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人物

字數:6724   加入書籤

A+A-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對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趣,似乎這個世界成了很遠很遠的岸邊,自己在海中無論如何也無法登陸。
    貓子看著不斷受傷的同伴,自己也無限製的使用“因果,回天”,戰場的轟鳴和坍塌似乎與他無關,隻有機械般的重複進入第四次元,在裏麵日複一日的消除麅鴞所產生的“力”,意識在這非人孤獨的摧殘下,開始一點點分崩離析。
    從幾歲擁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別人口中的天才,無論任何學術方麵、將搏道實踐、‘城池’宣言思想理論,所有的學科都是滿分。
    十歲那年,他的大腦就開發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早已熟練掌握了對身邊事物加以意念控製,也就是眾人嘴中的“超能力”,實力與同齡人格格不入的他,選擇了加入武裝部二中隊。
    他無疑是強大的,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擊倒武裝部中某些實力低下的整個中隊成員,那時的他自私且狂妄,不會也不願為身邊的人付出,腦海中滿是憧憬著為‘城池’效力,那時的‘城池’還在古代將軍的帶領下,他憧憬古代無與倫比的實力和執行力,立誓也要像他一樣做出改變世界命格的舉動,成為大人物。
    雖然隸屬於二中隊,但他並不與其他隊員為伍,任何任務,任何行動都由自己一人完成,這種孤傲的性格讓其他成員對他避而遠之。
    十幾歲的他怎可能去懂得人情世故,隻明白實力才可以詮釋安全感,絕對的力量才能在世界層次上拋頭露麵。
    但是二十多年前,‘城池’本部的一次實驗失敗,導致大量實驗異變體無限複製、繁衍,成千上萬的怪物在一瞬間吞噬了本部,其每一個的實力都在自己之上。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懼,在一個角落裏獨自一人哭泣,也是第一次想要身邊有一個同伴來並肩作戰,三個異變體的蹂躪讓他幾度昏厥。
    也正是那個時候,滿身傷痕的古代將軍從天而降,他聽到了自己的救喊,如同帶著希望之光的神明下階凡間。
    他明白,古代將軍在不斷的壓製和救援中,已經接近力竭,可即使鮮血沾滿全身,即使骨骼變形,皮開肉綻,古代將軍還是露出了讓人想要為之賣命的笑容,他的魅力無可言語。
    在解決掉三隻異變體後,他回頭看向自己並伸出了大拇指,當時說的話現在也記憶猶新。
    “你做的很好!這麽小的年紀竟然可以抵擋三隻怪物。”
    “優秀的少年啊,隻有在經曆過無助、絕望、哭泣後,才可以蛻變成真正的戰士。”
    說罷,古代將軍就投身於另一場混亂中,是他的無畏與無私拯救了自己。
    很快,這場空前浩大的戰鬥結束了,可古代以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結局收場。
    貓子也從那時開始才明白自己的弱小,明明崇拜的領袖救了自己,可是自己卻不能為領袖做出任何貢獻。
    後來‘城池’的新領袖波爾多上任,私下有很多傳言,有人說古代死在了那場戰鬥中,也有人傳言古代身體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毀滅性打擊,隱退於世。
    內心中支撐自己一路走來的榜樣突然就不在了,他迷茫,不知所措,可依舊每天執行著枯燥無味的任務,實力也隨之增長。
    二十歲時,大腦開發到了百分之五十,他也發現了鼠裔那至高天的實力,也就是並不僅限於對身邊事物的控製,好像在某一瞬間掌握了世界的真理,他可以進入第四次元探索著真相,這般肉眼凡胎也看到了更多的事物。
    在八年前的‘敚魁戰役’中,他再次看到了古代將軍的身影,原來他沒有死,他為了大家又現身於戰場,所以,得知此事的貓子欣喜若狂,在戰場上一邊奮勇殺敵,一邊極力使用“因果,回天”一術救助同伴,他所作出的巨大貢獻,至今都被‘城池’讚揚。
    可當犀渠加入戰場時,似乎結局走向一瞬間改變,那無與倫比的力量讓‘城池’的戰士們措手不及,很多在沒有還手之力下被殺死。
    哀嚎聲不斷,呼救的人頻頻出現在視線中,那並不是一場戰鬥,而是屠殺,曾經無助的感覺又席卷全身,他的力量無法改變現狀。
    但明明知道自己的榜樣已經回歸,十分清楚的知道古代將軍還在拚命,自己怎可以提前消沉。
    明明立誓要做出改變世界命格的舉動,明明幻想成為‘大人物’,如果換做古代將軍,再過艱難也一樣會為之付出生命。
    在這場血肉橫飛的戰場上,慘絕人寰的畫麵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他踩在皮肉血沫製成的地麵上不斷前進,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在這一刻斷掉了。
    人性於極度麻木間,逐漸消失,他的大腦突破了極限開發至了百分之八十,悟出了那決不可觸碰的“禁術”。
    “血須,作者。”
    以一種不屬於當今世界的力量,來強行書寫改變眼下之事,這般扭轉乾坤之力釋放過後,自己的結局就是身體從第三次元消亡,意識不死不活,以一種獨特的形式無限沉淪在第四次元中,像行屍走肉永世不得超生,直至整個世界覆滅為止。
    可誰在乎呢!
    他隻是要名垂青史!
    貓子在犀渠瘋狂屠殺時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寫下了“複活城池所有在戰場上被殺之人”的字樣,隨即展開詠術。
    貓子以一人死,眾人生的大義改變了整個戰場的走向,默默無聞的成為了自己嘴中的‘大人物’。
    施術過後,在意識還沒有完全消亡前,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化為了粉末,融進空氣中,他沒有恐懼,隻是覺得好美,那種強大之人無與倫比的美麗。
    隨後視線模糊直至黑暗的盡頭,他像是做了一場漫長且恐怖的夢,可本該化為第四次元中一粒塵埃的他,最後莫名其妙的再次出現在了戰場上,在原本的角落裏。
    身體完好如初,甚至連一點傷勢都沒有,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可是記憶卻很是模糊,似乎身邊的人或事都在一點點淡忘。
    與之前不同的是,施術前是一個人,而現在身邊不遠處,卻平躺著另一個人。
    “你回來了?”男人疲憊的說著,麵黃如蠟,皮膚像植物幹涸般幹癟,如果不是聲音,貓子真的分不清他是誰。
    他努力回憶著,可大腦卻萬般疼痛,在許久後想起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是二中隊的一名隊員。
    他並不是十二幹將的後裔,而是隸屬於印度尚武神一族的戰士,平時內向的他不怎麽說話,貓子對他的唯一印象就是會施展一些外族奇怪的招式。
    “發生了什麽?!你怎麽了?”貓子急忙爬到了他的麵前,可當雙手抱起他的時候,男人的胳膊像是玻璃一般,一碰就碎。
    “怎麽回事!”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眼前這個男人馬上就要死去了。
    “你叫什麽……在一個中隊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男人露出笑容,那是看待朋友的表情。
    “我叫……”
    ……
    ……
    劇烈的頭痛讓他恍惚,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期待的樣子,可自己無論如何也講不出自己的名字。
    是啊……自己,叫什麽名字?
    眼前的男人,又叫什麽名字?
    就這樣,在迷失中,眼前的男人徹底碎裂,肢體化為了石頭般的東西,倒落一滴,還有部分碎片在他手中。
    一滴淚從眼睛中流出,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是誰?又在這裏幹什麽……失去記憶的他,眼睛一黑倒在了碎石上。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再次睜開雙眼,戰爭已經結束了,自己已經被趕來的救援班送回了‘城池’本部。
    可關於這場戰爭的記憶,十分模糊,但內心深處總覺得有那麽一個人無法放下。
    後來經過了治療班大量時間的康複訓練,對戰場最後時刻蘇醒了一些記憶,他也想起了那個曾經的隊友,通過打聽知道他的名字叫卡達,在希臘語中是貓的意思,但卻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由於之前並不與人為伍,交談甚少,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的名字。
    往後的每一天,他都在查閱有關印度尚武神的書籍,四處打聽那些奇怪的招式,直到有一次在去往斑奴城‘虎區’執行任務時,在一個皮膚黝黑且強壯,同為印度尚武神的女人嘴中得知了真相。
    在古印度尚武神的後裔中,有一種特殊的類型,他們天生就掌握某種通天巫術,這種巫術似乎掌握著時間流向,以自己生命為介質,回往過去,窺探未來,他們把這種巫術稱之為,“天機”。
    貓子後來把在戰場最後發生的事情講給了女人聽,女人聽後淡淡的搖了搖頭,說了句真傻,似乎在緬懷自己的同胞。
    戰場的最後時刻,貓子無疑展開了“血須,作者”一術,拯救了大量在戰場上已經死去的戰士,可結局也是必死無疑,那時他以一顆平常心接受了死亡。
    但在角落裏,同為二中隊的尚武神後裔卡達,發現了正在等待死亡的他,所以在生命消亡的最後時刻,施展了“天機”。
    卡達以自己生命為代價,窺探天機,在平行時間線中,讓貓子的身體和施術前的身體發生了調換,以此來避免了死亡,可窺探天機打亂空間製度的此般行為,造成了貓子大腦混亂記憶丟失的後遺症。
    聽完女人解釋後的貓子驚愕失色,他一直詢問為什麽卡達會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竟然會選擇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了別人。
    女人望著天,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沮喪,“可能,他覺得你不該死,你的行為在他眼中是偉大的,所以卡達願意為你這種人,施展“天機”一術吧”。
    “尚武神的後裔,都是溫柔善良的。”
    此後這件事在貓子內心中一直留著巨大的衝擊,他也學著開始重視身邊的每一個人,視同伴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雖然已經記不清楚自己之前的名字,可他借用了卡達這個諧音的意思,貓。
    所以以此命名自己,他認為自己是卡達生命的延續,攜著他的名字度過餘生,是對這個熟悉又陌生之人的最高尊重。
    曾經貓子為自己而活,為成為大人物而做出一舉一動。
    如今,他為別人而戰,在之後的每一場戰鬥,在他的視線下,都不可以有任何一個同伴受傷,即使自己要在第四次元中挨過每一秒枯燥到想吐的時光,他無限製的施放“因果,回天”,即使意識消沉,身體疲憊,精神崩潰。
    這些都不再有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時間回溯到了現在,在麅鴞沉重的一擊衝撞在方辰碩胸膛上時,貓子朝天怒吼,憤怒詠術。
    這是他在這短暫的戰鬥中,第五六十次施展“因果,回天”,在他的術式下,每一個戰士所受的傷都在下一秒恢複,所以才不斷拖延麅鴞至此。
    舞仲道揮灑著淚水,舞動手中戰錘,每個人都以沉重誓死的心態麵對這場戰鬥。
    可在無聲無息中,貓子終於雙膝跪地,瞳孔布滿血線,滴落著血淚,弄花了那張精致了麵容。
    這一刻他已經接近了腦死亡,可嘴中還在不斷輕聲詠術,可每喊一個字都伴隨中喉中膿血噴射,及腰的黑發大把大把脫落,內髒呈衰竭之勢,那張如雕刻般的麵孔早已麵目全非,沒人知道在這戰鬥的時間中,所展開的五十六次“因果,回天”,讓他在第四次元中,熬過了四十一年。
    “貓哥!”方辰碩拚命抵擋麅鴞的進攻,內心極度煎熬,他明白貓子為了正在戰鬥的他們,承擔了所有痛苦,如今他們在麅鴞的獵殺下都還活著,全部都是因為他!真正的大人物!
    由於分心,麅鴞五指張開,在一聲巨大的轟鳴中,方辰碩整個身體冒著狼煙朝後方飛去。
    摔在了一個人的懷中。
    方辰碩努力抬起頭,看到了那淩空浮起的烈焰紅發。
    “香格·遴選。”舞仲道朝著這個方向看去,嘴中遲緩念道,“古……古代將軍。”
    遍體鱗傷的古代,以一種極為憤怒的表情站立在所有人麵前,那精煉的身體伴著呼吸一起一伏,舞仲道及眾人都被這般殺氣驚到吞吐。
    古代平穩的走到了貓子身後,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你最大的誠意,優秀的少年啊,你為世界做出了無法企及的付出。”
    “接下來,我會殺死麅鴞。”這句頂級戰力的宣言再次點燃所有戰士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