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潁川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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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來說,大軍開撥,錢糧損耗就跟止不住的流水一樣。
    但這指的是以作戰為目的的軍事行動,招集軍隊數量兩至三倍的民夫隨行。
    他們承擔攻城時填埋護城河、消耗敵人箭矢等守城物資的同時。
    也為士卒提供後勤保障,讓將士們可以養精蓄銳,專注廝殺。
    當然,有時候民夫還要代替軍糧的作用,但這隻是特殊情況。
    而高歡起意領二十萬大軍巡視河北,並不是以作戰為目的,無需招攬大量民夫隨行。
    錢糧雖然也有損耗,但這些人待在晉陽難道就不吃飯了?更何況巡視河北意義重大。
    富庶的河北是高氏起家之地,自從高歡奪得晉陽後,兩父子卻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踏足河北,如今北魏分裂,正是人心思動的時候。
    高歡領晉陽大軍往鄴城一行,讓河北士人豪族睜大眼好好看看高家的實力,安定河北人心。..
    在徐州病重的高澄回到洛陽就神奇的痊愈了,忙碌於為高歡籌集往鄴城的糧草。
    而當高澄為高歡將後勤保障安排妥當,抱病在身的高歡也康複過來,奏請代替天子元善見巡視河北。
    得到準許後,高歡入宮城向元善見辭行,高澄卻留在府中,並不與之同行。
    爾朱榮帶十七歲的長子入宮,父子兩一同殞命,隻留下三歲的爾朱文暢,以及更小的爾朱文略,這才造成了爾朱氏內部分裂。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高家父子別說一同入宮門麵聖,就連同在一城的機會都很少。
    鮮卑人賀六渾曾在河北參與六鎮叛亂,又帶頭為爾朱榮勸進,但不影響漢人高歡對大魏的忠誠。
    對於手中的傀儡天子、女婿元善見,高歡始終畢恭畢敬,與他囂張跋扈的手下形成鮮明對比。
    沒錯,說的就是你,曾經搶奪天子玉璽的高隆之。
    高隆之這個虔誠的佛教徒變了,也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讓他的信仰變質。
    曾經大肆修建廟宇的高隆之已經死了,如今的他致力於將收沒的寺廟改做其他用途。
    高歡詫異於高隆之的工作熱情,為了讓他歇一歇,於是給高隆之安排了一項差事,往河東山區與劉蠡升商議婚事。
    這是一份美差,劉蠡升沒有理由拒絕高歡的兒女姻親提議,純屬白撿的功勞。
    高隆之接到任務便領著一隊人北上。
    臨行前不忘告誡家眷,緊閉府門,少與外人來往。
    由不得他不怕,高家父子可都在洛陽城裏,危險係數是平常的兩倍。
    當然,高隆之擔心的是有人謀刺高歡、高澄,從而引發動亂的危險,絕不是擔心兩父子登門拜訪。
    北上的隊伍裏混了不少聽望司人手,由趙彥深親自帶隊,足見高澄對高洋婚事的重要程度,以及讓親家被部將圍殺的決心。
    高歡是在高隆之離開的第三天啟程前往鄴城,身在洛陽的高氏黨羽盡皆出城相送。
    婁昭君將高澄摟在懷中,看著兩母子臨別不舍的模樣,讓一旁的高歡陷入沉思:
    ‘阿惠回到洛陽前,妻子日夜求歡,險些就自己榨幹,阿惠回來後,她又變回了端莊的渤海王妃。
    ‘今日身為父親的自己,將往鄴城,阿惠卻隻身來送,不願讓妾婦出門。’
    一念及此,不禁讓高歡有幾分羞怒:
    ‘這兩母子究竟把我高歡當什麽人了!
    ‘你高澄的名聲就很好?洛陽城裏誰不知道穎川王府是什麽情況。’
    洛陽宗室叛亂,牽扯其中的清河王元亶黨羽盡數被殺,家眷被押往晉陽。
    元亶雖是禍首,但他的家眷也是天子的至親,方才得以幸免。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婦人沒有受到波及。
    潁川郡王元斌之因參與叛亂而被處死,王妃宋氏的名字卻被人從罪眷名單上抹去,依舊住在潁川王府。
    元斌之謀逆,不僅身死,爵位也被剝奪,故居卻堂而皇之掛著潁川王府的匾額,自然是底下的人聽說高歡、高澄鍾愛身份貴重的婦人,要維持住宋氏的尊貴。
    好事者猜測宋氏身後之人,大體都認為是高澄所為。
    若是高歡,宋氏早就被押往晉陽承澤雨露了。
    於是,即使高澄一年來從未登臨潁川王府,也不妨礙許多香豔故事流傳,例如:小高王夜探潁川府,宋王妃含淚赴巫山。
    即將出發之時,高歡訓斥道:
    “阿惠,要了婦人就應該給個名分,孀寡之人生活不易,養作外室成何體統。”
    高澄心虛不敢辯解,隻能唯唯應諾。
    送走高歡,高澄也決定去見宋氏一麵,聽望司府衙所在的洛陽城,城中流傳什麽言語故事,高澄又哪會不知道,裝聾作啞而已。
    家裏已有三位美婦,這已經讓執著於養生的小高王大感頭痛,這時候再納一個宋氏進門,不是火上添油?
    體內的邪火早晚將高澄燒死。
    對於原主長子的生母,高澄如果眼睜睜看她被押往晉陽,難免會覺得自己是個牛頭人。
    獸人永不為奴,牛頭人除外。
    高澄就宋氏留在洛陽,潁川王府隻留婢女,不許男丁入內,不管不問已經一年,也給該宋娘子一個承諾。
    潁川王府,後宅。
    宋娘子對鏡梳妝,她二十歲的年紀,姿容美豔,青春正好。
    在發髻處插上一支點翠鳳釵,選了一副鑲珠耳墜,又再在脖子上搭一串明珠項鏈。
    兩腮抹胭脂,雙唇染朱紅,淺畫柳葉眉,額前貼黃花,看著鏡中那美麗模樣宋娘子自己也瞧得癡了。
    瞧著瞧著,卻又忍不住哭花了妝,自己究竟是打扮給誰看?
    一年來,她就如同一隻籠中鳥被關在這座潁川王府。
    哭過一場,宋娘子又耐心地梳妝打扮起來,在這座牢籠裏,除了婢女,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尚在洛陽的手帕交,一個個避之不及,她們的夫婿禁止妻妾出入潁川王府,唯恐被高澄登門時撞見,給瞧上。
    宋娘子出身名門,祖父宋弁是孝文名臣,雖是漢人,但同為孝文帝遺詔所任的六名輔政大臣之一,任作吏部尚書。
    年長之後,嫁予安樂王元詮之子元斌之。
    元善見上位後,元斌之依附清河王元亶,承襲父兄爵位,獲封潁川郡王,宋娘子也得以享受王妃的體麵。
    但可惜好景不長,一場洛陽叛亂打破了一切,元斌之棄家逃亡卻被抓捕回來,處死於閶闔門外,宋氏在惶恐不安中無數人淪為罪眷,被押往晉陽。
    而同為罪眷的她卻逃過一劫,隻是府上再也沒了男丁身影。
    對於這樣的特殊對待,曾為人婦的宋娘子一清二楚,無論是高歡、或是高澄,總是這兩父子中的一人看上了自己,但她又不記得何時與這對父子見過。
    對鏡自顧,時間長了,宋娘子也感覺到一絲倦意,正要合衣小睡一會,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誰。”
    宋娘子略帶幾分慵懶道。
    門外的高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自己,他看了一眼被安排在潁川王府的高氏婢女。
    婢女心領神會,代他說道:
    “夫人,是渤海王世子來訪。”
    宋娘子心裏一激靈:他原來還記著有我這個人。
    她連忙再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唯恐妝容哪裏有了瑕疵,惹高澄不喜。
    許久,房門被從裏拉開,低眉垂眼的宋娘子緩緩抬頭,春風拂麵,一個俊美少年郎站立在初春的寒風中。
    少年郎身著錦衣,披黑裘,一雙清澈眸子打量自己時,略帶幾分羞澀的模樣也就此烙印在宋娘子心上:這就是將來自己要侍奉的夫君?
    既然命運無法自己做主,寡居之人能夠再嫁美少年,總好過年老貌醜之人,宋娘子一顆芳心亂跳。
    “公務繁忙,期間又兩次出征,疏忽了夫人,還請莫要責怪。”
    高澄並不意外宋娘子的美貌,原主的審美水平他還是認的。
    但他更歡喜宋娘子右眼眼角的一顆淚痣。
    “世子能夠記掛妾身,妾身已經知足。”
    宋娘子低頭含羞帶笑道:
    “天氣冷冽,世子若不嫌棄,還請隨妾身進屋稍坐。”
    高澄雙眸一亮,宋娘子的聲音很好聽,很清脆。
    “夫人相請,澄不敢拒絕。”
    隨著宋娘子進門,雖然都知道未來會以什麽身份相處,但初見的兩人都有些拘謹。
    宋娘子低頭不語,邀他進屋已是大膽,她不願再讓高澄覺得自己是個放蕩婦人,從而看輕了自己。
    還是高澄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他近前輕輕挑起宋娘子的下巴,貪婪而又放肆地看著她的眉眼,以及他最喜歡的一顆淚痣。
    “高郎。”
    宋娘子一聲輕喚,她羞紅了雙頰,把臉輕輕撇了過去。
    “別動。”高澄輕聲道:“讓我好好看看你。”
    宋娘子順著他的意思,把頭又轉了過來。
    “你願意進我家門嗎?”
    高澄的提問讓宋娘子精神一振,原以為自己隻是一個不能進門的外室,否則也不會養在潁川王府一年時間,不管不問。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願意給自己名分。
    “妾身...”
    宋娘子急著答應,卻被高澄打斷道:
    “莫要急著回答,我虛歲才十四,不能急著要你,你願意等我兩年嗎?要想清楚了。”
    “妾身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