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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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落下的就不要去管他了!快一點!”在瓢潑大雨中一位明軍百戶一麵策馬在隊伍一側急行,一麵高聲呼喊道。
他們是陳永福的人馬,他們自數日之前在神巫山被闖軍高一功追上後便又突遭大敗。到了一十七日的現在,陳永福手底下的明軍士兵們已經不足一萬人馬。並且由於高一功隊伍緊隨其後陳永福不得不放棄大量輜重。
此刻的明軍手中火炮的數量已經不足三十餘門了,而當初倉皇逃離襄城時陳永福的炮隊至少還有六七十餘門弗朗機炮。
在大雨之中行軍的明軍大多未有著甲,他們或拎或扛拿著自己的武器在河南西麵的泥濘地中行走。這裏的路也多都是土路,別說是鋪上些石子了,就連路麵都是坑坑窪窪的。一個不小心整車的輜重便會傾倒於地。
“呸!這些陝西兵真他媽的是血流流的賤種。”一位栽倒在地上的豫兵爬起來後咬牙切齒道。高傑、白廣恩這些陝西將領出賣他們河南兵的消息早就在軍隊之中傳開了。
“誰說不是呢。”另一位豫兵附和到。“平時打仗要咱們弟兄趟刀山,下火海。到了撤軍就自顧自的跑了。這還有什麽仗好打的呢?幹脆這些人全部滾回他們的陝西算了!”
“喂!”聽到了身旁兩位同袍的談話一位稍稍矮小一些的豫兵湊了過來。“諸位兄弟,反正那些陝西兵把咱們這些人是後娘養的。那麽咱們何必跟著他們去北麵呢?咱們幾個倒不如……。”
矮小士兵的話語戛然而止了,在他們的旁一位騎馬的明軍百戶正從後方巡遊回來。
“快些!保持隊形……”伴隨著明軍百戶的馬蹄聲逐漸在雨聲之中消失,矮小士兵在緊張的望了一眼對方的背影後又繼續說道。
“倒不如逃了算了。”
“說的到好。”最先抱怨的那一位河南士兵回道,在他的衣物上還滿是土黃色的泥漬。
“咱們偷偷的走就可以了。”矮小士兵刻意放低了自己的語氣說道。“巡邏的百戶裏有俺的熟人,到時候和他講上一講就可以了。”
“當真可以?”豫兵興奮了。如果不是這些煩心的百戶們在到處巡遊誰又不想跑呢?畢竟仍誰都知道再往北走搞不好就要跟著陝西兵們到陝西去了。
“這當然可以。”矮小的豫兵笑了笑,不過他旋即比劃出一個要錢的手勢:”一人二兩,概不賒賬。”
與底下麵士兵還在思考如何離隊不同,陳永福此刻真的意識到自己離隊了。他的人馬在一十五日抵達北麵的汝州,按原定計劃來講他應該在這裏可以遇上孫督師的主力的。
但此處早已經是人去山空,留在附近的唯有尚未被銷毀幹淨的明軍營帳。孫傳庭的隊伍早就在數日之前與高傑等人匯合,隨後在高傑等人的極力建議下向西打算離開河南重新入陝。
陳永福當然不會知道高傑、白廣恩二人為了逃避罪責而將他描述的如何不忠,如何的作戰不利。他現在隻知曉自己已經完全喪失行軍方向了。
向北?別開玩笑了,孫傳庭自己就是打算去北麵與闖軍作戰的。與劉宗敏過一過招?陳永福暫時覺得這樣子實在不太好,而且容易被尾隨而來的高一功給包餃子。現在還不到元旦,陳永福暫時還是不樂意吃餃子的。
特別餃子餡還是自己。
於是乎陳永福隻得下令隊伍向西開進,他料想從西麵入陝總歸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但這樣子做陳永福手底下的豫兵們就甩膀子不幹了。
原因還是在於淳樸的河南兵們不願意在和高傑為代表的那些秦軍打交道,他們認為在河南本地這些秦軍都敢這樣出賣友軍。到了陝西後不得被人家直接當炮灰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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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福無奈之下隻好再次調轉方向,但局勢的發展已經由不得他繼續考慮下去了。北麵的噬人虎劉宗敏已經星夜兼程的趕來了。
“闖寇!闖寇!”隨著這幾句驚恐且急促的詞語從士兵的口中閃爍而出,一支消失已久的隊伍重新出現在了豫兵們的眼前。
“快!馬上命令左右二營向中軍靠攏。”倉皇之中被驚醒的陳永福尚來不及穿上甲胃,便即刻發令道。從火炮轟鳴聲的方向來看,闖軍突襲的位置應當在隊伍的東北側。
而馬上送至其大帳之中的戰報也向其證明了闖軍突襲方向的位置的確在東北側,傳令兵並不僅僅帶來這一個消息來見他。
傳令兵還帶來了兩個壞消息。
一:明軍東北側的隊伍已經徹底潰散。
二:攻破明軍營帳的人是劉宗敏,而且他此刻已經率軍由東北一路穿插過來了。
得知這兩者消息後陳永福一麵趕緊組織士兵向東北構築抵擋劉宗敏的人牆,一麵趕緊派人傳話西側與西南側的薛仁義、官撫民二人要他們速來馳援。
“弟兄們!保護陳總兵!”伴隨著陳永福副官馬鼎銘的一聲震吼,明軍的防線正在急速形成。這一支由家丁作為大梁,四周普通士兵為瓦蓋的防線在倉促之間被構造起來。
但這樣倉促見聚攏的人牆終究還是頂不住劉宗敏的騎兵。闖軍的騎兵近乎是頃刻見便將這一堵人牆給衝開一道缺口。在前方由劉宗敏親率的先頭隊伍已經在明軍中軍之中馳騁開來,在後方明軍的各路人馬卻不敢去將缺口合上。
“用長鉤!”看著人高馬大的闖軍騎兵馬鼎銘趕忙指揮隊伍到。對付這種騎兵起作用的唯有用長鉤將其拉下馬了。
四周的明軍在劉宗敏剛剛衝入戰陣時兩股戰戰,但隨著創闖軍騎兵的速度逐漸緩了下來。這些群羊也暫時回複了一絲信心,他們以人數優勢包圍落後的闖軍隊伍。一旦逮住先是以人多勢眾將其包圍,隨後再是依靠長槍、長鉤之類的兵器將其趕下馬來。
而闖軍的騎兵一落馬便很快成為了四周明軍的掌中之物。
劉宗敏一路衝殺,從明軍的東北側殺入一直到西南側殺出。在此之間除了官撫民的部下做了一些象征性的抵抗之外,明軍士兵大多都是尾隨其後不敢與其正麵交手。這事得劉宗敏一度如同抵入無人之境一般,明軍的中軍營帳以及糧草被他幹幹脆脆的燒了一大半。
“奇怪,為何反複衝殺幾次明軍還未有潰散之跡象。”劉宗敏一麵勒馬回旋,一麵疑惑道。按照常理來講明軍最多承受騎兵幾次的衝擊後便會潰散,更何況劉宗敏連對方的中軍大營都給燒掉了。
“將軍,管他什麽奇怪的。咱們再行衝殺一次,保住明軍必潰。”劉宗敏手底下的一位明軍小將諫言到。
“也是。”劉宗敏點點頭旋即又重新揮舞起了馬刀。
倉促間遇襲的明軍也的確如劉宗敏所料一般的不堪一擊,他輕輕鬆鬆的再一次衝破的明軍的人牆。接著繼續由西南向東北殺去。但劉宗敏詫異發現明軍雖然敗,但是建製卻一直維穩了下來。
每當劉宗敏領頭衝鋒時,他眼前的明軍便會自行向四周逃散。但隨著劉宗敏主力的離去,那些“驚弓之鳥”們便又會折回來堵住闖軍落後的幾位騎兵。如此的雞賊戰術在劉宗敏數十年的征戰之中極為罕見,但是此刻它卻偏偏出現在此處。
如果劉宗敏的人馬再多上一些,他倒是有充足的信心去徹底打散明軍的建製。但是此刻劉宗敏的人馬偏偏隻有三千餘人,讓其搗亂與騷擾尚可。但是真的與明軍交手且吃掉眼前這一夥子明軍還是頗有些為難的。
在意識到明軍的陣線一時難以突破後劉宗敏果斷的選擇了見好就收,他的人馬在陳永福手下豫兵徹底反應過來前沿著大路徑直向著東南放撤走了。
在那一麵的是高一功所主導的闖軍追擊人馬。
而陳永福在意識到劉宗敏撤出戰場後旋即下令撤兵,他命令士兵放棄收拾戰場徑直向孫傳庭部追去。劉宗敏的到來向他預示了一件事,如果他再不撤入相對安全的陝西的話,那麽等待他的唯有是滅亡這一條道路。
但闖軍的追擊隊伍幾乎是即刻便重新追上了陳永福手上的這一支隊伍,這一次來的可就不隻是劉宗敏的輕騎兵了。
萬般無奈之下陳永福隻得迎戰,因為如果繼續撤退下去。明軍要麽由撤退轉變為潰敗,而且有相當一部分的士兵將會在這樣一種無可遏止且徹頭徹尾的潰敗之中消失在隊伍之中。
要麽便是被闖軍的人馬追上,而一旦明軍的人馬被高一功的追上。陳永福部的下場便是可想而知的了。
在這樣萬般無奈之下,陳永福隻得下令隊伍迎戰,他一開始倒是想通過闖軍追擊的急切心理來給對麵設伏的。但是高一功一眼便看出來陳永福的誘敵隊伍,於是乎雙方便隻剩下了血對血、肉搏肉的死戰。
事實上,陳永福也可以選擇留下一支斷後隊伍。但是由於明軍那及其低下的組織度,以及多日來一路撤退的不信任感,眾人都不樂意去當那一支斷後的隊伍。甚至說一旦有斷後隊伍被選出它們便會在闖軍到來之前自行潰敗幹淨。
伴隨著轟隆隆的炮火聲,明軍最後的三十餘門火炮開火了。而這一火炮開火的地點便的便是官撫民部的中軍。
官撫民的人馬是最先接敵的,他們被擺在隊伍的右側,那裏則是劉宗敏部進攻的中心。
闖軍的進攻攻勢相當明了,由高一功作為中軍,劉宗敏作為右軍。高一功手底下的郝搖旗,作為左側先鋒,而左側的實際指揮者是賀錦。
“殺呀!”伴隨著士兵的喊殺聲,明軍與闖軍的左右兩翼交戰在一開始便都相繼都陷入到了肉博戰之中。而高一功的中軍此刻也正在向著陳永福的中路在緩步推進著。此戰,闖軍的人數占比是一萬三千五百人,而明軍的數量則是八千六百五十二人
戰鬥幾乎是在瞬間便陷入到了激烈的情況,高一功的中路和陳永福的親兵打的難舍難分。而右翼的官撫民則是被劉宗敏的人馬給強製牽製住了。
左路倒是打的出彩,這主要是依賴於薛仁義等人的所攜帶的火藥。他們大大咧咧的將郝搖旗為首闖軍先鋒放入陣中,隨後以地雷對其造成巨大震撼。而就在闖軍震撼之時,明軍的主力便會隨著薛仁義的僅剩親兵們一同殺入敵陣。
但隨著其他二路相繼被闖軍突破,薛仁義所領導的這一場小勝也顯得極為落寞。陳永福在最後時刻隻能下令全軍繼續後撤。
由於被劉宗敏給死死牽製住了,當大隊明軍相繼撤出戰場之時。官撫民及其手下的寧夏兵們毫無疑問的被趕來追擊的闖軍給死死包圍了。
而對於被圍住的官撫民部,陳永福此刻也毫無能力來救。或許用馬鼎銘的話來講,不去解圍才是最好的。
畢竟不去解圍,官撫民及其手下的人馬便近似成為了明軍的殿後隊伍。而此刻陳永福最缺的便是敢於殿後的人馬。所以無論是處於現實上的考量也好,還是求生之中的自私也罷。陳永福一直到最後大軍全數離開都未曾向官撫民派出一兵一卒。
而隨著官撫民部被死死圍住,向前突進的賀錦部也馬上被高一功喊回。他認為此時此刻應當鞏固戰果,先將留下的明軍急速消滅,再向其主力發起最後進攻。
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官撫民被迫意識到自己被拋棄的事實。在率領親兵於闖軍追擊隊伍鏖戰一刻鍾後,官撫民終於力竭的靠在一杆立著的長槍之上,在他四周的親兵無一不在勸他換裝突圍。
在此時此刻如果官撫民換上士兵的衣物,隨後隱藏在投降的士兵中。他或許的確可以謀得一條生路。
但官撫民拒絕了親兵們的這一請求,他向前來圍攻的劉宗敏提言投降。
在確認餘下士兵不會慘遭屠戮之後這位寧夏總兵將刀刃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隨後一如當初在陝縣城下潑出一腔熱血的謝君友一般提刀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