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京畿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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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遠思終於坐不住了,他對著顧世海怒道:“顧閣老,你是當朝次輔,是先帝托孤的重臣。你怎麽能把陛下往……往歪路上引呢?”
    他頓了一頓,提到後宮和美人這樣的說辭,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他這話說得雖直接,卻將曹學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本就是陳遠思的門生,殿上進言也是陳遠思授意,旨在規勸皇帝遠離女色,以免皇後還沒入宮後宮便誕下了皇子。他進言本是希望後宮中一個女人也沒有,又怎麽可能給皇帝進獻美人呢。
    “陛下尚在孝期,且定親大禮在即,應當遵循禮製,恪慎克孝,切不可耽於聲色,偏廢了禮法。”
    葉傾懷如何不知他們心中各自的算盤。
    她對顧世海親切笑道:“顧閣老這樣一說,朕倒想起來了。前些日子顧閣老說要送朕美人,可是當真的?”
    天家無私事。葉傾懷專寵秦寶珠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前朝。
    陳遠思少見如此心神激動,顧世海見他如此,也收斂了些,平靜道:“臣隻是想提醒陳閣老,大家同朝為官,都是為朝廷效命,各自管好各自門前的事就是,不要總想著把手伸那麽長。”
    陳遠思的神色也暗了下來,他那雙金魚眼又變成半閉半睜的模樣了,他道:“顧閣老過慮了。老臣老了,哪還有心力管那麽多事。”
    他這話說得十分滄桑,頗有些英雄垂暮的無力感。
    葉傾懷看著他二人這一出爭鬥於轉眼間握手言和,直如疾風暴雨驟然轉晴,心中頗感訝異。
    陳遠思和顧世海之間仿佛有一種奇妙的平衡,兩人互相不服氣,卻又迫於某種緣由不得不分河而治。
    “陳閣老乃當朝首輔,三省六部盛京九州出了什麽事,陳閣老都是理當過問的。”葉傾懷說著,看了一眼陳遠思,見他麵色如常,又道,“此事既然牽扯到顧海望,循例顧閣老理當回避,刑部不宜介入。這樣吧,陳閣老,你推選個人出來,監察京兆府辦理此案,以求公允。”
    她已將刀遞到了陳遠思手中,就看他接不接了。
    陳遠思略一思忖,道:“監察刑獄乃禦史台職責所在,陛下若要老臣推舉,老臣推舉禦史大夫李文清監察此案。”
    李文清雖曾在殿上與顧世海當朝爭論過,但如今卻已被拿捏。陳遠思等同於一轉手又把刀遞給了李文清,無論李文清怎麽做,陳遠思都能把自己摘得幹淨,既不會忤逆皇帝的旨意,也不會得罪顧世海。
    葉傾懷看向站在後排的李文清,李文清此時也正抬頭看向她,眼中有些畏怯。
    葉傾懷麵色微微一沉,道:“既如此,李文清,便由你監察此案罷。”
    顧世海眼角抽了抽,臉色變得鐵青,道:“此事自有京兆府尹評斷。陳閣老也要橫插一腳嗎?”
    “老臣隻是覺得稀奇,京畿戍衛隊明明是大景的軍隊,吃的是國庫的皇糧,怎麽如今倒像是令郎的隨侍了?”
    陳遠思說話不緊不慢,卻字字誅心。
    他二人有些日子沒在朝堂上當堂爭論了,如今這一吵可謂是火藥味十足,整個朝堂上無人敢置一詞。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禦座上的皇帝收斂了麵上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看著顧世海。
    顧世海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對於皇帝和陳家的這場聯姻,他自然不會高興。但是反應如此之大,言語中的譏諷不加修飾,還帶著幾分醋味。
    葉傾懷心中忖道:看來顧世海對於這個皇後之位也是頗為在意,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風輕雲淡。
    陳遠思顯然也被氣到了,一時竟沒有說話,他看著顧世海,好一會兒才道:“遴選後宮,自有內廷操持。顧閣老還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罷。老臣昨日倒是聽說,令郎帶著京畿八衛的左右驍騎衛去錦繡坊鬧事,強搶合順布莊掌櫃家的女兒,被狀告上了京兆府衙。”
    “陳閣老言重了。曆代君王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佳麗三千?陳閣老莫不是想要自家孫女獨得恩寵,要陛下散盡後宮吧?陳閣老,臣勸你一句,你孫女還沒嫁進宮呢,你這手伸得未免也太早了吧。”
    顧世海看著葉傾懷,臉色驟陰,眼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寒光。葉傾懷仍是笑吟吟地看著他,笑意卻未達眼底。
    “顧海望身居京畿衛長史,協領京畿八衛,天牢遭劫後,受命協查京中逆黨。去查那布莊,自是因為那布莊中有疑。”顧世海看著陳遠思,露出了一個冷笑,道,“去年兵部從金川繳回多少錢糧上繳了國庫,陳閣老這麽快就忘記了嗎?我大景究竟是誰在為國庫添磚加瓦,又是誰在吃國庫的皇糧,您心裏沒數嗎?”
    陳遠思猛地睜圓了眼,神色嚴厲地看了顧世海一眼,道:“一碼歸一碼!兵部的事是兵部的事,令郎的事是令郎的事。顧閣老何故詭辯?”
    葉傾懷略一沉吟,道:“若說禮法,沒有人比禮部尚書更清楚。文卿,朕並不記得祖製禮法中有這樣的要求,相反,好像皇帝大婚前還要挑選幾個年長的宮女來侍寢。朕若有什麽地方記得不對,新中你盡管說來。”
    文新中突然被葉傾懷點了名,他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一眼葉傾懷,又低下了頭,答道:“循例帝後大婚前陛下當挑選三到六名宮女行暖席禮,不過此次並非帝後大婚,而是定婚大禮,因此並沒有暖席禮的說法。至於曹學士所言守孝之禮,臣以為,孝乃大義,卻並非隻有一種形式,當因勢而變。為父守孝是孝,綿延子嗣亦是孝。如今天家子嗣凋零,若是後宮中能有所出,陛下不僅孝義兩全,更能穩固社稷。”
    言官痛心疾首地進諫道。
    葉傾懷餘光掃了一眼陳遠思,見他站在列首低垂著頭,麵色有些難看,卻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文尚書此言差矣,陛下如今是專寵一人,並非是開枝散葉。後宮中尚未立後,便有如此靡靡之風,這哪裏是穩固社稷,明明是傾覆社稷!”姓曹的太清閣學士半步不讓,言語間十分激憤。
    這時,顧世海突然插嘴道:“曹學士若是當真看不下去,便給陛下多進獻幾個美人罷,讓陛下能夠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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