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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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章是個眼睛裏從不揉沙子的人,拋去那些經世的大儒,單把朱雄英這顆“定心丸”給李善長,當然有他自己的思量。
    太子朱標溫文儒雅,頗具儒君風範。分理庶政以來,慈仁殷勤,朝野上下,也無不敬服。
    唯獨有一點,始終讓朱元章放心不下,那就是他的心太軟了,太過於仁慈了,仁慈的不像一個帝王。從胡惟庸桉時,救宋廉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挑中李善長來培養朱雄英,就是為了將來有個保障,免得在他身後,仁政過甚,禍起蕭牆,無人能力挽狂瀾。
    可太子把人帶來後,朱雄英瞅了瞅皇帝,又瞅了瞅李善長,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說什麽也不願意拜師。
    氣的朱標,照著他的後腦勺就甩了一巴掌,厲聲喝斥:“胡鬧,陛下的聖裁,豈是你這孺子能置喙的!”
    自己的兒子自己疼,朱標當然要出來“回護”一番,所以寧可自己君前失儀,也要強調朱雄英的行為,不過是小孩子的撒嬌。
    當然,太子護短的行為,也引得三人轟然大笑,尤其是朱元章,所謂童言無忌,誰會把一個小孩子的話當真呢!
    “小兒無狀,不知天高地厚,韓公勿怪!”
    這位曾經的太子少師,胸中的溝壑,豈是朱雄英這稚子能懂的。朱標少時受他教誨頗多,至今仍受益匪淺。
    雖然德行有虧,可本事比宋廉一點不差。朱雄英不是要務實求真嗎?滿朝文武,沒有比李相國,更“務實”的了。
    哎,“太子殿下切勿如此,老臣既然領了皇差,自然要有自己辦法。”
    老李挺自信的,起身後對朱元章拱了拱手,然後便坐到了朱雄英的對麵,拿起一個果子,遞給了他。
    “小殿下,你說的對!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是師者的本分。”
    “可師者與師者,也是不一樣。老臣自己尚且是好讀書,不求甚解,又怎麽給殿下講子曰詩雲呢!......”
    這話不假,論起詩文、經典來,李善長還真比不得浙東四賢。他是法家的弟子,他的政治主張,當然離不開法家的中心思想-富國強兵。
    朱元章稱吳王時,任命李善長為右相國。其通曉典故,裁決事務非常迅速,又善於辭令。招賢納士時,總是讓李善長起草文告。
    朱元章前後率軍征討,都命李善長留守,將吏順從,居民安然,為前線將士運輸兵餉、糧餉,從不缺乏。
    其以元製為基礎,去其弊端之後提出專賣兩淮之鹽,設立茶法。恢複製錢法,開礦冶鐵,製定魚稅,使得吳國的財富日益增長,百姓也不再貧困。
    至於大明建國之後,那就不必一一敘述了,人所共知。就算朱雄英不知道,太子也會講給他聽。總而言之,李善長能教會他,怎麽從無到有。
    老頭說的挺熱鬧,可朱雄英也有自己的主意,拜師擺個屁師,他是不精通明史。可看電視劇也知道了,老小子連同一幫淮西勳貴,最後都被他爺爺一鍋給燴了。
    別啥都沒學到,還因為個中牽扯,去撈他。朱雄英這小胳膊小腿,可拽不動這麽多因果。
    當然,朱雄英也不是傻子,老爺子的麵子是不能卷的。想在禦前拒絕,就得借助童言無忌的優勢。
    所以,不得不裝一把“嫩”,很是孩子氣言道:“韓公,你說的那些,都是看不到的,小王喜歡立竿見影的。”
    “下棋,一盤定輸贏,你要贏了,小王立刻奉茶,行師徒大禮。”
    “可你要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都下不過!那。”
    朱雄英的話沒往下說,可任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可年紀小,就是有年紀小的好處,沒人會認為他有惡意。
    朱元章、湯和是笑嘻嘻的看著熱鬧,李善長本人也是撫著胡子,笑的開懷。
    唯一認真的是朱標,又甩了一巴掌,厲聲喝斥:“好孽障,在禦前也敢討教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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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明白的告訴你,孤的棋藝還是韓公教的呢!就你那點微末伎倆,也敢拿出來獻醜。”
    人都是有脾氣的,後腦勺接二連三的挨揍,朱雄英當然火了。而且,朱標沒事就喚他犬子、孽障,咱們要是犬子、孽障,那你是什麽?
    打我?好啊,那兒臣可得好好“孝順”您一下。
    “父王,您不能因為昨兒與呂娘娘鬧了別扭,就拿兒臣撒氣啊!”
    “胡說,為父何時與你母妃鬧別扭了!”
    朱雄英卻很認真的搖了搖頭:“那不對啊!昨兒允熥與兒臣說,您和娘娘打架了,連衣服都。嗚嗚,嗚嗚!”
    此刻的朱標,真恨不得掐死這個孽障,他是什麽話都敢往出說啊!
    允熥還小不懂事,他這麽大了,還不懂得禁口麽?平時那股機靈勁去哪了,這種事是能往出說的麽?
    而朱元章他們這三位為老不尊的長者,也被朱標父子之間的“互動”逗的開懷大笑。
    老哥三都是“俗務纏身”的人,一年到頭也笑不了幾次,今兒笑的的確暢快。
    李善長算是明白了,戾氣甚重的皇帝,為什麽如此喜歡這個嫡孫,原來他真是個“開心果”。收這麽個徒弟,晚年最起碼不會寂寞。
    不過,這棋一上手,李善長便挑著眉頭,瞧了太子一眼。這也是微末伎倆嗎?
    虞王這棋力已經很行了,而且勇猛、霸道的很,完全不像一個孩子,倒像是個殺伐決斷的將軍。
    是以,李善長收起了輕視之心,鄭重其事的落每一個棋子。他倒要看看,這位小殿下,到底還能給他多少驚喜。
    朱元章當然也看出了不對,當即從禦座上走了下來,與湯和一道圍觀起來。期間,還眼神示意朱標,同樣錯愕的朱標,卻疑惑的搖了搖頭。
    稍時,李善長穩穩落下一子,澹澹笑道:“殿下,年輕人,銳意進取是好事,可務必要記住,太剛易折。”
    “下棋,是要有耐心的。你這長長的一條大龍,看似占盡了優勢,可注定是無根之萍,被我這一粒小小的棋子,斷了根。”
    唉,輸了就是輸了,朱雄英也不是輸不起的人。當即起身去一旁到了一杯茶,遞給李善上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
    朱元章父子也是頻頻點頭,隻不過兩父子心裏想的皆然不同,朱元章是滿意小孫子的心智,而朱標是覺得他家的混小子終於有人管教。
    作為皇帝請來的中人-湯和見此和睦的場景,也由衷的感歎一句:“好啊,好啊!陛下,一師育兩代,也是個難得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