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落入祝羽的眼裏，很刺眼，就連意味也變了。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得緊緊的，一會兒拋到高處，一會兒被狠狠擲在地上。
    他竟然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心，隻得任由它被那隻手隨意蹂躪。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他自己的臉麵。我現在是總裁秘書，我丟人，就是他丟人。所以他才肯花這些錢。”
    看來這頓飯，注定是吃不安生了。夏小小麵無表情地砸了下嘴，方才的感動消散得無影無蹤。她放下碗筷看看卡卡，表麵看似深情，但眼裏卻是閃著如芒的光。
    “還有他不但狂妄脾氣還古怪。”像是開閘的洪水，夏小小一一數落著傅明哲身上的缺點，簡直停不下來。
    “你跟這個新總裁很熟嗎？”祝羽不知什麽時候也放下了碗筷，神色怪異地盯著夏小小的臉。
    “姐，你還沒說這些東西是怎麽回事呢。”卡卡的話威力極大，當即給夏小小來了個激靈，就連祝羽夾菜的手也頓了一下。
    她的眼裏全是興奮的光，這光從她的眼睛裏迸發出力量，點燃了卡卡眼裏的喜悅。他傻乎乎地點著頭，附和著姐姐說的每句話。
    他一直都是相信姐姐的，為了他，姐姐一直很努力。她吃了那麽多苦，人美又善良。如果沒有他的拖累，姐姐會擁有更好的人生。他在心裏暗暗發誓：我也要好好努力，一定要加倍對姐姐好。
    姐弟二人心裏充滿了希望，一旁失落的祝羽這會才察覺，自己對於夏家姐弟而言，始終是個外人。今天是她的生日，虧自己還費勁心思給她準備了禮物。
    一股自卑從他心底湧了上來，臥室裏那個普通的首飾盒也被他從腦袋裏趕了出去。他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提前泄露準備禮物的事，否則就是自取其辱。
    “小小，你今天辛苦了，碗筷我來收拾。還有卡卡，你明早還要趕回學校，快去睡吧。”見姐弟倆越說越興奮，祝羽心裏悶悶的，便開口提議自己洗碗。
    “沒事，祝羽哥，你也很辛苦了，我來洗。”卡卡搶先一步收拾了碗筷。見他已經沾了手，祝羽也沒有說什麽，一屁股陷進沙發裏摁下了電視遙控器。
    卡卡三兩下收拾好空碗筷進了廚房，夏小小忙跟了進去要換他，卻被卡卡趕了出來。夏小小拗不過，隻好洗了一盤水果送到祝羽麵前。
    “祝羽哥今天謝謝你，吃個水果吧。”她把蘋果放下，見祝羽沒有動就沒打擾他，轉身去收拾桌上的殘羹飯菜。
    心不在焉的祝羽把視線從電視機上移到蘋果上。眸光一閃，有些黯然。飯後吃水果是他的習慣，但今天的水果也似乎跟以往不同了。
    如一顆檸檬在他心裏炸裂。他抓起一個蘋果，狠狠地咬上了一口。謝謝？謝他什麽？謝他準備的一桌子飯菜嗎？可這些跟她帶回來的禮物相比又算得了什麽。他想不通，夏小小骨子裏居然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心裏的不舒服，讓他臉部的線條機械地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謝什麽，你又拿我當外人。”
    這話半真半假，半嗔半怨，夏小小自然沒有品出話裏的味道。她以為祝羽已經不生氣了，空出手大大咧咧給了他一拳，“你又來，我跟卡卡一直把你當親哥哥看待的。”
    一塊油漬從夏小小手上拍到了他的衣服上，祝羽皺起眉。她隻是把我當哥哥。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戒指，他覺得不值，心也像那顆被切割的寶石，一塊一塊地閃著冷光。
    “叮～”是夏小小的手機響了。祝羽拿起手機不經意一瞥，麵色當時沉得烏雲滾滾。那是一個收款信息。像是扯掉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他覺得夏小小一直隱藏的醜惡麵目被揭穿了。
    恰好夏小小走過來，祝羽一聲不吭把手機丟過去。突如其來的力度讓夏小小詫異。她打開信息一看，高興的沒繃住，“太好了，卡卡快出來。”
    早上，主任為了把她勸服，說之前她辛苦跟的那個大單，昨晚上簽了。就是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緣由，傅總才把她找回來的。雖然理由並不讓她可信。但高興的事，總是容易麻痹人的思想。
    她當時聽得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跟的那個單子，人人避之不及，隻有她頭鐵，一咬牙跟了三個月。沒想到，這樣的狗屎運，居然被她踩上了。
    有了這筆單子撐腰，她像是拿到了尚方寶劍。一鼓作氣厚著臉皮，提出要預支一部分提成。現在錢到賬了，卡卡的學費終於可以交了，她的心也就踏實了。
    可祝羽的心卻不踏實了，夏小小注意到他的反常，又是一頓解釋。
    “卡卡不是要交學費了嘛，我最近剛好談成了一筆業務，就提前跟公司預支了一筆錢。”
    屋子裏一陣靜默，卡卡紅著眼圈，又默默走回廚房。“那挺好。”祝羽隨口應了一句，就借口忙回了房間。夏小小忙著低頭確認信息，也就隨他去了。
    回到房間，祝羽心生鬱結。想當初，夏家姐弟無處可去，是他好心把他們接回來一起生活。沒想到如今一個男人隨意耍些手段就把她哄騙住了。他心裏很不甘，自己與她十幾年的情誼，居然被一個一身充滿銅臭味的人給比下去了。
    難道隻以為錢嗎？他不信，等著瞧吧，總有一天小小會看見自己的好，知道他的真心最珍貴。
    錢帶來的快樂，衝淡了夏小小一天的不愉快。她回到房間先給卡卡轉了一萬五，剩下的錢，她細細地數了一遍。加上上個月的底薪，也快一萬塊了呢。
    喜悅如春雨揮灑著大地，美好的幻想紛紛破土而出。幻想轉到現實，一想到工作，夏小小臉上的喜悅突然消失。從今天坎坷的經曆來看，伺候傅明哲，是真的會折壽。
    外麵安靜了下來，她這才想起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於是躡手躡腳把那些衣服鞋子拿回房間。
    女人看到新的衣服，總會忍不住被吸引，夏小小卻被價格驚到了。她瞪著眼睛看著手裏的衣服，不明白它們到底貴在哪裏，簡直跟搶錢一樣。
    一翻觸摸下來，她就被這些衣服誘惑了，一時按捺不住，挑了一套到身上。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明媚幹練，活力四射。夏小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明明她比別人能力強，可那些合作方還是優先考慮別人。
    原因就在這裏。在這個匆忙的世界裏，沒有人願意多花費精力通過你的外表去了解你的本質。特別是那些忙碌的大老板。
    她心裏感慨了一句“有錢真好。”抬手將亂亂的頭發重新綁個馬尾，鏡子裏一個全新的白領的形象出現了。
    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的美，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那時，爸媽經常給她買漂亮的衣服，每次她穿著新衣服出去，都會被人誇“小姑娘真漂亮。”
    現在又有人給她買了新衣服，她的美麗重新見了天日。隻是那人送衣服的目的跟爸媽不一樣，她的心境自然也不一樣了。
    心裏像是塞著一團棉花，脹得難受。她的眸色一凝，一股烈火在心中騰地一下燃起。她要把那些帶著羞辱的衣服，變成她披荊斬棘的戰袍。
    小小真是傻得可笑，居然會相信總裁看重的隻是她的能力。她不過才在傅氏待了三個月，雖然工作很努力，比她有能力的人肯定多了去了。她怎麽不往相貌上想。她那麽漂亮，平時在路上都會被人盯上幾眼，怎麽就迷瞪了呢。
    還有卡卡，也是個愚蠢的。自己的姐姐都要被人騙走了，他還跟著傻樂。
    “那個工作就那麽好嗎？”祝羽本想說得更直白點，又怕自己表現的太明顯。
    “他圖的是我的能力，花這麽點錢又算得了什麽。“夏小小及時扼殺了卡卡呼之欲出的雜念，“你可別跟門口的老頭老太太一樣，淨想些烏七八糟的。”
    好在夏小小及時出手，才止住話題沒有走歪。不過卡卡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傅明哲如此殷勤，一定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可夏小小如初生牛犢不知道躲。既然這份工作砸到了她頭上，那她就接。在生活的重壓之下有點兒私心，也沒什麽好指責的。
    然而她的話，在祝羽聽來都是掩飾事實的借口。這世上哪有那麽好心的領導，全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沉著一張臉，雙手緊緊捏著拳，放在桌子下麵的膝蓋上。滿腦子都是那些傷風敗俗的想象。
    就算那個什麽總裁真的很賞識小小的才幹，那也應該隱晦地提醒她提升自己的形象，而不是直接這樣大手筆的送東西。
    “可是姐，哪有上司給下屬買衣服的。而且你們倆不是不熟。”卡卡可真是個無情的神箭手，箭無虛發一語中的。一句話又將祝羽的心給刺痛了。
    “沒有啊，一點也不熟悉。”夏小小沒有察覺祝羽的不對，聽到他這樣說，忙下意識地搖頭擺手，極力撇清自己與傅明哲的關係。也許是說了太多跟傅明哲有關的話，想到他身上那股做作的霸道氣質，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那當然，一個月兩萬呢，還鍛煉人。”夏小小把自己誆進去了，連鍛煉人這種自欺欺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可不是嘛，第一天就把她的自尊拉出來來回摩擦，她這會接受打擊的能力比之前強多了。
    “卡卡你放心，我會努力工作，多多掙錢。就算你畢業找不到工作，我也養得起你。以後再也不用為學費發愁了。”
    “其實，我昨天被開除了。”一連串不幸的事被她隨意撕扯開一個口子，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她吃飽了一樣。兩個男人麵麵相覷，下一秒唰地一下齊齊凝聚在她的身上。
    “你們不用這麽緊張。”她擺著手，咧嘴一笑“像我這樣優秀的人，到哪兒都能發光。新總裁一到公司，就把我提到了秘書的崗位上。”
    “真是謝謝你啊，我的好弟弟。”
    不過，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麽好隱瞞的。
    “喏，你們看，那些就是總裁買給我的。”她伸手指著那些讓她心中帶著疙瘩的禮物，一副不稀罕的樣子。見兩人神色微妙，她趕緊補充“你們別誤會，是他瞧不上我，買來給我改頭換麵用的。”
    這話說得有點損顏麵，於是她眼睛一閉，不屑地翻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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