太少了些。”
    他遲疑了片刻,這才道:“就先以三千人為限吧。”
    陳遘在寧波沿海招募水手操練,二者可以互相補充,讓義軍的水師早日強大起來。
    “將軍,浙江靠海,想招水兵,五千人也不在話下!民間漁船也多的是,弄個百十艘容易!”
    曾大成滿臉笑容說道。
    張少儒跟著開口:“將軍,我二人畢竟是降將,水師的主將,還請將軍另為委派,我二人必以新主將馬首是瞻,絕不辜負將軍。”
    王和垚看了一眼二人,輕輕點了點頭。
    “也好,為了讓水師兄弟們安心,我會讓陳遘暫代水師主將,將軍府也會派一批軍官進入水師,操練隊伍,補充有生力量。你二人可以挑一些精幹的將領,去杭州武備學堂磨練一下。”
    雖然他並不擔心這些投降的將領會再次倒戈,畢竟他們都是杭州府人氏,一家老小都在這裏。但妥善起見,還是派得力幹將統率水師。
    既然陳遘已經在招募和操練水手,水師正好化歸於他部下,由他統領。
    “多謝將軍!”
    張少儒和曾大成行禮,對望一眼,都是放下心來。
    武備學堂中的軍官,都是王和垚的心腹,讓他們進去,那是不拿他們當外人了。
    融入義軍的這個圈子,有這位年輕將軍的信任和提攜,歸降的水師將士才能心安。
    “將軍,另有兩艘琉球使者的船隻,船上都是硫磺。本來是去朝使京城,因為海上大風,才停在了乍浦港。”
    曾大成的話,讓王和垚哈哈一笑。
    軍中正缺硫磺,他正在發愁怎麽去求台灣鄭氏,這可是瞌睡碰上了枕頭。
    兩大船的硫磺,可以製作十幾船的炸藥,足夠一次中等規模的戰事了。
    “將軍,琉球國已經被日本的薩摩藩控製。琉球一邊向朝廷朝貢,又向日本朝貢。這些家夥首鼠兩端,不是什麽好鳥!”
    張少儒在一旁查漏補缺。
    “不要難為琉球使者,稍後我會親自款待他們。杭州城的絲綢、茶葉,盡可以讓他們帶些回去。寧波港馬上會有經商口岸,琉球的硫磺,可以與浙江互通往來,各取所需。”
    王和垚哈哈一笑。
    除了台灣,琉球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硫磺貿易對象。
    “乍浦船廠的人在嗎?”
    王和垚看了看周圍,目光落在那幾個沒有穿號衣的男子身上。
    “將軍,小人乍浦船廠的主事江存仁,見過將軍!”
    果然,身著藍色長袍的五旬男子,上前行禮,就要跪下,卻被王和垚攔住。
    “將軍,江主事以前在清江督造船廠擔任匠作,順治八年,各省設造船廠,定師船修造年限,三年小修,五年大修,十年拆造。江主事於康熙初年到了浙江船廠,後擔任船廠主事。”
    張少儒仔仔細細做著介紹。
    康熙初年?
    王和垚輕輕點了點頭。
    看起來,這是位曆經歲月的老匠人了。
    “江主事,泰西的蓋倫帆船,你會造嗎?”
    王和垚悠悠問了出來。
    “將軍,蓋倫帆船是海船,中型在 1000料左右,可裝 4050門火炮,水兵三四百人。將軍是要造海船嗎?”
    江存仁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江船要造,海船也要造。江船是現在,海船是將來。”
    王和垚好奇道:“江主事,如果要造 100艘 1000料的蓋倫帆船,需要多少銀子?需要多久完成?”
    “100艘 1000料的蓋倫帆船?”
    江存仁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王和垚。
    這位年輕的將軍,他是瘋了嗎?
    100艘 1000料的蓋倫帆船,他是要再來一次“鄭和下西洋”的壯舉嗎?
    “將軍,要造船,首先得有好木材。乍浦船廠工匠少,主要在於修補戰船,每年隻能造七八艘戰船。放眼東南,江寧船廠或福建船廠才能大量造船。就在去年,江寧巡撫慕天顏一次就向荊州轉運了三百多條戰船,可見江寧船廠的造船能力!”
    江存仁的話,讓王和垚收起了笑容。
    要建一支龐大的海軍,需要集國家之力,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五十年的建造練兵功夫,非一朝一夕之功。
    “將軍,要想戰船,可從福建或台灣買入,並非要自己建造。耿精忠缺銀子,鄭錦缺浙江的物產,這些都可以互換。”
    張少儒跟著說道。
    “張兄弟,你派人南下,聯絡一下耿精忠和台灣鄭家,大小戰船我都要,多多益善。另外,如果能挖一些懂海戰的人才過來,那最好。”
    浙江有物產,完全可以以貨易船,雙方互通有無,各取所需。
    “多謝將軍信任,小人下去就辦!”
    張少儒抱歉行禮,恭恭敬敬。
    終於,他和一眾杭州水師兄弟,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什麽時候,才能有蒸汽船啊?”
    王和垚莫名其妙歎息一句,隨後道:“神父,你和江主事細談一下,看怎樣改造現有的戰船。所缺的火炮,就由你組織工匠,在紹興的鐵廠鑄造。”
    艦載火炮與陸上火炮全然不同,艦載火炮更注重輕量化、快速射擊和抗腐蝕性,而陸上火炮追求射程與破壞力。
    “將軍,以眼前的這些戰船來看,隻能是在江河作戰,無法出海。如果要為將來準備,你就必須有一支真正的海軍。否則,中國就無法走向世界,無法征服世界,成為一個真正的帝國!”
    洛佩斯心癢難耐,忍不住再次提醒王和垚。
    沒有數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一支海軍。這位學貫中西的王將軍,難道不知道嗎?
    或者說,他並不想建立海軍,隻想窩裏橫,做他的一方土皇帝?
    “神父,我既不是上帝,也不是玉皇大帝,以我目前的實力,怎樣活下去,才是當務之急。”
    王和垚無奈道。
    盡管他也很有些衝動,想要建立一支海軍,但他目前需要的,卻並不是海軍,而是江河作戰的水師。一來他沒有那個財力,二來時間也不允許。
    鑒於購買戰船,或者打造戰船費時費力,拿現有的戰船改造,配以火力強大的火器,才是務實之舉。
    畢竟,眼下更為重要的是生存,是和滿清朝廷爭奪江南,甚至是運河流域與長江中遊流域。隻有擊潰了江南清軍,甚至長江流域的清軍,才能談北上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