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戲說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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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米陽翻出手機裏的照片,反複捉摸自己與父母的長相,卻怎麽也找不出與他們的相像之處。盯著一張兩年前拍的全家福,雙手托著腮幫,一臉得百思不解。
    “米陽,你在幹嘛呢?一上班就坐那兒發呆,都快半個小時了。”副局長在身後叫了一句,“上次跟你說的統招考試你要不要參加?報名還有半個月結束,你要參加的話,得抓緊報名了。”
    米陽拍了拍腦袋:“我都忘了這事了,公職統招考試不是說隻要研究生嗎?本科學曆也能參加嗎?”
    “參加考試沒問題,隻是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分配去向可能不一樣。如果你筆試麵試各項考試都通過了,應該會留在本單位。網上有統招考試的消息,你看一下。”
    米陽更忙了,除了各種工作報告、發言稿和參賽作品,還要找複習資料,準備三個月後的統招考試,每天吃了晚飯就往辦公室跑。
    市裏召開的第一季度工作總結大會前幾天,米陽終於把袁局長要用的發言稿和上年度工作報告,都交到了副局長手上。副局長草草看了一遍,誇讚了兩句,點出了不當之處:筆鋒圓潤、文字通暢,寫得不錯。這些數據…要改一下,上次我給你的數據不太準確。
    又一周,兩篇參賽的散文也完結了。副局長看了有些質疑:“這篇《老屋》寫得的是哪裏?你見過嗎?用它參賽…不合適吧?”
    米陽提出了她的想法:“這篇散文描述的雖然是一間古董老屋,但我的中心思想是想通過描寫老屋,體現我們的民族文化,還描寫了麵臨失傳的傳統雕花手藝和傳統工藝。其實這間老屋就是我們家的,我五歲之前就在老屋裏生活,那時候,我太祖母帶著一大家十幾口人都住在裏麵。”
    副局長似被說服,又好像沒被說服,拿起稿子認真看了起來,嘟囔了一句:“你還有手寫的習慣?有電子存檔嗎?有的話發給我,我先看看再說。”
    “有的,我主要是覺得手寫稿能練字,擔心時間久了,寫字生疏。”
    “這是個好習慣,很多人都做不到。”副局長打開電子文檔,“看你這篇《老屋》…寫得還挺有深意的,你平時喜歡看古典文學書嗎?”
    “雜誌和,還有名家散文,我都看過一些。”
    “現在的學生和年輕人好像都不怎麽看古典文學書了。”許久,副局長突然問了一句,“你看過紅樓夢嗎?你覺得紅樓夢裏的人物怎麽樣?最喜歡哪個人物?”
    米陽猶豫了一下:“我隻讀過一遍,對裏麵人物的印象大多數都是來自屏幕。我覺得裏麵的人物都各有特色,我也說不上喜歡誰,覺得它更像一部反應現實社會的書。”
    “你的文筆和見解確實與你這個年紀不太相符。前兩天,我女兒在看紅樓夢的電視劇,因為她馬上要高考了。我讓她說說裏麵的人物,她隨口來了一句‘最討厭林黛玉,最喜歡的是王熙鳳’。所以我想問問你的看法,多了解一些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我覺得吧…裏麵的人物都各有千秋。討厭林黛玉的人應該是沒有用心細品那個人物。論才情,林黛玉比裏麵任何人都更勝一籌;論世故人情,薛寶釵自然最得人心;王熙鳳雖有巾幗雄才,但手段難免過於狠辣。裏麵每個人物的處境也不同,薛寶釵對林黛玉雖有惜憐之心,但人永遠無法真正體會他人的處境與感受,所以,她對林黛玉的憐惜也隻能做到表麵。所以大家都覺得林黛玉過於矯情,敏感多疑,可我們都忽略了她的艱難處境和努力。她努力讓自己不孤傲,努力融入賈家那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
    “可以啊,年紀輕輕,見解這麽老練、獨到。”
    “您過獎了,戲說而已。”
    “那你怎麽理解賈寶玉這個人物呢?”
    “賈寶玉…從小在脂粉堆裏成長,從未忌諱男女之別,造就了他給人風流多情,不學無術的印象,應該是最具爭議的人物。但他本性並非風流之人。從寶釧跳井而亡,身邊的姐妹和奴役總為他傷心落淚,甚至受懲受罰,再到他一天天成長、成熟,他便再無風流之事,似乎隻對林黛玉專情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受了社會環境的熏陶和影響?”
    “我覺得是,他是應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至理名言了。”
    “好像還真是你說的那樣。”
    “我隻是從客觀的角度去理解,不作盲目主觀的矯情罷了。”
    副局長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這是自米陽來單位後,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歡快:“那你怎麽看待寶黛之間的感情呢?沒關係,你盡管說。”
    米陽許久未語,直到副局長再次催促,她才緩緩道出她的想法:“我覺得吧,林黛玉對賈寶玉最初是親情和精神上的依賴,畢竟那時她才八九歲。後來朝夕相對,自然無可避免地產生了男生和女生之間的感情。如果林黛玉生在現代,以她的才情,定能遇到更優秀的男生,我想,她應該不會看上賈寶玉那樣的男生。”
    副局長又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你分析得是挺客觀的,回頭把你的見解告訴我女兒,給她作個參考。”
    “戲說而已,讓領導見笑了。”
    晚上回到宿舍,米陽跟楊可說起了白天的事。楊可不解地問:“紅樓夢?就是因為他女兒要高考,才問你的嗎?”
    米陽調皮地皺起眉鼻:“他是那樣說的,還可能是因為我寫的那篇散文吧,那裏麵我用了幾句引經據典的古語。”
    “你那兩篇散文終於寫完了?工作報告呢,發言稿呢,都寫完了嗎?”
    “今年第一季度的工作報告才開始撰寫草稿呢,哪有那麽快。一進來就一堆要寫的東西,每天不是對著電腦,就是低著頭在紙上寫寫畫畫,我脖子都寫酸了。你那邊怎麽樣?工作量大嗎?”
    楊可坐起身,幫米陽按起了肩膀:“沒想到你這麽辛苦!我還好,除了幫汪股長算算賬,就是歸整每天的票據,交接上級單位的文件和任務,比你輕鬆不少。看來你這個位置真不好坐呀,難怪大廳的女孩告訴我,他去年把一個剛來不到一個月的女孩趕走了,他對你不會那麽刻薄吧?”
    “還好吧,到目前為止,除了嚴厲一點,倒沒說過什麽刻薄的話。”
    “那就好,他要是對你刻薄,你千萬告訴我,我爸跟他關係好,我讓我爸出麵。”
    “嘀…”,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米陽拿起一看,竟是淩坤打來的。楊可湊上前看了一眼:“怎麽這麽晚打電話?不會出什麽事吧?快接啊。”
    米陽接通電話,點開免提。裏麵先是傳過來一陣噪聲,接著再是淩坤的聲音:“米陽,沒打擾睡覺吧?”
    “你那邊怎麽那麽大噪音,你在哪兒呢?還在拍戲嗎?”
    “我在路上開車,開了天窗。”裏麵傳來“嘶嘶”的關窗聲,“米陽,我今天剛殺青了一部戲,暫時沒有工作安排,我們想去看看你和楊可,正開車往你們那兒去。”
    楊可一下興奮起來:“你要連夜過來找我們嗎?跟誰一起來的啊?”
    淩坤錯愕了一下:“楊可,你也在呢?還能有誰,袁旭唄,他老家也在那邊,剛好叫他帶路。你們把位置發給我,我剛出發不久,明天早上應該能到。”
    “好好好,我馬上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