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同泰寺佛門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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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別了尹一後,韋然並沒有回到府中,而是叫上了守在門口的家將,深夜叩開了建康的大門。
建康城此時已經處於宵禁狀態,韋然一行人走在主街上顯的十分耀眼。
但見韋然騎著高頭大馬,兩側跟著數十甲士,聲勢頗大。
巡夜的禁軍看到韋然紛紛側立一旁,給韋然讓開道路。
建康東門校尉看到韋然前來,立刻上前問道:“秦王,深夜是要出城嗎?”
韋然不置可否,隻是伸手掏出了令牌,該令牌是蕭炬特賜,可隨時初入宮城和建康,校尉見狀也不敢怠慢,立刻下令打開城門。
左右士兵聞言,立刻打開城門放韋然出城。
韋然走後,眾人議論紛紛,都說從未見過秦王深夜離開過建康。
校尉此時嚴肅的說道:“秦王深夜出城定有要事,眾人不許問,也不許交流,誰也不許走漏風聲。”
看到眾人疑惑的目光,校尉罵道:“知道為何你們隻能看大門嗎?秦王剛剛滿臉肅殺之氣,身邊的甲士連在戰場上廝殺的武器都帶著了,定然不是出城散心,爾等隻需守好城門,別的不用管。”
韋然出城之後,直接去了城東的同泰寺中,同泰寺乃是南朝名寺,後乾皇帝司馬恭篤信佛教,曾多次舍身同泰寺,故而同泰寺也被稱為南朝第一寺。
就算後來蕭歡繼位稱帝,為了表示對前朝尊重,也對同泰寺頗為禮遇,故而長久以來,同泰寺就成了南朝佛門的象征。
韋然之所以要去同泰寺,乃是得了尹一的暗示,韋然在行至同泰寺不遠處後,就令眾士兵原地待命,自己隻帶了三四個家仆,輕裝簡從叩開了同泰寺的大門。
小沙彌看到韋然以及身後數人,隻是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後,問道:“眾位施主,深夜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韋然此時裝模作樣的說了一句:“我佛慈悲,我等從吳郡而來,不想路上耽擱了,建康已經宵禁,想要在貴寺借住一晚。”
小沙彌聞言,也無法決斷,這時韋然送口中摸出了十兩銀子,遞給小沙彌:“我佛慈悲,這是給貴寺的香火錢。”
小沙彌推辭不受,說道:“施主客氣了,隻是此事貧僧實在做不了主,施主還請稍待,待貧僧去詢問一下方丈。”
看到小沙彌遠去的背影,韋然皺了皺眉頭,隨後對四人說道:“爾等可曾攜帶短刃?”
看到眾人點頭,韋然方才滿意的吩咐道:“一會將武器將給寺廟中人,以安其心,我等待短刃即可。”
不多時,小沙彌就回來了,對韋然說道:“施主請進,方丈在佛堂等你們。”
韋然微微點頭,隨後跟隨小沙彌進入了同泰寺中。
同泰寺氣勢恢宏,韋然走了許久,方才到了佛堂之外。
韋然正欲進入,小沙彌一把攔住了韋然說道:“施主,佛門之地,見不得兵刃,還請施主先將武器將與小僧。”
韋然拿起太平劍,卻沒有交與沙彌,而是遞給了自己的家將,對沙彌說道:“這是我父親的遺物,不便假手於人,我獨自進去即可。”
小沙彌看了眼方丈,空善大師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韋然走入佛堂之中,盤坐在蒲團之上,看著麵前已經年近古稀的老和尚,內心也是一陣唏噓。
空善大師看起來慈眉善目,但是兩隻眼睛卻仿佛睜不開一般,給人的感覺整個人似乎是在睡覺。
沉默許久,空善大師開口說道:“韋施主深夜來此,想來定有深意。”
韋然心中一驚,立刻環顧四周,眼前之人居然認得他,他十分懷疑寺廟中是否設了埋伏。
“韋施主不必如此,貧僧之所以認出你,是因為認出了你的劍。”
“大師如何能認出我的佩劍?”
“貧僧出家之前,曾是大齊將軍,在戰場上和韋現交過手,也就是令祖,被此劍一劍砍去了左臂,焉能不認得。”
韋然此刻才看到,空善大師的左臂空空如也,當下也不由的輕呼了一聲:“阿彌陀佛。”
空善大師說道:“秦王今日在鍾山祭祀,深夜就來拜訪我寺,我雖愚笨,但是也猜出了一二。”
韋然此刻正了正身子,開口問道:“既然如此,還請大師說說看。”
“在秦王的眼中,我等皆是無用之人,如今又收留各族子弟在此,更是罪該萬死,是也不是?”
“正是,”
“在秦王的眼中,平民百姓的性命和權貴士族一般無二,是也不是?”
“沒錯。”
“那便是了,我佛慈悲,老衲雖為同泰寺的主持,可是卻管不了同泰寺的事情。我本是南齊大將,被韋現擊敗之後,心灰意冷,離開了戰場,投身到了同泰寺中,幸得恩師看重,傳我衣缽,讓我繼承了方丈之位,可是這同泰寺,也如同廟堂,我既為方丈,就有理由保護本寺。但是眼見同泰寺大禍臨頭,我焉能不盡力。
“大師又怎知同泰寺大禍臨頭?”
“秦王無事不登三寶殿,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麽,才會來此。同泰寺中確實有不少權貴之子,秦王隻需在同泰寺一晚,就會發現。我佛慈悲,秦王何必要造此殺戮,多結善緣,豈不是美事一樁。”
韋然聽到這話,一陣發笑,冷冷的說道:“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本王的命令,在眼皮底下都有人陽奉陰違,爾等身為出家人,卻利益熏心,無非就是看重了士族和權貴每年的香火錢罷了,本王說的是與不是?”
“非也,那些士族子弟,並無多少能力,何必去戰場上白白送死?”
“戰場殘酷,農戶之死就該去替他們征戰沙場,榮耀都歸士族,隻留給農戶家人一副屍骨嗎?”
韋然此時義憤填膺,說道:“都說出家之人六根清淨,與世無爭,但是卻非要卷入這世俗紛爭之中,利用陛下對爾等的特權,就如此任意妄為。”
空善大師一時之間語塞,但是韋然步步緊逼:“我問大師,你可有家人沒有?”
“貧僧已經沒有家人了。”
“大師入了同泰寺之時,家中雙親可還在否?”
“母親尚在家中。”
“大師可有子嗣?”
“貧僧年幼征戰沙場,雖然娶妻,但是並未生子。”
“大師可曾想念過家中母親,母親去世之時可曾回家?”
“未曾,貧僧既然出家,那麽凡塵的一切,都與貧僧毫無瓜葛。”
“空善禿驢,你家有老母,卻不侍奉盡孝,家有妻子,卻令其孑然一身,你為家中之子,卻沒有給家族留下血脈,你為大齊將軍,卻貪生怕死寧可遁入空門,你麾下也有不少士卒,卻背棄了軍中的盟誓,你如此不忠不義不孝之人,如今在我這大談佛法,不覺得可笑至極嗎!”
