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蘇雲彌站在窗台前眺望城市。

    今天傍晚的天空雲霞呈現出紫色與粉色交融的美景，跨越海麵的吊橋上擠滿了車輛。

    他輕輕地呼吸著傍晚的風，外界的熱鬧與房間內的單調形成鮮明的對比。蘇雲彌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他忽然想要有人能敲響他的房門走進來與他說說話。

    “咚咚咚。”

    還真的是想什麽來什麽。

    “請進。”蘇雲彌轉身背靠在窗口上，看著漸漸打開的門，在想不會又是那家夥吧。

    然而並不是，藍黑色的闊靜短發從門後緩緩地探出，女孩白淨的臉蛋緊接著映入蘇雲彌的眼簾。

    蘇雲彌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站在門口的少女，嘴唇微啟：“貝蒂？”

    女孩關上門，她的手裏提著兩個袋子。袋子裏麵好像裝著什麽東西，使得它們的表麵不規則地凸起。蘇雲彌猜測應該又是水果什麽之類的吧。

    事實證明蘇雲彌的猜測是對的，貝蒂將袋子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然後她從袋子裏掏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向蘇雲彌問道：“要幫你削蘋果嗎？”

    蘇雲彌盯著女孩手中圓潤的蘋果愣了會兒，搖搖頭說：“謝了，但我自己還是有手的。”

    蘇雲彌走向貝蒂接過蘋果，從女孩的另一邊手中拿走水果刀，坐在床邊專注地削起果皮。

    一圈一圈的果皮在蘇雲彌的手背上落下，掉進他下方的垃圾桶裏，果皮與垃圾袋發出摩挲塑料的聲音。

    貝蒂靜靜看著蘇雲彌削蘋果，她將雙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看上去很乖巧。

    而蘇雲彌則不斷地旋轉著左手的蘋果，右手持刀在蘋果的表麵淺淺地刨。

    窗前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移動，變得黯淡。

    房間裏的空氣呈現出一種微妙的範圍，兩人目前為止的交談隻有女孩進門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可以了！”蘇雲彌擦了擦額頭，他將削好的蘋果遞到貝蒂的麵前。不得不說這個蘋果確實削得有些費勁。

    貝蒂搖搖頭，紅唇微張回答道：“你吃。”

    蘇雲彌看了眼手中的蘋果，又看了看少女的臉。

    “我切成幾片，我們一起吃吧。”他笑了笑，將折疊桌擺好，把蘋果放到桌麵上切塊。

    被剝皮的蘋果與桌麵之間並沒有隔著碟子，蘇雲彌沒有說什麽，貝蒂也沒說什麽。

    “那個……”過了會兒，貝蒂忽然開口。

    “嗯？”蘇雲彌停下手中的水果刀，扭頭看向少女。

    貝蒂此時的臉映著窗外天空的粉紫色霞光，然而她臉蛋還是無比的潔白。

    她水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蘇雲彌的雙眸，微微鼓起的腮幫子似乎是想要告訴對方她的肚子裏憋了很多難以表述的東西。而在後者對此捉摸不透、準備要避開視線時，她終於開口：

    “謝謝你。”

    蘇雲彌剛要低下的頭在聽到這句輕柔的聲音後不由又抬起，無聲地看著她。

    “聽霧遙他們和我說是你駕駛了【路西法】救了大家是嗎，也救了我。”

    “這個嘛……也許吧。”

    “那時候我在甲胄裏聽到一個人的聲音一直在我的腦海裏說話，他好像不斷地在叫著我的名字，直到後來見到你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那個聲音為什麽讓我感到熟悉，原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你。”貝蒂的語氣像是在念著柔雅的古詩，蘇雲彌埋著頭切蘋果，像是在逃避什麽。

    “也許沒有你的話，我可能真的就已經……”

    “別說這些了，我切好了。”蘇雲彌麵無表情，臉色甚至有些暗沉。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將切好的一塊蘋果放到貝蒂伸出的手中。

    貝蒂接過蘋果後，目光一直停留在蘇雲彌的臉上，後者的視線瞟向窗戶。

    過了會兒，女孩謹慎地開口試探地說：“你，不開心是麽……”

    蘇雲彌拿起桌子上的蘋果，塞進自己的口中咀嚼：“沒有。”

    貝蒂不再說話，蘇雲彌嚼著嘴巴裏的果肉。

    片刻後，蘇雲彌抬起雙眸凝視著貝蒂的臉說：“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什麽話？”

    “類似‘我要死了’這樣的喪氣話。”

    “明白。”

    “真的明白嗎？”

    “我明白。”女孩點點頭，然後搖頭，“以後不會再說了。”

    蘇雲彌與貝蒂沉默地對視，前者從後者的眼神中看到了堅決。

    他如釋重擔地呼出口氣，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話說你最近有見到秋唯嗎？”

    貝蒂搖搖頭，回答說：“沒有，也許是回家了。”

    “他家鄉在哪兒？”蘇雲彌問，但他覺得眼前的女孩或許也並不知道。

    “他家鄉與達摩克裏斯在同個城市。”貝蒂說道。

    “這樣的麽？”

    “嗯，他原本就是那個城市的人。不過十年前【看守天使】毀了他所生活的城市，這其中包括了他的父母。至於他現在住在哪裏，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

    蘇雲彌想要擺脫這個因他而起的沉重話題，試圖說些愉快的東西。

    “你幹嘛不坐下說話？站著不辛苦嗎，哈哈。”

    他看著眼前的貝蒂，後者進門後就一直站著。

    貝蒂搖搖頭說：“我很快就要走了，來這裏是為了和你說聲謝謝，順便給你帶點水果。”

    “這樣啊。”蘇雲彌表情細微地變化，他稍微低下眼眸。

    “嗯。”貝蒂理了理耳邊的發梢。

    “明天就要出院了，暑假有什麽打算嗎？”貝蒂問。

    蘇雲彌遲疑了會，苦笑地搖搖頭：“目前還沒有去想，出院的時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霧遙和你說了是嗎？”

    “嗯。”

    蘇雲彌撓了撓頭發，說：“你也有暑假？”

    貝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躊躇，像是被這個問題給難倒了：“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暑假。與你接近一個月的暑假相比總部給我們的假期隻有一周，一周後我們就要回去上課。”

    “那挺辛苦的。”

    “嗯，習慣了。”貝蒂回答，“畢竟是達摩克裏斯。”

    “嗯，畢竟是達摩克裏斯……”蘇雲彌低聲跟著重複。

    “要是沒有什麽事的話，那我先走了。”貝蒂看著蘇雲彌的臉。

    “嗯，那再見了。”

    “再見。”

    貝蒂可愛地揮了揮手掌，轉身離開。

    她走到門前，手接觸到握把上，身後忽然傳來蘇雲彌的聲音：

    “那個，等等……”

    貝蒂怔住了會，轉過身來好奇地看著坐在床邊的蘇雲彌。

    蘇雲彌咽了咽口水，說：“上次你給我的駕駛服……”

    “怎麽了？”貝蒂問。

    蘇雲彌低下頭，眼神糾結地看著地板。

    他回想起與【切西婭】戰鬥時蘇雲微在幻境裏對他說的話……

    回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想起那日站在甲胄腳下的人們，他們的無助以及希望……

    他隱隱地在心裏做下一個抉擇——一個也許會讓他後悔的決定。

    但是他在考慮萬千後還是堅持了心中的這個想法，於是他在黃昏的光線中開口：

    “那套駕駛服我能拿回來嗎？”

    貝蒂聽了他的話後不由地站直，纖細的手指在把手上緩緩地離開。

    蘇雲彌望著貝蒂震驚的眼睛，他語氣有些動搖地繼續說：“或許，我和你一樣……”

    “都是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生存意義。”

    說完，他麵不改色地盯著少女的臉。

    “有個人在夢裏告訴我，她對我說要像飛魚一樣自由地生活。”

    “飛魚？”

    “也許我可能會後悔我這個決定，但是我決定也許這就是她所說的那種生活吧。”

    “你要駕駛【路西法】去對抗墮天使嗎？”

    “是……”

    “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是自由的生活？”貝蒂問。

    蘇雲彌低下頭，低聲地回答：“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

    停頓片刻他接著說：“隻是上次在戰鬥的時候，我好像感覺到了她說所的那種自由吧。”

    貝蒂沉默地看著他，兩人就這樣在充滿殘陽光亮的房間裏對峙。

    窗外傳來公路上的汽車聲，遠處吊橋下的海麵駛過輪船。

    “駕駛服我沒帶來，下次我再拿給你。”貝蒂撩了撩額前的發尾。

    “謝謝。”蘇雲彌表情有些憂鬱地回答，“上次在【路西法】的身體裏時被那些盔甲磕得挺疼的，所以我是想會不會有專業的衣服穿就會感覺舒服點……還有就是，這樣看上去比較有儀式感。嗯，儀式感。”他猶如在低聲地自言自語。

    貝蒂沉默了會兒，溫柔地笑了笑：“你真幽默。”

    “噢，對了，忘記帶走你的午餐盒了。”她剛要出門忽然想起。

    “什麽？”

    “你裝午飯的盒子，我要拿去洗。”

    蘇雲彌看了眼桌子上的午飯盒，走過去拿起來交給貝蒂。

    “謝謝。”貝蒂說。

    “今天的午飯挺好吃的，也許是我住院以來吃到過的最美味的一頓了吧。是醫院食堂的夥食改善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蘇雲彌笑了笑。

    貝蒂搖搖頭，她回答：“這是霧遙給你做的。”

    蘇雲彌聽後表情一愣，喉嚨微微顫動：“你、你說什麽？”

    貝蒂的嘴唇泛起柔和的弧度，對蘇雲彌說：“這是霧遙在家裏做好帶過來給你的，這個是她的飯盒。”她指了指手中的飯盒，飯盒的側麵是隻可愛的動漫小熊。

    蘇雲彌緩緩垂下目光，咽了口唾沫。

    真奇怪，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像是經過許久的醞釀，蘇雲彌抬起頭微笑地對貝蒂說：“好，謝謝了。”

    “嗯。”貝蒂微微頷首，轉身走出門口。

    空蕩的房間內，站在門後的蘇雲彌靜靜地盯著窗前投下的晚霞的影子，沉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